第92章老大

我们跟着老憨去了他们家。路不远就是顺着门前这个巷子,往坡下走个百来米,路西边一家,和常见的瓦房一样的格局,就不多说了。我们去的时候,老憨的媳妇已经把菜快上齐了,我们前脚进来院子,冷超凡的大哥和他的媳妇后脚就跟了进来,不但如此,还把两个孩子也带过来了。

看到这里我就迷糊了,事情不对啊,冷超凡回家是先跟了他大哥的大的招呼,这是第一点。第二点,在这除了老爷子,他就是一家之长了,虽然吃饭这个事不算大,但论情论理,这顿饭也该由他来请。然而事实上他不但没请反而跟老憨说冷超凡回来了,结果老憨就来请我们吃饭,很明显老大不乐意掏这钱,所以把请客吃饭这个事推给了老憨。而老憨也不知道是不好推辞,还是真的就跟名字一样犯憨就直接把活揽下来了。当然这还不算完,现在老大不但本人来了,还拖家带口,呼啦呼啦跟打狼一样。

老大媳妇进门一抬眼就看见了老乞丐,然后指着老乞丐喊道,“哎呀,老二,你怎么了,你怎么让一个叫花子进门了?”那嗓门跟一念有得一拼,又尖又高,压根就不像个病人,那老大为什么说她生病了,我想应该还是希望冷超凡掏钱吧。

老憨原来是走到前面的,听到身后老大媳妇这么一喊,忙转头,问道,“大嫂,怎么了?”

“你不怕被穷气扑着?抓紧给撵出去!”

我一听心里就来了气,这女人嘴怎么这么碎呢,老乞丐又没进你家门,你瞪什么眼!还穷气扑着?这不没话找话说吗?

我看了看老乞丐,老乞丐很淡然,就抬头看着天,脸不红心不跳,就跟没听见似的。我暗想老乞丐真有你的,要是我,肯定忙着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老憨看了看冷超凡,很显然他两头为难不知如何是好,冷超凡见状忙走过来,“这是我朋友,让他留下来吧。”然后好像怕老大媳妇继续甩闲话似的,忙又接道,“大嫂,你病好点了没有。”

“老三,你这怎么说话呢,我哪来的病,你这是咒我吗?”

我皱了皱眉头,轻轻吸了口气,暗想这女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怎么跟刺儿头一样,逮谁扎谁。我这边还在感慨,没想到她说完老乞丐,说完冷超凡,现在开始冲我来了。

“这小伙子看着还挺精神的,只是额头怎么磕成那样了?”

我下意识摸了摸额头,老乞丐现在倒是转过了头,看着我,那意思看你怎么办。我确实憋了一肚子气,我没招谁没惹谁,怎么就说到我这里来了,真是躺着也中枪。来时冷超凡说他大哥难缠,我看他大嫂更难缠,这哪是刺儿头,简直就一疯狗,逮谁咬谁,一口就致命。我终于明白老爷子的苦衷了,家里放着这样一个货,谁不头疼。

这时老爷子实在看不下去了,说道,“老大家里的,你怎么说话的,好歹来者是客,不像话。”

老大媳妇不说了,但是老大走了过来,拉着两个小女孩,说道,“来来来,大丫二丫,快喊三叔,三叔给见面礼。”两小孩呼啦一下就围住了冷超凡,拽着衣服直喊叔。

这一招太狠了,虽然有点下流但是无可挑剔。

这些本来可以不说的,我就想表达的是,老大一家果真就像冷超凡说得那样,太难缠了。尤其是老大,用我们本地的话说就是奸拐滑溜,不到如此,还死抠,真得就是那种出门不捡到东西就算丢的人。

饭桌上,老大媳妇一个劲儿的给孩子夹菜。我们就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气氛勉勉强强还好。我们喝到一半的时候,这时门外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八眼子(老大左眼上下各有一道横疤),我知道你藏老憨家里了,那三千块钱快点还。”

老大一听噌一下站了起来,刚要转身出去,这时院门口就已经站了一个人。腰杆子挺得笔直笔直的,嘴巴子都快翘上了天,一大撮胡子顺风飘着,就是前面提到的老总。老总大概看到了老大就坐在酒桌上,所以大步流星走了过来,因为老大是冲门偏一点坐的,所以从外面很容易就能看到。

老大一看到老总走过来了,一时也慌了,差点把脚下的板凳绊倒,赶忙走过几步,忙跌跌地迎了出去。

“哪有你这样的,天天追着屁股要债!不就三千块钱吗,我还能匿了你的帐不成!”老大抱怨道。

“你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当初说好的,事办成就立马掏钱,你都拖了二十来天了。”

“嘘,嘘,你小点声音……!”老大突然压低声音说道。所以他们说的什么东西我也就没听见。

过了一会,那个老总走了,不过走的时候转身伸头朝屋里看了看,嘴里喊道,“八眼子,我那货你快点想法卖掉,卖掉后抓紧把钱给我!”

我暗想,孙子,你就装吧。这最后一嗓子明显是喊给我们听的,指不定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

老大回来之后,他媳妇一直问她欠什么钱,老大就说男人的事,女人别问,就给断了回去。我也想知道,但是客人不好过问主人家里的事,所以我也就没问。

我们又聊了一会,冷超凡看气氛还不错,站起来看着老爷子和两个兄长,说道,“爸,大哥,二哥,我这次回家其实是原因的。我想了很久,觉得有些事情躲是躲不掉的,既然躲不掉,就还得硬着头皮去做。”冷超凡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这时整桌人都不说话了,都盯着冷超凡看,大概都不知道冷超凡这是要干嘛,只有我和老乞丐心里清楚。最后还是老爷子开了口,“三娃子,你坐下,有事你就说吧,又不是外人。”

“好,那我就斗胆说了!”冷超凡依然站在那里,清了清嗓子,“我想把我妈重葬一下。”

“什么?”包括老爷子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场面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都坐在那里瞪着冷超凡,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突然老大一拍桌子,吼道,“不行,娘入土才几天,坟头土都还没干,你就要动她老人家,绝对不行。”

老大的这个反应倒也正常,亲人入土不久哪有动土的道理,这在乡下的说辞是动土先人不安,不安就会回家做乱。

老憨也忙附和道,“大哥说得没错,你这样做确实有点出格了,娘的坟是风水先生给看得,没问题,干嘛非要动它。”

老大媳妇可算又找到话头了,也赶忙推波助澜,“老三,不是我说你,你这么做是大逆不道,会遭报应的,会被雷劈的。”

我一听到老大媳妇说话就头疼,明明一个道理可以分好几种方式来说,你跟缺心眼似的,偏偏挑最讨人厌的方式说,也算得上是人才了。

老爷子反倒没说了,于是大家又把目光投向了他,只要他一口否决了,我估计冷超凡这事还真不好办了。但是,老爷子似乎还通点情理,想一会说道,“这个事需要慎重考虑,闹不好会出事的。三娃子,如果没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我看还是别动吧。”

“对对,爹说的对”,老憨态度也立刻变了过来,看着冷超凡问道,“我说老三,到底什么原因,你非要重葬咱娘?”

“我也不兜圈子了,之所以选这条路,是因为我被阴弓打着了,上一段时间差点连命都丢了。”

冷超凡还没说完,全桌人,除了我和老乞丐,都“啊”一声叫了出来,我想一部分可能是因为他们都听说过阴弓的厉害,却不知道竟然真能害死人,而另一部分可能是阴弓怎么会打到自家人,因为按本地礼仪,下井时,孝子应该跪在棺材一边哭的,而阴弓应该是打向后面的。

冷超凡看到他们吃惊的样子,停也没停继续说道,“其实我说重葬也不是很准确,就是把妈的坟打开,取出阴弓焚了……”

冷超凡说到这里,我记得当时就是说到这里,后墙的一幅画“哗啦”一声掉了下来,把在场的都吓了一跳。这是一幅长两米多,宽约一米五左右的大幅八仙过海图,这在农村很长见,有时是财神爷的图,有时是南极先翁的图,当门贴着。我当时一下就反应过来了,有情况,果然我的额头有了反应,我忙抬头看过去,只见原来贴着图石灰墙上,一个人影一闪钻进了旁边的画纸后面。而那张画纸我估计是和这个八仙过海图是重叠着用钉子钉的,所以八仙过海的这幅画一脱落,把钉子也带了下来,这样一来,墙上那幅画的一边也从墙上脱落了下来,在那里“哧哧哧”地摆动着。可是,这会分明就没有风,而且刚才那个一闪即逝的人影又是谁?

冷超凡看了看我,看他眼神是要我给他个解释。

我说没事,你继续。所以冷超凡才继续说道,“只要把那个阴弓焚了,再重新放置一枚即可。当然,这事得到夜里做……”

冷超凡还没说完,突然一个啤酒瓶子从酒桌下面一下滚了出来,滚在门口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啤酒瓶竟然兀自转了起来,也没有风,就是一直转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