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告表

让我想不明白的是判书若出了问题,阴阳秩序必定生乱,这么重要的事,花狸猫为什么不愿意帮。他到底想干嘛,如果说是泄露天机也是我泄露,再说了他平时帮人家算命,天机已经泄露不少了,还在乎这一点半星的吗。于是他们几个轮番进攻,爸妈求情,玻璃威胁,软磨硬泡的功夫都使上了,场面大乱,花狸猫一时也不知道听谁的了,最后被逼急了,他一敲拐棍,“实话跟你们说了吧,不是我不想帮。只是,唉,怎么说呢,一来我自己一个人办不成,二来这个选择让我太为难了。”

我见有戏,赶紧问道,“顺天道,求自新,你只要说怎么个求法,其他的我们来办,有什么为难的。”

“哎呀,没这么简单。这样吧,我给你推荐个人,你去找他,或许还有更好的办法。”

“谁?”

“孙霸道,他是你行内的人,你问问他有没有类似的经历,是怎么解决的。”

“哪个孙霸道,他现在在哪里?”

“听说就在市里面,具体在哪里我说不好,你去找找,也许能找到。”

玻璃问道,“你听谁说他在市里面的?”

“这个不能告诉你!”

玻璃微微一笑,“少来这一套,你是不是又准备尥蹶子?那个该死的小老道神出鬼没的,不知道他跑哪去了,我在市里整整转了三圈都没找到他,不得已才回来找你的。”

没错,花狸猫说的孙霸道应该就是指小老道了,一来是因为小老道姓孙,二来他确实是行内之人。

这时,坐在一边的栓子站了起来,拽了拽我,断断续续地说,“不要……要紧。堆雪……雪……”

我说现在有事,你自己去玩吧。可他就是不依不饶,赖上我了一样,拖着身子拉着我往外走。我也烦了,把胳膊一甩,“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花狸猫听到栓子的声音,忙问道,“栓子也在这?”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而又说道,“他要是想跟你玩,你就带他去呗。”

“大爷,我都快没命了,我还带他去堆雪人,我的心没那么宽!”

然而花狸猫下面一句话,出乎我们所有人的预料。他说,不去你会后悔的。我们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看起来不像是想借栓子故意转移注意力,好明哲保身。

我不去就会后悔?这话从何说起,花狸猫摆摆手,“你的事晚上再说,下午抽个空让你娘带着你四处拜一拜,切记不要跟别人说这事,自求多福吧。”

我带着栓子来到西边大场上,本来我是担心自己出来会不会再早那些东西捉弄,但后来一想栓子虽然傻,但不是凡胎,有他在必然不会出事。满天白雪之中,栓子如同刚刚展开翅膀的小鸟,贪婪地分享着每一寸天空,不停地跑不停地叫,绕着大场跑了两圈,一边跑一边自娱自言的喊“滚远点,滚远点,火车来了!”最后停在我身边,弯着腰看着我,一个劲儿地傻笑。

“你说什么滚远点?”

栓子不理,我仍然是那副笑脸。

“你累不累?”

栓子慢慢抬起头,看着天空,似乎很欣赏大雪落在脸上的感觉,突然“啊—”一声呐喊出来。声音如浪潮一般,向四面八方涌去,萦绕在村子上方。

我看不清栓子的表情,不知道他到底是兴奋,还是悲伤。说兴奋,是因为今日大雪,终于有人跟他玩了。说悲伤,是因为一直以来没有人理会他,没人在意他。

我见栓子一直不说话,便团了个雪球扔了过去,然后栓子又傻兮兮的追着我跑,不停地嬉闹。在这大雪之中,两个迎风奔跑的少年,都是被世界遗弃了人。

我们在场中间堆了一个很大的雪人,栓子一直傻乎乎地跟雪人自言自语地说话,因为他口齿不利索,所以大部分内容我没听清,但依稀还记得这个家伙问雪人,你结婚了吗,我们结婚吧。然后晃晃悠悠地站在雪人一边,端庄肃穆,依然一个新郎的摸样。我因为体力透支,侧坐在雪地里不停地喘息,看着他忍不住地发笑。栓子见我笑了,似乎觉得自己的作为得到了认同就更来劲了,抱着雪人不停地亲嘴。

“你他妈的也是一个**棍啊!”我笑道,然后点上一根烟,猛吸一口,脑袋一片空白,感到整个世界都在转动。

这时,花狸猫从远处拄着拐棍缓缓走过来,见到栓子煞有介事的摸样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坐在我身边,问道,“你知道栓子为什么这么高兴吗?”

我摇摇头。

“因为有你跟他玩,只有你当他是朋友。在家里他整天被婶子骂,在外面被人嘲笑,被人作弄。所以见到你,他就高兴!”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个?”

花狸猫叹了口气,“他不是凡人,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我点点头说知道。

“可是……”花狸猫话说一半,突然不说了,拿手抹了抹眼,好像要哭了。

“李大爷,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说着说着就哭上了!”

花狸猫笑了笑,赶紧摆了摆手,假装咳嗽了一下,然后大声吼道,“谁哭了?还是雪眯眼睛里去了。”

我心想你胡说八道,你那双眼早瞎了,雪怎么会扒开你的眼皮,往里面钻。可是他说这个谎,以及刚才抹眼泪那个动作,反倒令我觉得不对劲,有种不祥的预感。

“李大爷,问你个事!”

“你问吧,我看能回答不。”

“你说我这个事是不是需要栓子帮忙?”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我又想到了那个梦,梦见栓子帮我点灯的事。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梦见……”

我话刚开头,花狸猫就对着栓子招了招手,喊道,“过来,过来。”明显是故意打断我的话,不让我说下去。栓子屁颠屁颠跑了过来,扑通半跪在花狸猫的跟前,跟孩子一样,嘴里支支吾吾,好像在反复说“弄么带,弄么带……”这是方言,是干什么的意思。

花狸猫伸手往前摸了摸,一把抓住栓子,送到我的跟前。栓子不知道他要干嘛,哭喊着往后撤,嘴里叫着,“生……疼,生疼。”

“二郎,看看他的样子,看清楚,记住了!”

我凑了上去,只见栓子的脸比上次来的时候瘦了不少,但是跟以前一样脏兮兮的,因为嫌花狸猫抓的疼,此刻他的眼里都是泪水,这样反倒让眼睛更清澈,通过他的眼眸甚至能看到我的身影。鼻子冻得通红,两条鼻涕刚伸出来,又被他吸了进去。栓子见我一直盯着他,挣扎着一翻身,挣开花狸猫,躲在了雪人后面,伸头看了看我,然后撒腿就往村里跑去,跑得非常快,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跑了,刚才不是玩得好好的吗?”

“他已经满足了,罢了,人各有命不能强求!”

“不懂!”

“晚上帮你洗罪。”花狸猫说着,站起身子,拄着拐棍,说道,“扶我回去,中午饭只能在你家吃了,你那个朋友太不像话了。”

“宋云帆,司判书之职,执阴阳之法以正人鬼之道,诛犯阳,伐践阴,时刻往来奔走,悬命千钧之下,不敢丝毫怠慢。半年不足,涉案有五,审断如下。

宋标开荒南山,触动骸骨,赵老怒而冲桂花之躯,曹老五从之,究其根本,乃前者新仇,后者旧怨也,故赵老魂得招归故里。观夫曹老五为人狡黠,素行不善,令止不止,故夺其魂,令入畜生道,以报因果。至此,乾坤得正,阴阳得清,纲常得明。

黄玄龙者,善驭鬼之术,借法邪神窥阴驱鬼以饱私欲,吴瑞兰知其夫与子皆为其所累,怒而与之争,误入歧途,愿未遂,身险戮。黄玄龙知错不改,谋计刘思男在先,再散李华光三魂于后,力抗天命。念其与李家有龙王之因缘,而阳寿告尽,故纵其南下归乡。盖因其恃左术行不善之举,上不顺天理,下不合人伦,故命休体咎,得罚。至此,乾坤得正,阴阳得清,纲常得明。

东隅有冷氏一门,子有三,其长者,实为仇家之子,因昔日冷公遭欺,怒断三指为咒,歹人应咒皆亡,徒留一子,冷公愧,悯之,养三十年。然其子不感念养育之恩,受王天麻蛊惑,欲逆天改命,坟内藏煞,弓打冷氏亲子,致其身犯柳弓煞,阴魂难寝活人难安。正是头上三尺有神明,终是难逃天眼,扮鬼反遭鬼吓,疯癫不治,其女亦惨遭车祸。王天麻因财招祸,夜归,误坠地窖身亡。至此,乾坤得正,阴阳得清,纲常得明。

三界有杨、刘两家,自恃旁门左数,行偷坟掘墓之事,生死之间生异心,生根断,世怨结。杨家暗破其风水,封刘广亮之魂,致其轮回不成,脱出定数之外。后杨火夜发其塚鞭其尸,反遭其算,致死,无葬身之地。刘广亮落为鬼精,不合天理术数,冲成才,引北山群鬼入村,终为亢龙符所杀。两家发塚夺不义之财,不料平地起恩怨,仇续三代,各有伤亡,此两家之劫也。终定劫数,结因果。至此,乾坤得正,阴阳得清,纲常得明。

头伏,黄玄龙开山弟子,盲目愚忠,施借刀杀人之计,诱肖老三触动地邪,祸及无辜,旨在借地邪之力冲我魂魄,以报师仇。生死之间,幸亏有贵人相助,魂魄得归。头伏一招不济,再施阴计,令刘赫占蔡礼涛之躯,偷天换命,逆天乱阳,转嫁张瘸子。我一时不察又徇私情,不审而判,灭其魂魄,逆天道,违纲常。至此,乾坤不正,阴阳不清,纲常不明,三烛齐灭,阴阳被封,命宫被锁,犯下杀身之劫。

自知罪孽深重,诚惶诚恐半月余,每日自省,祈求自新,渡此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