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点不着灯

当我走到打豆汁老太太门口时,手机响了,我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云姐打来的。我这才想起来,自从跟着三饼去盘龙庙云姐就一直没再给我打电话,我这乱七八糟的事,一时也没想起来联系她。

我们简单聊了几句,才知道云姐对于三饼的阴谋并不知情,而且从那以后三饼也没有就下面的事态和她沟通过,直到今天戚古一个劲儿叫腰疼,而三饼喊全身疼,两人唯恐中招了,又不好意思面见我,所以才联系云姐委托她来询问我。

我说他们是罪有应得,活该有此一灾,不过死不了,估计过几天就会好了。

“罪有应得?他们犯什么罪了?”云姐惊讶问道。

我于是长话短说把三饼如何被人当枪使,又如何把云姐当枪使,我如何充作最底层的牺牲品一五一十跟她说了一遍,目的就是让她防着点三饼。云姐听了自然是气急败坏,不断跟我道歉,扬言要找三饼算账去。

我说算了,反正我现在也没事,你们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别闹得太僵。

其实这句话我就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其他意思,但是云姐会错了意,以为我说他们是一家人暗指她故意帮她三叔**我去盘龙庙,非要跟我当面说清楚。

“好了,不说了,我还有事!”说完,没等云姐回话就挂了电话,关上手机。

夜色苍茫,天空里一片混浊,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整幢楼沉静一片,只有为数不多的窗户还亮着灯,楼下的小路比刚才又暗了许多。我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便在路中央那两张飞旋的名片前点上三根香烟,将三根香烟的过滤嘴在地上磕了磕,又四下看了一番,确定确实没人,这才低声喊道,“蔡礼涛,你随我来!”感觉自己比作贼还辛苦,其实我是怕被人看成另类,被人笑话,至少我没有小老道那种气魄,穿着道士服招摇过市。

我本以为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不会再有人出现,哪知道喊到第三声的时候,却朦朦胧胧发现从西边路口转出一个人来。那人一出现便大步流星向我走来,虽然看不清这个人的相貌,但我总觉得这个身影很熟悉,在哪里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我忙用手遮住烟头,免得被他撞见,同时脚下赶紧走几步准备上楼去。巧得是,我刚走两步,身后屋里的灯啪一声亮了,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男人走了出来,指着我骂道,“兔崽子,你再搁这装神弄鬼,小心我揍你!”随着这个人骂声,远处那个模糊的人影一下站住了,从轮廓上看是再往我这边张望,一动也不动。

我回头一看原来开门的是良子,这就是他的家,穿着一件棉睡衣,拉着拖鞋,堵在门口。他这一出来,便把灯光遮住了大半,路上投下他的身影,没想到这么晚,他还没睡。

“今晚你必然睡不安稳,搞不好会害一场大病?”

我撂下这句话,便不再理会他,转身准备上去,眼睛略过前方却发现那个人影不见了,奇怪,刚才还是急匆匆的样子,转眼就不见了。我猜不到这个熟悉的背影是谁,便也不再想,手持三根香烟,兀自喊道蔡礼涛,随我来。留下良子愣在那里,估计一时没回过味来,不理解我为什么会冒出这么一段前后不搭边的话,所以也就接不上话。他自然是不知道,上下一气相乘,张瘸子魂飞魄散,这种相承的气便会断绝,良子是子,必然会有所感应。

我上得楼去,来到客厅,吕思然见我举动怀疑,问我干嘛。我说你别说话,把我给你的坚冰符收好,千万别亮出来。然后我立定站好对着门口说道,“门神暂避,蔡礼涛进来!”

这时一阵风自门口刮了进来,接着日光灯便不停地闪烁,桌子上的盘碗也开始哗哗哗晃动起来。吕思然一脸骇然,低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别害怕,我把礼涛的魂魄给带上来了!”

“啊?”吕思然惊诧反问一句,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什么?带他的魂魄?”

吕思然刚说完,眼前这阵风竟然反向飞了出去,日光灯便恢复了常态,桌上的盘碗也安静了。我两步追到门口,对着楼梯骂道,“蔡礼涛,你个龟孙又跑,是不是不想活了!”

本来想把蔡礼涛留在这里,防止他到处乱跑,不想这孩子被吕思然一句话又给吓跑了。他得时刻在此待命,一旦我想法把刘赫赶走,他必须第一时间进入躯壳,否则身子搁坏了,他想回也回不了。想到这里,我撂开步子就要追,然而这第一步刚抬起来,要着地还没着地,竟然莫名其妙地绊了一脚,心里顿时一沉,还没反应过来,便一头跌了出去,撞在楼道对面的墙上。

怎么回事,门口地面很平,怎么会绊倒呢?如果是说凭空跌这一跤不算怪事的话,那接下来所发生就该算了。在我跌倒和起来这短短的时间里,或者在我跌倒的那一刹那,屋里的灯一下全熄灭了,楼道里霎时变得漆黑无比,四周静悄悄的。

“停电了?”我嘀咕一声,转过身往门口摸去,手还没摸到门框,就听见客厅里“哧”一声,紧接着亮起一团火光。借着黑暗中这点火光,隐隐约约见前方有一个人弓着腰站着,看不清是谁,也分不出男女。这人手里持着那团火光,慢慢悠悠往前送,而他前面依稀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好像摆着什么东西,是什么就看不见了。

可以很容易推测出,黑暗之中,这个人想擦亮火柴,去点桌子上的亮子。这是谁呢,他怎么会到我家里,给我们点灯?至少不是吕思然,吕思然的身影我一眼就能认出来。我正要开口问话,不料那火柴还未充分亮起来,被送出也不到十公分的距离,火苗突然慢慢变小,然后悄无声息的灭掉了,四周再一次坠落到黑暗中。

这人见火柴熄灭了,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哧”一声又擦亮一根火柴,往前送去,奇怪的,这次火柴突然又熄灭了,毫无预兆。接下来,这个人又是叹气一声,再一次擦亮火柴去点桌子上的灯,就这样周而复始,点了好几次,但始终没有点亮灯火。

我越看越是疑惑,实在搞不懂眼前这一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就这一跌,我的魂魄又飞离了躯壳,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或者这里就是关口,我审阴的地方,眼前这个人就是上次审张瘸子时出现的引灯人。如此想来,似乎也能讲得通,因为上次灯盏熄灭了,所以他要给那三根蜡烛续上火。想到这里,我心里莫名其妙地想笑,好一个引灯人,想来这点灯必是他的职责,不料现在却点不亮了,却在这里傻头傻脑不断地擦火柴。

于是我假装干咳一声,笑着说道,“怎么了引灯人,点不着火了?是不是该换个打火机试试!”

过了好一会,黑暗中一直没有动静,我又问了一句“怎么不说话了”,这时那人的声音才传过来,“大难临头,竟不自知!”然后就听见一串脚步渐走渐远。

这句话说得耐人寻味,令人琢磨不透,单从字面上看是说我大难将至,可是我怎么会大难临头呢?难不成是指小老道之前说的,我开了通阴眼,守不住魂魄?然而这一猜测转眼就不攻自破了。因为瞬间我突然又清醒过来了,正站在自家门口,这说明我守住了我的魂魄。眼睛受灯光一照,感觉头晕目眩,身子就要倒下去,我连忙伸手扶住门框。

“你耳朵聋了,没事就快进来,在门口发什么愣!”吕思然从客厅中央向我走来,很不耐烦地样子。

“我刚才说什么话了吗?”我看了一眼吕思然问道,然后低头往地上看了看,想找找刚才究竟被什么绊倒了。

吕思然停下来,没好气说道,“我以为你跌一跤摔傻了,问话也不理,原来没傻,还能张嘴说话。”

“我刚才说什么了吗?”我又问了一句,问这句话的目的是想弄清楚,刚才我在关口问引灯人的话,她是否能听见。如果听不见就罢了,如果能听见还真是个大问题,以后我若在那里审案,她都能听见,每夜都要闹腾一番,这日子还过不过。

“说没说话你自己不知道?”吕思然看了我一眼,偏偏不往道上拐,就是不拾我这一茬。我没找到绊我的东西,便转身走进屋,关上门,同时又问了一句,“你倒是回答我的话呀,我刚才到底有没有说话?”

“神经病,你就傻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吕思然说一半突然戛然而止,我抬眼一看,见她歪着头直溜溜瞪着我,一边看一边慢慢向我靠过来,神经兮兮的。

“干嘛?”我问道,“怎么?又轮到你犯病了。”

“你脸上抹得啥,弄得跟花脸郎似的?”

我随手往脸上摸了一把,信口说,“刚才撞墙上了,可能是石灰粉吧?”

“你家石灰粉是黑色的?我看不像!”

“黑色的?”我使劲往脸上又摸了一把,看看手心,并没发现有什么石灰粉,然后拿手在脸上又搓了搓,依然没见搓掉什么,连灰也没有。

不料这时,吕思然突然上前两步,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厉声说道,“别动!抬起头,让我看看你的脸!”

她这句话说得我心里有点发毛,要看我的脸,很明显是说我脸上有东西。

“我脸怎么了?”我问道,然后朝着日光灯抬起头,好让她看清楚。

哪想到我这一抬头,不但是吕思然,连我也吓了一大跳。我之所以吓一大跳,是因为我在天花板上见到了两个影子,那两个影子似乎感觉到自己被发现了,嗞溜一下,顺着天花板就跑了,他们跑了之后便在天花板上留下一个大红叉,鲜红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