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锉骨扬灰

栓子顺着山路直接下了喇叭沟,我们也紧跟上去,由于上一次我和玻璃在这里面遇到了那阵怪风,所以这一次下来格外地小心。但是我却没有什么不祥的预感,因为我的额头并没有感觉到痒。栓子径直往喇叭沟里面跑去,在一簇山枣树前前停了下来了,那簇山枣树在喇叭沟的坡下面,与沟底开的田地隔着一条排水沟。喇叭沟里有两条这样的排水沟,位于田地两边,顺着喇叭沟呈南北走向。这是开地人挖出来的,防止在雨季庄稼被淹。其实,在我看来这是多此一举,周围喇叭沟的沟底整体上是北高南低,就算到了雨季,水也自然而然流出去,绝对不会停留在这里。栓子指着那簇山枣树嘴里喊道,“碎了碎了!”

我和玻璃走近一看,看到山枣树下放有一个扁平的石块,旁边还有几块石头。在石块上残留一些类似于石灰一样的东西,我和玻璃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这时栓子一把拨开山枣树,就在山枣树被拨开的瞬间,我突然感觉一个寒战,然后额头开始有点发痒了。我和玻璃向山枣树后面看了一眼,然后不由自主对视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的额头逐渐痒得厉害了,看来这个地方又变得不安全了,我说玻璃快走,这地儿要出事。

玻璃自然知道要出什么事,和我分别拉着栓子一只手臂就往外冲,其实栓子是被我们给架出去的,因为过程中一直在挣扎。

我走出喇叭沟时回头一看,感觉喇叭沟内变得雾蒙蒙的,看不清楚里面的东西,但是玻璃却说没什么变化。

“那堆碎骨骸是谁的?这可是锉骨扬灰,谁跟谁这么大的仇恨?”玻璃问。

我说,“明知故问,那骨骸肯定是那个赵老太太的,至于是谁故意破碎的,我想只能是一个人。”

“你是说来富叔?”玻璃压低声音说。

“因为只有是他,这个故事才能连起来。”

玻璃听了点点头,但是考虑没有证据也不能下定论。

我确实是在猜测,我本来想如果那里附近有“鬼圪针”,那么我就有六成把握断定是来富叔。但是我刚才看了那簇山枣树附近并没有“鬼圪针”,这就不能证明来富叔一定去过沟底了。

我把这事和玻璃一说,玻璃说,“你糊涂啊,如果是来富叔,他肯定不会走我们今天走的路线,而从那块地到喇叭沟底最短的距离是我上天被推下来的地方,在坡的中间位置是有一大片‘鬼圪针’的,上次我裤子就粘了不少上去。”

“粘在裤子上确实是可以解释的,但粘在来富叔头上就不太好解释了!他又不能靠头跑下来!”

“说你榆木脑袋一点都不冤枉,他要是从那里在爬上去呢!”

玻璃这么说也有几分道理,从沟底上去的话最短的距离就是直接爬上去,而且相对于其他位置,那里似乎要坡的多,想上去的话也不是难事。

玻璃又接着说道,“当然,这还是推测,不能作为证据。要想找证据,第一就是逼问来富叔,这个估计很难办到,弄不好还会伤了和气,除非我们百分之百确定是他。第二就是问栓子,他既然知道这个地方,说明他曾经来过这里,只是他有一句没一句,估计也挺难。”

玻璃说到这里想了一会,突然抬头看了看栓子,问道,“栓子,谁倒了?”

栓子呵呵一笑,玻璃又紧接连连问道“谁倒了谁倒了”,栓子这会有了反应,只见他转身往前走了几步,步伐迈得很大,每迈一次步子身体中心都要下移五公分左右,明显不是栓子的走路方式。突然,栓子摔了一跤,但是这一跤看起来是栓子故意摔的,因为他倒在地上依然呵呵直笑,嘴里依然不停的说“倒了倒了”,跟一个正在学走路的婴儿似的。

我和玻璃一看,同时叫道,“百分之百!”

因为栓子是在模仿来富叔走路,来富叔走路时步子迈得很大,非常不稳,好像腿有点问题,这一点我从小就知道。看来栓子现在的每一句话,都是对过某一事情的反映,因为这件事情给他的印象比较深刻,所以他总会反复在嘴里念叨。而玻璃好像发现了这一点,因此也故意诱导他把某个事情表现出来。这时我突然想起一句话,就是玻璃训斥我的话“他是疯子,你跟他一起疯吗”。现在看来可不就是这样,想知道疯子在想什么,还就得跟他一起疯。

“似乎第一个问题有了答案。”我对玻璃说。

玻璃笑了笑说,“还差一点!”

我一愣,心想老太太回来的原因已经找着了,怎么还差一点。玻璃说,“来富叔打碎她尸骨的动机又是什么呢?这种仇恨因何而起?”

这个问题答案很明显嘛,是赵老太太冲撞桂花婶在先,来富叔与桂花婶夫妻情笃,因此锉骨扬灰于后,算是报仇,这样看来逻辑上并没有破绽。

玻璃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笑了笑,“看来,你还没有领会花狸猫的话。”然后又说,“算了,我们回去吧,天快中午了,有点饿了!”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回忆花狸猫的话,一句一句斟酌,想找到里面的玄机。直到家我也没发现有什么值得推敲的地方。玻璃最后也实在憋不住了说了一句,“你忘了曹老五的出现!”

曹老五?我心里恍然大悟,玻璃的意思是说,来富叔之所以破坏赵老太太的尸骨,是因为曹老五的出现,而不是赵老太太原因。我把事情发生的时间重新整理了一下,发现九月十八号上午来富叔送走了赵老太太,桂花婶已经好转了,这说明赵老太太确实不坏,并不是为了害人,所以拿钱有人。但是桂花婶下午太阳快落山时,突然发疯,比之前严重的多,花狸猫再去时,曹老五和赵老太太同时上了桂花婶的身。来富叔应该是在这个时间里二次去了山南,砸碎了赵老太太的尸骨。同时可以推测出,来富叔去的时候也带上了栓子,至于他为什么要带上栓子,这个恐怕只有来富叔自己知道了。

再分析花狸猫对赵老太太的态度,很显然有偏袒之心,之所以偏袒赵老太太而不是来富叔,那是因为她认为来富叔做错了,所以才有了“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话。来富叔做错了什么呢,估计很有可能就是锉骨扬灰这件事。这样一来的话,是非立场完全倒了过来,也就是说来富叔不应该去破坏的赵老太太的尸骨,可是,是因为这样做太过分了呢,还是说他报错了仇?如果说结合曹老五的出现,很可能就是来富叔张冠李戴,把曹老五对桂花婶的伤害,想成是赵老太太去而复返,拿钱毁约之人,因此一怒之下,坏其尸骨,以泄仇恨。这样想的话,事情进展的就很合理!如果是事情是第一种情况,即来富叔烧了纸钱,赵老太太走了,但是心里感觉憋屈,于是又去山南破坏其尸骨,但是这样的话不符合常人思维。尤其是来富叔性格本来就老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送都送走了,也就万事大吉了,干嘛还要凭空再起祸端。

我把想法跟玻璃一说,玻璃也比较认同来富叔是算错了账,报错了仇。因为他在酒桌上也看出来富叔其实是很实在的一个人,不会没事找事,除非别人把他逼急了,才不则手段予以回击。玻璃见识人比较多,一向看人很准,这一次应该不会走眼。这样一来,事情很清楚了,一切都是曹老五从中捣鬼,那曹老五的动机又是什么呢?问题逐渐集中在曹老五的身上了。

“这次不好办了,曹老五属于横死鬼,连花狸猫都拿他没辙,估计比较凶。现在的问题是曹老五和那个小男孩都被钉魂钉订在了白杨树上,要是释放了小男孩,同时曹老五也必然出来了,到时我们没人制服得了他。但是要不释放他们,赵老太太虽是善良之辈,但是一直耗着,难免会狗急跳墙。”

玻璃所说的正是我所担忧的,但是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放出来那个小男孩,赵老太太就会走吗,来富叔闯了这么大的祸,他们会善罢甘休吗?我应该做些什么才算是给她一个交代。

“曹老五这个名字,你们以后别再提了!”吃饭的时候,老妈训斥道,“这个东西经不起惦记。”

老妈之所以用“东西”而不是“人”,是因为曹老五生前被猴精缠住的时候,表现实在太过怪诞,几乎没有人的行为特点。

“阿姨,你能说说曹老五的事吗?”关于曹老五之前我也对玻璃粗略说了一些,但是没敢多说,因为事情涉及我身边的亲人。玻璃这种性格自然不会满足我所说,尤其是刚才听老妈说“这个东西经不起惦记”,估计他也发觉用“东西”一词有内容,所以一时来了兴趣,才问老妈关于曹老五的事。结果可想而知,玻璃被训得挺惨,不但是他,把我也连坐在内。

玻璃一看形势不对,连忙说“吃饱了”,然后拉着我就跑了。真是可笑,我和玻璃连连两天被老妈从饭桌上赶走。太过分了!

下午我们去了一趟花狸猫家,可惜他不在家,听说他又赶集去了。眼睛不好使,心里却比谁都亮堂。这是玻璃对花狸猫的评价。

“亮堂有什么用,别人一上午就一个来回,他是早上去,晚上才能回来!”我说道,说这句话时,对花狸猫多少有点惋惜。看相,看风水,算命,摸骨,无一不精,甚至在辟邪之法上也有一定造诣,可以想象他曾经是何等的威风,只可惜晚年失明,以至于生活如此困顿,真是世事无常。

玻璃在花狸猫住的地方看了看,啧啧称赞,直说花狸猫真会挑地方,房子建的顺风顺水,山水相依。其实我是知道玻璃的水平的,看一些明显的山水布局还行,至于一些住宅风水,他最多只能看三分。

我瞅了一眼玻璃说,“后天八卦你回去再好好研究吧,你那半吊子水平别老是拿出来炫耀,遇到行家你脸都不够丢的!”

其实对于后天八卦里涉及的住宅风水我也只是略知皮毛,从不敢乱发表意见,花狸猫的住的地方看起来不错,风生水起。但是靠山住的太近,并且面山而居,水汽不通,住久了于主人不利。如果说明白点,就是气遇山凝结成水,而房子又依山北而建,住久了容易患关节炎,风湿之类的疾病。但是我感觉花狸猫比我懂得多,这个问题他肯定考虑了,而之所以仍然住在这里,估计是因为这座山海拔太低,又是座秃山没遮没拦,并未构成这种格局。

玻璃被我一下点中死穴,也不再说什么了。我们在花狸猫房子旁的池塘边等了一个小时,依然没见到花狸猫的影子,我感觉这样干等也不是办法,于是我们转身回去了。玻璃临走时竟然偷走了花狸猫门上面的八卦图,这个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在农村,几乎每一家都要在房子的屋檐下,也就是门正上方挂一块八卦图或者放一面镜子,作用就是辟邪挡煞。到底这玩意能不能起到作用,我也不敢说。如果从八卦的本身意义而言,它仅仅是代表一种哲学思想,一种从自然界中悟出的道理,尤其是先天八卦,这和辟邪挡煞,驱鬼护院,没有丝毫关系。而后天八卦通过对先天八卦的拓展,确实将其延伸到人们的日常应用中去了,尤其是阴阳宅风水方面已经有一千多年,将近两千年的历史。但是有多少可信的成分,自然也不好考证。

“哎,二郎,你跟我讲一讲关于曹老五的事!”玻璃看着我,一脸认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