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神坛

只见这个人双目呆滞,舌头伸到嘴外,一脸的颓废,头发也乱成一团,像是被双手隆起一样。他见到我后,舌头一缩,嘿嘿对我笑了笑,然后一蹦一跳的走了。

我站在那里呆住了。傻了,这个人肯定是傻了。只是搞不懂一个好好的人,怎么突然之间说傻就傻了呢。刚才那一阵“啾啾啾啾”的声音是什么呢?

思考间我环顾四周一看,哎呀,这不是吴瑞兰的家吗,刚才怒到了极点一口气追到了她家,竟然浑然不觉。听一念说,吴瑞兰的家经常出现厉鬼什么东西的,还能看见李存忠和李华光,我看还是走吧,万一叫我瞧见,还不吓死人。

我刚转身要走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呜呜”的哭声,是一个女人的哭声,听声音是一边哭一边在擦着鼻涕。一个女人,不用问了,就是吴瑞兰了,我顺着门缝往里面看了看。只见冲院门是一片水泥地,不过因为好久没打扫了,上面落了很多的树叶。水泥地的东边是一排侧房,水泥地西边稍微错开院门的位置是一片土地,这块土地西边以院墙为栏,东边和水泥地接壤,在这接壤的位置架起了篱笆,这样这块土地就构成了一个小菜园,但是菜园子里面全是草,长得很高,应该好久没有打理了。菜园子北面就是堂屋,堂屋的门与院门是正对着的,这个哭声是从堂屋传来的。

我看了看堂屋,门是关着的,没上锁,这说明吴瑞兰就在屋里,不知道什么原因哭了起来。但是我看堂屋有点不对劲,第一门上面涂满了红色的东西,像是不久前粉刷了一边红漆,但是绝对不是漆。第二所有的窗户全部用红纸封上,非常严实。我实在搞不懂她这么做的目的,一般住家户都需要阳光所以才开了窗户,为什么她偏偏用红纸封上,家里又没有娶媳妇,就算娶媳妇也不需要封得这么严实。

头上的血沿着脑门往下流,我又擦了一把,感觉额头稍微有点痒,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血水造成的,但是擦了之后还是有点痒,看来事情不对劲了。我想还是抓紧走吧,这个地方有点邪。

于是我二次转身刚要迈开步子,就听见院子有人笑着说“走了走了”,听声音并不是吴瑞兰的。而这一声之后,吴瑞兰突然大声哭了出来。是说我走了?谁在说?到底是人还是鬼,如果是人则很可能是潜藏在吴瑞兰家的小偷,如果是鬼,他说这句话明显是害怕我在这,所以我要走,他们非常高兴。既然他们是害怕我,我还用害怕吗。

这个逻辑其实挺有意思的,就像在我们生活中一条狗对着你叫,这个时候如果你害怕了转身要跑,那么这条狗百分之百的会追上去咬你,但是如果这时你跺脚呵斥一声,这条狗很可能会夹着尾巴一声不吭的就跑了。

他们害怕我,而我又是一个判书,再加上吴瑞兰好歹是我的老师,不管论情还是论理,我都应该进去看看。想到这里,我一转身推开了门,一脚就踏进了院子。

“回来了,回来了,快跑,快跑!”一阵急促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很小,但是我却听得清清楚楚。紧接着我就看见两个模模糊糊的身影从侧房里跑了出来,一眨眼就不见了。

我虽然还是有点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走到了院子里,在院子站了一会,为了以防万一,我心中默念起了金刚经。然后我走到堂屋门前,敲了敲门,门上粘糊糊的,我一闻手,特别腥气。

“瑞兰姐,在家吗?”我喊道。

这时里面哭声停止了,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门开了,吴瑞兰出现在我的面前。不过门一打开,我的额头突然就剧烈痒了起来,而与此同时我也被吓了一跳。因为吴瑞兰现在非常颓废,面容枯槁,头发蓬乱,眼睛红红的里面根本就看不到生气,比起上一次遇到她,好像又苍老了很多。

吴瑞兰一看到我,似乎也被吓了一跳,“哎呦,二郎,你怎么弄得一头都是血,快进来,我找东西给你擦一擦。”

我随着她进了屋,这屋子跟寻常人家的瓦房一样,依然是分三间东西分布,不过最东边一间用布帘挡着,应该是卧室。而西边一间和中间一间是相通的,并且很空旷没有多少家具,中间屋就一张吃饭的桌子,两个小板凳,桌子上放着碗筷。

我一进屋就闻到一股烟味,是纸烧后散发的烟味。她让我坐在板凳上,就进了东间屋找东西,应该是在找棉花和布之类的东西给我止血。我四下看了看,本来光线很不好,但是门开开之后,光线就亮多了,整个屋子里的东西可以一目了然。西间屋靠西墙位置放着一个台子,台子上铺了一层布,上面放着一个香炉,香炉的一边堆放着是几把香,另一边是一沓黄纸。台子上方的墙上贴有一张白纸,在白纸的下方挂着一个东西,但是看不清是什么。台子下面的地上有一个火盆,里面半满,我猜测应该是黄纸烧完剩下的灰烬。整个西间屋就是一个神坛。

我仔细看了看那个挂在墙上的东西,像个葫芦,但又不全像。出于好奇,我慢慢走了过去,走到跟前一看,浑身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个挂着的东西,竟然是一个面人,拳头大小,五体俱全,五官皆有,用一根红绳子挂在墙上,胸前插着三枚钢针。一看这些钢针,我就明白了,这个应该是诅咒。在农村诅咒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有时用布人,有时用木偶,有时用草人,在胸前或者背后写上人的名字,然后用开水浇,用热油浇。有时还要指着这些草人木偶破口大骂,说一些诅咒的话。以前经常看到某一家的粮食被人偷了,或者羊羔被人偷了,主人家不知道是谁干的,就把这些草人木偶绑在岔路口的树上用开水浇,然后站在一边指着骂,最后就用火烧。这个玩意儿到底有没有用,我也说不好。

我回头看吴瑞兰还没出来,就把面人轻轻翻了过来,想看看他的背后写的是谁的名字。我刚翻过来就听见背后一阵脚步声,我暗想坏了,吴瑞兰肯定看到了,我忙一松手,谁知道面人晃了两晃,头一歪就掉了下来,面人的头一掉,红绳就挂不住了,身子也掉在了台子上。

我一下慌了,忙去找身子和头,然后使劲把头往身子上按。可是这块面早就风干了,怎么按也按不上去,结果一下用力过猛,竟然给按碎了。其中一枚钢针一下扎进了我的手里,疼得我直跺脚,我一下拔下钢针,甩了甩手上的血,就放在嘴里吸吮。万没想到,我这一甩手竟然把血全甩在那张白纸上,留下一个红色的弧线。我一看白纸上写了很多名号,像什么九天玄女,什么大仙,知道这个对于吴瑞兰肯定极为重要,不能玷污。所以又忙用手去擦那些血迹,哪知道那白纸后面的墙极是由粗石灰粉刷的,极为不平,这一擦竟然把那张白纸给擦烂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么个神坛就让我两下给搞毁了。

这时脚步声越来越近,看来只能认错了,我暗想。于是我一转身准备说对不起,然而就在我转身瞬间,火盆里的灰烬一下被风吹了起来,直直向门口飞去,一下子飞到了门外不见了,而我的背后一个人也没有。我冷汗一下上来了,刚才那阵风是什么东西,明明有脚步声的。不行,得快点走,这里不能待了。想到这,我连忙向门口走去,这时吴瑞兰一挑帘子和我走了照面,她一眼就看到那个神坛,顿时愣住了,手里的棉花和酒瓶一下掉在了地上,用手指着我,“二郎,你……你……”

我低着头,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瑞兰姐,我真得不是有意的。”

吴瑞兰虽然生气,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无力回天,最后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坐在板凳上,自言自语道,“看来该来的到底还是要来的,这就是命。”

我一听这句话里有文章啊,什么叫该来的到底还是要来的,听着感觉她之前就算准了我会来,并且还会破坏神坛一样。“为什么这么说啊,瑞兰姐。”

“我请他们来的时候,他们就说会有一个人把他们赶走,让我千万不要让这个人进屋,所以我这个屋从不让人进来。但是今天我看你一头的血,一时慌张就把这一茬给忘了,结果你一来就把我请的神全给赶走了。他们这一走,我的法力就都没有了,我的命估计也就保不住了,你说这不是命是什么。”

“不是,瑞兰姐,你这话我没听懂,我没赶他们啊,我也没那本事啊。”

“你是不是把血溅在仙册上了?你是不是在神坛前跺脚了?你不是一般人,这些动作在他们面前可做不得。”吴瑞兰说道。

看来她也知道了我的身份,然而我和她就碰过一次面,就是我和玻璃准备回市里的时候,难道那一次她就看出了我的身份。但是这里有一个问题,就是如果他们真的是请来的神仙,还怕我在这躲躲脚,洒洒血吗,再说了,我跺脚是因为手疼啊,也不是故意跟他们过不去。如果他们真的是请来的神仙,吴瑞兰为何越来越憔悴,当年老妈那会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瑞兰姐,你真的会……”我是想问她真得会没命吗,但是说到一半就不敢说了。但是她明显看出了我的心思,我还没问完,她就点点头,“是呀,我自己斗不过他,他太厉害了。”

“谁?”

“玄黄教。黄玄龙太厉害了,我没了法力肯定斗不过他。”

“你那个小面人就是黄玄龙?”我问道。

“是啊。”这时吴瑞兰站了起来,出门抬眼看了看太阳,又转身对我说道,“马上就中午了,你回去吧,抓紧把头包扎一下,不然天热会感染的。”

“哦!”

于是我向院子里走去,走到院子中间,我回头看了看吴瑞兰,她正低着头抹着眼泪,一个很孤独很可怜的身影,她哭了。她在哭什么,是哭死去的丈夫,还是死去的儿子,或者就是为她自己而哭,看到这一幕,我心里不由的一酸。

我在回去的路上又看到了那个打我的人,他就坐在河边,鞋子早不知道掉哪里去了,双脚泡在水里,目光呆滞,嘴里哼着小调,时不时对着水面笑。

看来他是彻底傻了,可是他究竟看到了什么让他变傻的,这个估计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是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一阵“啾啾啾啾”声是什么发出的,那句“走了,走了”和“回来了,回来了,快跑,快跑”又是谁说的。从侧房里跑出的两个人影又是谁,然而不管他是谁,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他们不是神,而是邪祟,所以他们怕我,而把那个打我的人吓傻的很有可能这是这两个家伙。但是他们如果是邪祟的话,那么邪祟能敢在有神位的屋子旁边栖身吗。这样说来,吴瑞兰请来的就不是神,而是鬼或者妖,甚至是魔,总之来路绝对不正。

问题一旦想到了这里恐怕就收不住了,还会衍生出很多的问题,比如吴瑞兰为何要诅咒黄玄龙,为什么要跟他斗法,吴瑞兰为什么会请到这些东西,这些东西跟她来有什么动机。还有吴瑞兰为什么要把门弄成红色,窗户为什么要封死。再联想到上午我找杨驼驼的时候,他管吴瑞兰叫“叛徒”,那么吴瑞兰为什么又要反玄黄教,吴瑞兰的腿怎么搞成那样等等等等。

哎呀,我脑袋都快炸了,不能再想了。

回家的途中,我遇到了老妈和老爸,他们急匆匆地赶过来,估计他们听到刚才在路边考热闹的人说我满头是血才来的。见到我时老妈都快哭了,“我的儿呀,谁把你打成这样的,告我老娘,老娘跟他拼命。”

我心中暗喜,老妈啊老妈,看你早上对我凶巴巴的,现在不还是心疼的要死,于是我忙说,“没事没事,小伤。”

“快跟我,回家包扎一下。”老妈一脸焦急,牵着我的手急匆匆地往前走。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特别的幸福,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老妈,对不起,早上惹你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