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饿死鬼

我说我在这里看着,你跟来财叔去医院吧,我等你回来。来富叔盯着我看了看,用左手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就随来财叔走了。我知道他这个动作的意思是这里就交给我了,这是出于对我的信任。

来富叔的这种情况我之前也见到过,但是严格地说算不上是见到,因为我看到的时候已经是一个结果了。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嘴巴完全歪在了一边,当时我问爷爷那人怎么回事。爷爷说那个人以前夜间看庄稼时,遇到了鬼,就和那个鬼比赛吹口哨,结果鬼输了,一生气,对着他的脸一吹就把他的嘴给吹歪了。说得煞有介事,但是当时没有鬼的概念,只是感觉有点好玩。还有一例,一个人的耳朵,向前面长,完全遮住了耳道,听说也是鬼吹的。这两例中的当事人我都见过,是真实存在的,但是不是鬼吹的就说不准了。今天,来富叔为了把我拽进了屋子,也遭受类似的劫难,我心里也实在不是滋味。

不过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就是他央求我们在他家守夜的时候,玻璃问他在送走赵老太太后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时,来富叔发誓说如果他做了就让他断一只手。事后证明他坏了赵老太太的尸骨。如今誓言应验,果然废了一只手。这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呢,还是一种单纯的巧合呢。

栓子这时走了过来,呵呵地笑着,听不清嘴子说些什么。我想起他刚才说什么“第三只眼睛”“红眼睛”。于是我问道,“栓子你刚说地第三只眼睛在哪里?”

栓子还是在那里自言自语,看来还得用玻璃那一招,于是我也跟着他重复说道,“第三只眼睛,第三只眼睛……”

栓子一下好像清醒了过来似的,走到我跟前,伸出食指点在我的额头上,说,“第三只眼睛!”

栓子竟然把手指指在我的额头上,那意思是说它看到的第三只眼睛在我的额头上。

我连忙用手摸了摸,并没有什么异常。

“瞎说,第三只眼睛到底在哪儿?”我又问道。

栓子嘿嘿一笑,转身就跑了!

他是走了,却留给我一大堆问号。那第三只红色的眼睛,究竟是什么东西。我本来以为是出现在旋风之中,那就和曹老五有关系,但是栓子的意思那第三只眼睛是长在我的额头上的,也就是说至少刚才一段时间里,我的额头出现过第三只眼睛。真是这样吗,还是刚才情急之下,他看错了呢,抑或是栓子本身的话就做不得准。

在相面术中,整个脸部分成十二宫,其中额头距离命宫最近。而命宫其所承载流年部位大多是人生转折点,特别是二十八岁印堂,相当于掌管生命大印的地方,往往是大起大落的关键点。然而印堂上方长出眼睛有什么意义呢,是说我看透生死吗?再者,人的额头下方,也就是双眉之间,本身就是感知阴阳脉动的器官,能识别怨气恶鬼,不过现在已经退化了,《茅山术志》所言“运心术,开慧眼”,慧眼就在两眉之间的部位,难道是我不经意间开了慧眼。这不可能呀,要不是经年修炼,要开这慧眼谈何容易。退一步说,就算我开了慧眼,也不可能一下将曹老五给吓走了,那他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得无影无踪了呢,被抓走了?

但愿是被抓走了。

算了,不去想这些东西了,我下意识又摸了摸额头,等来富叔回来就知道这个红色的第三只眼睛是什么了。没过多久,老妈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我就说,“都中午了,还不回家吃饭,蹲在这干嘛?你来富叔呢?”老妈话刚说完就发现院子里不对劲了,问道,“出事了?”

我点点头。

“出什么事了?”

我用手指了指白杨树下的三个坑。

老妈一下就明白了,一拍大腿说,“坏了,曹老五这次肯定要闹大了!二郎啊,你自己恐怕要被连累进去了!让你小心点,不要招惹他,你偏不听。现在可好,玻璃撞上了,所幸的是他没有大碍,但是你这个劫数怕是不容易躲了。”

“行了,妈,别说了,事情的利害关系我心里清楚。你回去照顾好玻璃,我这边等来富叔回来就回家。”

我心里现在也乱成了一团麻,还得听老妈絮叨,真是烦透了!

老妈没说什么,叹了口气,嘴里嘀嘀咕咕的就走了。

老妈走后,我把镇宅八卦重新挂了上去,又用钉子重新钉了一下。这样要牢固许多,不至于一阵风就给吹掉了。我进屋看了一眼桂花婶,她正躺在**睡觉,脸色明显比原来好看多了。我在屋子里又转了一圈,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常。这时,来富叔和来财叔回来了。

我说怎么这么快。

来富叔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好像没有一丝痛苦,我向他右手看去,那手掌还是向外翻着。

来富叔说,“就疼那一会,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了,虽然手矫正不过来了,但是还能活动自如,因此就没有必要再去看大夫了,就算看了也没用,瞎糟蹋钱。”

我问来富叔关于栓子嘴里的那第三只眼睛的事。

来富叔说,当时尘土太大,自己也没看清,所以不好说是不是眼睛。

我说你就说你看到的东西。

来富叔说,他看见我动不了了,就一把想把我拽进屋去,没想到竟然一下没拽动,等再次使劲去拽时,那旋风的边缘已经擦到了我的背后。来富叔本来想,既然拽不动,又不能再搭一个人进去,于是就想放弃把手抽回去。但是这个时候手却抽不回来了,感觉有两个人分别抱住自己的大臂和小臂使劲的扭动,一开始他还能反抗一下,但是那股力量越来越大,眼看就顶不住了。这时就听见栓子喊道第三只眼睛,红色的眼睛,所以他向我看来。他看到了什么呢?用他的话说是看见我额头上的那两块凸出的伤疤之间,逐渐露出一只眼睛,血红色的,带着愤怒。他受此一惊,分了神,手上力气则随之散了,所以手臂被那股力量一下扭了过去就成了这个样子。

来富叔说那第三只眼睛藏在我额头的伤疤之间,而不是双眉之间,那就排除了开慧眼的可能了。

“你确定你看到了?”

来富叔摇摇头,那意思是还说不准。我想如果要推翻这第三只眼睛的命题,除了漂浮的尘土造成视线模糊形成幻觉外,还有可能是来富叔胳膊突然被拿住,惊恐过度,听见栓子喊眼睛,一时先入为主,错把我额头上的疤看成了眼睛。至于要解释那个红色,那就是我额头痒,自己挠红的。不过我的额头为什么会在这些时刻痒呢,并且对方越凶,痒得越厉害。这个似乎和那个能感知阴阳脉动的器官有关,也就是说,机缘巧合之下,我的那个器官没有完全退化,还具有感知能力,因此能够感应到外界存在的威胁。

我说,“来富叔,我得回家吃饭了,另外我的朋友也被那个老太太给盯上了,我得去看看他了。镇宅八卦我给挂上了,那个很有用,千万不要动它,熬过今晚,明天也许就没事了,所以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不要出门。”

来富叔听说玻璃也被冲了身,脸上流露出愧疚的神情,所以也就不好意思再留下我。

我回到家时,他们正围在桌子边吃饭,包括玻璃。我一看玻璃能像正常人那样吃饭,心里也就踏实多了,这样不至于饿坏了身体。但是没过一会我就发现出了情况,玻璃的神情比较木讷,眼睛内没有一丝精神。以前人们常说白天眼睛藏魂,晚上魂归于肝,如今玻璃眼睛无神正说明他的魂已经丢了。他坐在桌子前,端着碗,机械的把米饭往嘴里面扒,口齿啮合的速度相当快,不多会就将碗里的米饭吃光了,然后自己又抄了一碗。我问这时第几碗了。老爸伸出四只手指,那意思是他已经吃完三碗了!

三碗,我心里一惊,这个三碗和城市餐馆里的三碗根本就不是同一个级别的,农村用的都是以前用的那种大白瓷碗,如果换算的话,一碗就可以盛满餐馆急的三碗,我平时的饭量最多也就是一碗多一点的样子。今天玻璃竟然吃了三碗,并且照目前的情况看,他压根就没有饱的意思。

不对,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我心里想着,一把夺过玻璃手里的碗,“不能再吃了,会撑死的。”

玻璃也不闹,又端起桌上的菜直往嘴里面扒,我一看这可不行,一把掐住玻璃的脖子,用力一甩,竟然把他扔出了门外。我自己都吃了一惊,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现在正是中午,是一天中阳光最强的时候,按照四象的划分,现在正处于太阳,也就是少阳之后的一段时间,从阴阳相克得角度来说,这对玻璃是大有益处的。

我胡乱吃了点饭,就陪玻璃在门口坐着。玻璃呢,也不说话也不闹,就安静的坐在那里,神智还是那样不清不楚的,这倒让我不由得担心起来。都说阴魂怕神佛,怕太阳,现在这两招竟然一点都不奏效,我也没什么办法了。还有这个花狸猫,真搞不懂他,都这个时候了,还耍脾气不愿意帮我。活该他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不过话说回来,他说得那么玄乎,是真的吗,搞不好是他眼睛不好使,跌倒摔的吧。

有句话说人经不起惦记,我这边正想着这个事,就看见一个人带着青色的帽子,拿着竹竿敲着地走过来了,正是花狸猫。我喊了一句,花狸猫就直接走了过来,手里竹竿险些敲在我的头上了。这个动作我怀疑他是故意的,因为用竹竿探路没有必要抬得这么高。

“李伯伯,你肯帮我了?”我问道。

花狸猫在我和玻璃跟前站了一会没说话,好像在想事情,最后好像下定了决心,说了一句话,“赵英莲,差不多就可以了!”说完花狸猫转身就走了,没说第二句话。

花狸猫这句话是对那个赵老太太说的,说是警告也算不上,更像是在规劝,规劝她早点离开。但是我更愿意相信,他这句话是对我说的,因为他在向我透露赵老太太的姓名。估计是花狸猫知道她冲了玻璃,怕她作孽太深,所以才这么说。那意思就是如果赵老太太还不走,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了,也算得上是他的良苦用心吧。

花狸猫走了,玻璃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又低下了头。看来,她还是没有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