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窃贼

我吃过饭回了一趟家,进小区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胖女人中介,眼睛包着,搞得跟海盗一样,她见到我也没打招呼,灰溜溜的就从一边走开了。

小区大门口依着墙坐着一片人,清一色的老太太,一字排开。我估摸着这个小区里剩的老头儿也不多了,再次证明女性普遍比男性长寿。而小区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再加上现在是深秋,花木凋零,整个小区显得冷嗖嗖的。

在小区的路口我发现了一堆纸灰和一些泥盆的碎片,这说明最近小区里又死人了。可能大家没看懂,怎么有泥盆的碎片就意味着有人死呢?这里需要对这个泥盆作一下介绍,这是一种用泥烧制做工比较粗糙的容器,现在已经满足不了人们在审美上的要求了,所以不再作为生活器皿来用。但是它还有一个功用一直延续到现在,即作为盛纳火纸的容器。大家可以看到,若是家里有人去世,就把这尸体头冲门放置,头前面有张桌子,桌子上放着前面说的长生灯,灯用白纸糊成的方形框子挡住。桌子再往外,稍微偏一侧就会有这样一个泥盆,俗称牢盆,用以烧化纸钱。待头七过后,所有近亲都已经来祭拜过了,我们这里叫烧“早头纸”,尸体火化入殓(也叫成殓,具体的流程和注意点在柳弓煞一章已经说过),棺材便要入灵棚,这个牢盆就会随之拿过去,放在棺材头部一侧,死者子女要守灵,跪在一边不断在牢盆里焚化纸钱。

但是这里的牢盆与我们见到的有点差别,就是盆底面要钻洞,黄豆粒大小,有几个子女就要钻几个洞。喻指老人(特指死者)不忍心将钱全部带走,会通过这些小孔洞留给子孙后代一部分。那这个牢盆最后要怎么处理呢?摔!起棺下地时,在仪仗队前面摔!而且还必须一次摔碎,哪怕是搬一块石头过来,对着石头摔,也要一次摔碎。若不碎,老人无盘缠上路,不会走,但是摔两次则喻指再死一人,于活人不利。这就是民间所说的“摔牢盆”,现在依然非常讲究。在这里,我还要重申一下,起棺之后,仪仗队开始下地,切记不可有人闯关,所谓的闯关就是有人对着棺材走来。闯关,对闯关人有利,却对丧事本家不利,这一点是非常忌讳的。所以在农村,起棺的时候,有些孝子或者房里的人都会手持棍棒,甚至端着菜刀守在前面,就是提防恶意闯关的主儿,打了也是白打。

我走到楼梯口,正准备上楼,这时身后有人叫住了我,“唉,小伙子,来来来!”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楼下打豆汁的那个老太太,我走了过去,问道。“怎么了,大姨!”

大姨,是我这年纪对老太太的一种称呼,应该是一种地方称谓,其实并没有亲戚的关系在里面。这个老太太住在一楼,有一子一女,不过并不住在一起,老伴儿早走了,就剩她一个人。现在也上了八十岁,但身子骨特别硬朗,在门前专门帮别人打豆汁,为人也很好,不过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姓氏。现在她正坐在路边晒太阳,身边看着豆浆机。

我走了过去,老太太突然压低声音说道,“你是不是惹着什么人了,最近老有一个小混混来打听你,你可得注意!”

“打听我?打听我什么?”

“我问了,可人家不说,就问住六楼的最近回来没有。还特别凶,我看不像善茬,所以你还是躲一躲,他刚刚上去,万一撞见怕闹出事儿!”

最近有人来打听我,会是谁呢?我也没得罪谁,更别说是黑道上的人了,难道是头伏那边的?我这次南下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他一时找不着我,肯定是抱着跑了和尚跑不了庙的心态,准备在这边守株待兔?

“高高的,挺瘦,头发很长,长着一张驴脸,面疙瘩的鼻子,其他的,就不说不上来了……”

“一张驴脸?”

老太太见我没搞明白,就比划了一下,“脸很长,很瘦。”

我们正说着,这时就见从东边又来一个人,年龄只在十七八岁样子,不过一看就是学生,戴着眼镜,穿着校服的裤子,走一步晃一下。他的精神很萎靡,一点朝气都没有,路过我身边的时候,嘴里一直嘀咕着,“三四五,中!”

这个人我见过几次,谈不上认识,住在小区东门的旁边(我住在西门旁),好像叫什么涛,今年上高三。按道理这个时间不是寒暑假,也不是周末,高三生应该在学校学习才对,他没事在这溜达啥。

老太太见我一直看着他,就拽了拽我说道,“学生压力大,精神扛不住,脑子出了点问题!”然后,又接上刚才的话说道,“要不,你进俺屋躲躲,等那人走了你再上去!”

我笑了笑,“没必要,最近治安很不好,很多家都被偷了东西,我怀疑那个人是来踩点的,我上去看看!”

我这么说也不是胡诌,最近确实盗窃成风,经常有人丢东西,自行车,电动车经常少,报了案也石沉大海,杳无音讯。甚至传言现在小偷作案已经系统化了,有专门负责踩点的,见谁家没有男人或者长时间没人回来,就在人家墙上做上标记,夜里下手。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什么涛的,他现在正蹲在路口,拿着一块泥盆的碎片在那堆纸灰上划着,嘴里还捯饬那句不着边际的话,“三四五,中!”

“这孩子学傻了吧,啥三四五?”我嘀咕着,然后顺着楼梯往上走。本来我想可能会在楼梯上碰着那个人的,所以也做了充分准备,但实际上我并没遇着。直到我来到房间跟前,要拿钥匙开门时,才猛然发现自家的房门半掩着。我心里一震,被我猜中了,家里还真招贼了。

我蹑手蹑脚走了进去,轻轻地把门反锁上,老太太说就一个人,这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我一进屋,就听见卧室里传来叹息的声音,似乎有点失望,我从客厅抄起一个啤酒瓶走了过去,发现一个人背对我站在阳台上,一身牛仔服。

“家里没有值钱的,你是不是有点失望!”

那人一惊,猛得转过头来,不过就在转过来的一瞬间,他一下愣住了,同时我也愣住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那个人的话,但是他错了,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

没错,说来也真是巧合至极,眼前这个人正是昨天晚上的那个长毛贼,原来闹了半天,他偷完那边偷这边,而且还在这边踩点了好几天。我生平最恨这些小偷小摸之人,更何况还偷到我家来了,于是我二话也没说,提着酒瓶子就过去了,那人见我一脸怒气,左看右看看也没找到称手的东西,我这边咔嚓一瓶子就砸了下去。

长毛贼倒了,不过可没昏过去,而是一把抱住我的腿,哭道,“哥们,你到底是不是便衣啊?给条活路吧!”

我心中一乐,感情这个家伙也是个软蛋,嘴上虽然硬,揍两下就老实了。我见他满头是血,也不好再下手,怕弄出人命,便问他最近几宗案子有没有他的份。

那边长毛贼有了说话的机会,又展示了他的口才,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说了半天跟我问的问题一点都不搭边。这让我实在看不起他,作为一个流氓混混,注定就是靠拳头吃饭的,哪有动不动就和别人摆事实讲道理的,这一点他做的实在是不够格。

刘赫,山东人,五月份来这边打工,不料求财心切一时大意,入了传销。走投无路,便入了火,其实也就是挂个名号,开始自己偷盗生涯。因为地方人的保守主义,没人跟他合作,所以向来都是独来独往。至于他的家庭情况,他只说父母离异,父亲不务正业,压根就不管他,这倒也符合上梁不正下梁歪下梁歪。对于他的其他的信息,我就不知道了,问了,他也不愿意说。

“大哥,你怎么跟上我的?”

“我跟你?我哪有这么无聊,这是我家!”

“啊?”刘赫暗吃了一惊,不过这个表情转瞬而逝,又装作可怜的样子,但是我看到了他眼里有内容,我估计我可能猜到了他的身份,因为我始终不相信事情会巧到这种程度。

“大哥大哥,误会误会,大水冲了龙王庙!”

“少废话,谁跟你一路人!好好的人,干嘛不学好,非要做这样偷鸡摸狗的勾当!我现在有事在身,也不为难你,你走吧,别再让我碰到你,否则非打死你不可!”

“好好好,谢谢谢谢。”刘赫说完看了看我的脚,低声问道,“大哥,你也到家了,能不能把鞋子还给我,我脚上鞋大!”

“妈的,我穿着还挤脚呢,拿去!”

“还有昨天我的那个……那个包?能不能也还给我?”

我把脸一沉,骂道,“你的包?没了?”

刘赫一听禁不住“啊”一声,表情变得紧张了起来,可以看出来那个包对他确实很重要,“怎么没了?”

“被偷了!”

“怎么又被偷了?被谁偷了?”

“滚!要知道是谁那还算偷吗?”

刘赫走了,我在屋里站了一会,如果他真是小偷,肯定会翻箱倒柜找值钱的东西,可是这里根本就没有动过的痕迹,唯一的变化的就是门锁被撬开了,这就进一步佐证了我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