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鬼市

我把那个符扔在火里烧了,然后和老爸把玻璃重新搬回到徒车子上,队形不变,依然我和一念走在最前面,老爸推着车子在后。因为我的膝盖很疼,所以走得比较慢,一念一手抱着灯,一手搀扶着我,他怕我走在这个路上,一不留神会跌倒。

我把路上的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边,终于找到在我背后贴符的人了,就是那个喝醉酒的家伙。不过事到如今,我可以肯定那个人当时确实是喝酒了,但是一定没醉。只是假装喝醉了,从而用散发出的酒味来迷惑我们,好让我们对他没有防备。他撞在我背上后,并马上没有移开,而在我的背上趴了一会,我想这个符肯定就是那个时候贴上去的。难怪我二次回头的时候,原本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却转眼没了踪迹。看样他也是受命于黄玄龙的,而之前堵在巷子口打我的,之后又变成傻子的那个家伙也一定是领了黄玄龙的命令。

今天一天,他就对我发动两次进攻,可见是多么急迫要除去我。他为什么非要除掉我不可呢,就是因为我报警吗?可是报警也不是我啊,是玻璃干的。想到这里,我抬头向前看了看,夜色弥漫,不知道黄玄龙在前面还会布下了什么阵,等着我往里面钻。

为了舒缓一下紧张的心情,我故意找一些比较轻松的话题来聊,我问一念为什么这么怕他媳妇。

一念死不承认,说自己还是先动手打的她,既然敢动手,怎么会叫怕她。

我说那你干嘛要逃出来,就这样逃出来了还被打了两鞋底。

一念一笑,说,“她打我我干嘛不逃?”

我说,那你肯定是打不过她了,所以被气走了。

一念说,错了,不是打不过她,是不能打。

我说为什么。

“把她打生气了,以后就不让我睡了!她不让我睡,我睡你啊?”

“睡你大爷,老子有女人!”我突然发现一念这个家伙和玻璃虽然是来自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有着完全不同的背景,但是性格却极为相似,怪不得两人在酒桌聊得那么投机,最后都不愿分开了。

我们边聊边走,不一会就走到了这个分界路的中间段,这段路相当难走,原因是路的左侧有个大水沟,这个水沟据说与井塘相连。但是我可以说绝对没有这回事,因为这个水沟曾经干涸的时候,我来逮过鱼,和其他的大沟没有什么两样。但是确实有它奇怪的地方,就是只要到了雨季,不论雨水大小,这条沟百分之百的会满,而且水会从岸边漫到路上来(这个至今没人解释得通)。当水退下的时候,路面就变得非常泥泞,再经人走车走,路就压得不成样子了。雨季过后,路的形貌却被保留了下来,形成今天高高低低凹凸不平的路面。

走在这个地方,需要留神,不然很容易跌倒。我膝盖因为受了伤,加上走得又匆忙,一脚就踩到了坑里,崴了一脚,膝盖上立刻传来钻心的疼,身子一下失去平衡,趴在地上。我暗骂一念,你不是搀扶着我的吗,那我怎么倒的还那么干脆。

一念忙上前来扶我,我一生气,“死边去,我自己来。”说着我双手撑着地就要起来,这个时候我却听见地面上传来嘈杂的声音。很杂,很乱,像是很多人在吆喝,其中夹杂着窃窃私语的声音。

嗯?我眉头一皱,哪来这么杂乱的声音。我第一个念头就是矮人国。这个矮人国是小时候奶奶说给我听的,她说地底下还有一个世界,这个世界的人都很矮。还说以前有一个人打井,打得深了,就听下面有人说话,他趴着井口往下一看,就看见地底下一个人昂着头问他,你家有筛子吗,借给我使使。当然这就是一个老人哄小孩的故事,肯定不能作准。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解释呢,是别的地方声音顺着地面导过来?不可能。于是我又把耳朵贴在地上去听,真真的,好像有人在讨价还价。

“二郎,你咋的了?你练俯卧撑呢!”一念说道。

我忙做一个噤声的手势,老爸看我又不对劲了,也问我怎么了,我忙转过头又向老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右耳朵贴在地上被这股聒噪声给震麻木了,于是我又换左耳朵来听。要知道现在我忙是朝南走的,左耳朵贴地的话,我的眼睛就是向西看。而路西边其实是一望无际的田野,也是石猴地。

这时候我看到田野里面有很多灯笼在亮着,是那种手提的纸灯笼,红红的,并且在慢慢地移动。而每一个灯笼的后面好像有个人影,但是因为石猴地这个时候雾气很大,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就是个朦胧的影子而已。这些影子走走停停,有时候还停下来交头接耳的说话,我这边都可以听见。就是熟人面前打招呼时的话,有以下几段话我还记得。

“哎呦,这不是三哥吗,好久不见,赶集来了。”对方笑笑说,“是啊。”

“大婶子,今天上街买的什么。”对方回,“哎呦,东西都老贵了,不敢买,就买了两个甜瓜。”

有人问,“你这雨伞多少钱一把?”对方回,“很便宜,就是两张纸的钱。”

俨然就是一个闹市。

这时一念又问我,“我说二郎,你到底在干嘛。”

我低声说一念,你往西边看看那里有人没有。

一念一听,忙摇摇头说,“我不看,你他妈的别吓我。”

“一点都不吓人,离你很远。”

一念听我这么一说,才慢慢的转过头,看了半天,连连说,“没有啊,哪来的人,就一团雾,什么也没有。”

奇怪,怎么只有我能看见呢,难道这个又是黄玄龙施的手段?可是我的背后的符已经被烧了,也就是说我已经摆脱了他的控制,怎么这些东西怎么还针对我呢。一切看起来那么祥和,没有威胁,也没有什么攻击的迹象。

“一念,你过来,趴在这个地方看试试。”不搞清楚这个,总是块心病,况且现在只有我能看见,这种特殊性和针对性令我极度的不安。

一念一趴到地上,表情一下全变了,变得惶恐了起来,嚷道,“怎么有人说话!”

“嘘—嘘—”我拍了他一下,让他别出声。同时把他的头转向西,那家伙一下看愣了,眼睛瞪得大大的。我心里一松,原来这个家伙也能看见,这就好,这就好。

“好多人影啊。”一念缓过神来,又嚷道。

“狗日的,你声音难道就不能小点吗。”我恨道,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发现很多人影突然停了下来,都纷纷抬头往我们这边看,然后呼一声全没了踪迹。一瞬间,人影没了,灯笼没有了,声音也没了,一切又像刚才一样静悄悄的。

一念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没有了,赶集的人都被你一嗓子给吓跑了。”

“放屁,还不是你嗓子把不住门,说句话像跟带着扩音器似的。”我白了他一眼。

“赶集?”老爸这个时候开话了。按照老爸的性格,有些事情他要么不说话,一说话绝对会瞄准重点,并且听他语气,似乎对这个现象有他的见解。

“是呀,一个大集市,好多人提着灯笼做买卖。”

“哎呀,这是鬼市!”

我一听“鬼市”两个字,心里不由地一颤,鬼市,顾名思义就是一群野鬼在做生意的地方。但是鬼市有什么玄机呢。

“鬼市?怎么了。”我问道。

“鬼市原来是在鸡山北面的鸡宝湖附近,怎么过了几十年搬到这个地方来了?”老爸向西边看了看,但是我知道现在他什么也看不到了,“鬼市里面的东西很便宜的,以前我们这边人很穷,没饭吃,于是夜里就成群结队去鸡宝湖附近等鬼市开张,向他们买便宜的粮食,但是等到天亮都没见到,想必能碰到这个也要靠机缘。刚才你把他们给惊动了,估计鬼市又要搬走了,还不知道会搬到哪里去。”

听老爸的口气好像有点遗憾。

“他们怎么知道那里有鬼市的?”我问道。

老爸说我们边走边说,时间不多了。

我一看看手机,可不是嘛,马上就十一点了,前面的路还很难走,得快点了。

于是老爸就把关于当年鬼市的事说给我们听,说得我们背后凉凉的,尤其是刚才经历过那一幕后,总感觉我们身边有很多影子在飘。

老爸说这个故事也是听我爷爷说的,事情发生在六十年代,当年我爷爷和村里另外一个人驾着驴车去集市上卖粮食(那时候很穷,我搞不懂怎么还有存粮卖),而这个集市位于我们村的西北位置,距离这里大概有五十里左右。当时因为价格没谈拢,所以只好又拉了回来。因为路途遥远,所以到了鸡宝湖附近时,都进了后半夜,两个人一边聊着天一边往回赶。走着走着就看见好多人提着灯笼在路上走,看不清人的样子,还有好几个人停下来问他们卖不卖粮食,由于对方出的价格很低,所以还是没卖掉。两人走着走着,就感觉不对了,这些人全都眯着眼走路,驴车一过,他们一闪就不见了,然后在另外一个地方现出身来。和我爷爷一起的那个人,一下子清醒过来,不对,遇到鬼了。于是连连炸了几鞭,就是用赶驴的鞭甩打出声音。几声鞭响之后,那些人全部一闪就没了踪迹。后来鬼市就消失了,再也没人见到过。

老爸说完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们正经过那片芦苇地,夜风吹拂芦苇发出沙沙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这时玻璃在车子上吭了两吭,我连忙走过去,看见他伸出两只手,在那里乱抓。我一把按住说,玻璃别闹,一会就好,一会就好。

我说我们快点吧。老爸点点头,深呼吸一口气,把车把又握了握,暗暗加了把劲。

我刚转过身,“嗷——”突然从芦苇地传来一阵哀嚎声,吓得我差点跳了起来,一念也一下子吓得蹲在了地上,低着头不敢吭声,而老爸也差点撒了车把,忙又把车子稳住。

哀嚎声过后,周围又恢复了寂静,只是芦苇地发出的沙沙声,越来越急,不像是风吹的,而是像有东西在从芦苇地里钻,听声音正往这边游来。

“快点走,快点走!”我心里着急了,因为芦苇地那边是一大片山楂林,而山楂林里面有很多古墓,这个东西从那边过来肯定是什么不祥的东西。

“我害怕!”一念蹲在地上头也不抬,颤抖的回答。

“妈的,都什么时候,害怕你就抓紧滚回去。”我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灯,催促老爸快走。

老爸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一使劲把车子推向前来,走在了前头。

一念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苦着一张脸,看样子他现在也不敢回去,于是哭道,“我害怕,我害怕。”

我见一念的腿一耸一耸的抖动,对着他的大腿就踢了一脚,“没有用的东西!”说完我一瘸一拐向前赶了过去。

一念一看我走了,只留下他自己在那,估计也是怕了,连忙也跟了上来。我们刚走了几步,就有东西从芦苇地里钻了出来,带着一声嚎叫,就向我们追来。一念这时也不敢往后看,身子一下瘫了下去,我暗想这个家伙刚才还那么神气,怎么一到井塘附近就怂了呢。

我低声说,“老爸,你先走,后面的事交给我。”又低头看了看一念,一把把他提了起来,“快,别装熊,抱着灯,扶着车子走。”他们走在了前面,我留在后面,我想这样可以减少风险。

我感觉背后那个东西正沿着路往这边跑,脚步声越来越大,我估摸着声音差不多了,于是咬紧牙关,纵身一跃,同时转身一脚踢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