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斗天兵(下)

老妈说那东西一天来一次,每次都在中午时刻,很准时。于是到了第二天,两个人及早准备就绪,只等它来。老爸说他当时端着碗藏在另一间屋子里,心里也噔噔直跳,说不相信吧,但是老妈说的有鼻子有眼,煞有介事,还大费周章做这些准备。说相信吧,这夏末秋初响晴白日,哪里会有乌云,更别提云头上什么怪物了。就在这信与不信,将信将疑之中,眼睛盯着院子里看,一丝不敢懈怠,只等那阵风起。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老爸自言手心里都出了汗,一个劲儿地咽唾沫。

果然,到点那东西又飞来了,在这里说一下,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的天兵,老爸说他压根就没看见,当时就觉得天色猛然一暗,紧接着院子霎时起了一阵怪风,这风委实不小,刮得院子里的落叶四下乱飞,飞了一阵便落了下来,然后就见地上的叶子纷纷往两边飘,中间现出一条道来,感觉是有人从院子中心,趟着树叶往老妈所在的屋门前走,最后就停在门前左右徘徊,逡巡不前。

用老妈的话,我爸就是一个笨手笨脚没心没肺的人,榆木疙瘩一般,哪能做到相机而动,伺时而发。老爸说他当时也是慌了神,哪里见过这么怪的事,再一联系老妈描述的那个怪物,心里一害怕,险些把碗都扔了。

这时老妈急忙喊了一声,老爸这才回过神来,一咬牙,拉开门,端着碗,疾走两步,对着那风就泼了过去。就这一泼,就听得“哧—”一声嘶鸣,然后就觉得一阵风朝自己吹来,吹得他睁不开眼,也忘记了逃命,傻站在那里。这时,老妈当机立断,出了门端起碗,从上往下淋了下来。当然在别人看来,她是凭空倒下来的,但是老妈说她当时从后面追上去,从头上往下浇的,而且清楚地看见,这个怪物后面长着一条猫一样尾巴。

这一碗浇下来,顿时狂风怒吼,院子里树叶再一次被掀起来,老爸一时没站住,愣是给吹倒了,接着一声嘶鸣,一切恢复如常。老妈一拍手,拿东西抱头跑了。

原以为事情到这里结束了,可是后来老妈又做梦了,她说梦到自己在花园边(猜测是在天上,因为往下看,能看到下面的家,看见我躺在**)逮兔子玩。然后就听到有人说她是天上的人,要把她带回去。老妈一急,就跪倒求情说自己不能走,家里还有孩子,她走了,孩子怎么办。

那人说要不一起带走吧。老妈心想把孩子带走,孩子不就死了吗,那就更不能愿意了,于是一个劲儿告饶,哭着哭着就醒了。

下面我就出场了,发着烧出场的,一连几天发着高烧,整个人都烧糊涂了,远近大小医院看遍了,药吃了,针打了。用当时爷爷那句话,怪了事了,屁股都扎开花了,怎么就不好呢。

下面这一幕我记得非常清楚,现在想起来就忍不住想掉眼泪,算是明白作为一个母亲的伟大。我在昏睡期间,一睁开眼就看见老妈跪在床前一直磕头,咕咚咕咚直响,朝四方拜,额头都磕破了。她流着眼泪一脸憔悴,嘴唇都干了一层皮,一边磕头一边求神灵饶过我,放过我。

我那时候虽然小,但是多多少少懂些事,一看老妈这样辛苦,我心里也难受就跟着哭,劝老妈别磕了,别磕了,然后老妈就抱着我一起哭。后来才听说,老妈在我床前磕了整整三天三夜,滴水未进。三天三夜,不知道她当时靠什么信念坚持下来的,我当时对时间也失去了概念,反正就是一直睡,醒来就看见老妈在不停地磕头。

再后来,也不知道老妈是如何发现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在楼梯(平房楼梯)底面找到了一个红色叉叉,就领着迷迷糊糊的我一起跪拜,然后又在墙根下发现了一个,接着拜。就这样,找到一个拜一次,找到一个拜一次。可是拜了之后,依然没有效果,最后老妈一怒之下(平日里老妈很要强),用刀沾着酒把这些印记全部给刮了。

不合理的事来了,刮完之后,我的病就开始慢慢好转了,这种事你哪说理去,根本就没有逻辑性可言。最后老妈在我睡的芦苇席的一角也发现了一个红叉叉,她直接拿刀把那一角割下来,剁碎了,只半天,我的病痊愈了。

再后来,老妈说她做梦听见有人说她太厉害了,不想两败俱伤,更重要的是看她这么坚持,也被她感动了,就放过她一次。

从那以后,老妈的精神逐渐恢复正常,与常人无异。

这不是常人能理解的事,而且不是亲身经历,任谁也都不会相信,但确确实实存在了,是巧合,还是背后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个群体在影响我们的生活,谁都不知道。

事情说完了,玻璃站起来,走到门口开了一扇门,让屋里的空气流通一下。外面的冷空气顺着门滚了进来,通体寒冷,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抬头往外看了看,只见得漫天飘零,远近上下一片鸿蒙混沌之态。好久没有下这么大的雪了,如果是以前,我肯定和同伴一起打雪仗去了,如今摊上这个事,没有那个体力,更没有那个精力。玻璃在炉子前来回走了踱着步子,几次抬头想问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感觉上似又很多问题,但一时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

其实老妈这件事和我身上的事有两个交叉点,第一就是那个天兵,黑虎大圣,老妈当年看到过,现在我也看到了。所以基本可以否定是个人的幻觉,而且老爸作证,那天天到午时生了异象,而我这边也有异象发生,即天有乌云自西北来,云头有黑将一名,更能证明事情怪异。第二就是刚才那个红叉号,称为命杀,喻为勾命的符号,很显然这里不应该是恶鬼勾命,可以理解为天兵拿命。虽说老妈当年发现的那个命杀和我发现的命杀,长的一样,但是出现的情况不一样。老妈说一般人都不会注意到,发现不了,像藏在楼梯底下,墙根处,席子一角的下面。反观我这出现的位置,就在阳台上,小老道的墙上,盘龙庙工地上小屋的门后面,这些都是非常显眼位置。除了位置上的不同,还有就是时间上的差异,如果说这是上天要拿我命的一个警示,可是之前我并没有做出有违天道的事,身体什么也没感觉到异常。直到我错判了张瘸子之后,才召来杀身之劫,天花板涌现出一个大红叉,脸上冒出一个黑色的叉号。也就是说前后的命杀其实不是一个性质的,我推测前面是有人刻意为之,应该是刘赫做的手脚,他下的命杀符,原因是有红叉叉出现的地方,总是有那个女人的辫子,而后面才是天意。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出现时间上的矛盾,可恶的是现在这个命杀竟然爬上了我的脸,封住阴阳,锁住命宫,想刮都刮不掉,很明显是要至我于死地。

“你们看看是不是可以用同样的招子,把拿命的天兵驱走,现在我也有点经验了,问题应该不大!”老爸熄了手上的烟,说道。

玻璃摇摇头,“这只是临时保命之计,并且斗天兵这件事现在看来似乎没有多大意义。”

“为什么?上次不是成功了吗?”

“上次真得成功了吗?最后不还是阿姨认错,那位神仙心生慈念,才周全你们。你想如果上天要拿他的命,他躲得了吗?所谓的天兵拿人只是其中的一个手段,除此之外,要取一个人性命,那方法多了去了,比如车祸,房屋倒塌等,看似都是偶然的灾祸,说不定就是外力故意为之。”

玻璃说得没错,其实即便没有这些招数,光目前这样耗也能把我耗死。而且,在我看来,斗天兵有违逆天道之嫌。

玻璃又坐回炉子前,问了这么一句话,“阿姨,我冒昧地问一句,你请来的神怎么不呆在香案之后,享受烟火,偏偏呆在墙上的画上,这是什么道理?”

我们都没弄明白,事到如今,既然斗天兵不可取,也就意味着以前的破劫之法,现在根本就用不着,需另谋其他的路子。他怎么返回来,要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玻璃说,他之所以要问这个就是要确定当年请来的到底是不是神,因为只有确定不是一些妖魔恶鬼,才能确定那个黑虎大圣是尊天道行事,这样一来,所有后面的故事都是围绕人与天命展开的。深层的意义是佐证我目前所遭受的是因果报应,是天道惩罚,而不是头伏借法进行的报复,不是恶鬼闹事。

也就是说,目前玻璃要确定我们现在要走什么方向,这一点确实很重要,不过是他多虑了,实际上,确实是我在其位,谋错其事,而不是头伏施的手段。况且刚才的那个天兵也说,我办错了事,要拿我的性命。

老妈想了想,低声说道,“有始无终,枉受香火。”

“什么意思?”

“请他们来时,他们就说这件事不会有结果,所以不敢枉受香火。”老妈解释道,不过说到这里,她要笑了笑,“另外,不怕你们笑话,他们还说我也是天上的人,他们就更不能消受,他们的意思是临时帮忙,用不着。也许是这个原因,他们才不肯在香案上受香,但谁想到他们竟然躲在墙上的画后面,结果被我错以为是恶鬼作祟,一把火给烧了,他们一气之下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