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五七

吕思然话一出口,龅牙男就显得有些局促了,脸红红的,低着头不说话。倒是身后的那个女的显得很从容,菀尔一笑说道,“我们是兄妹,他是我哥!”

吕思然和我都是一愣,然后不约而同地伸着头盯着两人看了起来。这两个人年龄上差不多,但是无论长相还是性格,看上去差别都比较大。尤其是这个龅牙男一听说到结婚就害臊了,并且还有点木讷,看来也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但是这个妹妹就不一样了,明显要比哥哥成熟得多,长得也比她哥也要好看,而且从眼神上看应该比较精明。两人被我们看得不好意思了,龅牙男回头看了看妹妹说,“我们走吧,这个地方看起来不错,但是暂时还不能住,要不五七之后再来!”

所谓的五七就是一个月,五七三十五,为什么他说要五七之后来呢?这是因为据说那边七天一轮回,换句话说那边每七天会安排一次死去的人投胎转世,如果死者轮不到的话,就只能等下一个轮回,而等待轮回的最大期限就是七七四十九天,其中五七是一个最重要的中间点。所以在民间如果家里有人去世,往往会不断烧化纸钱,连烧七七四十九天,当然这里并不是说要连续地烧,否则谁家也耗不起,而是每到那个点就烧。烧化纸钱的目的是为了打通关节,让那些鬼官给找一个好一点的人家投胎,而一旦五七一过,鬼官着急了就会随便给选择一家,不论好坏。所以我们常说的“烧五七纸”就是这么来的,其中第一个七天,不叫一七,而叫“头七”。所以说五七之后,一般而言死者都已经投胎去了,与这一轮回就不存在任何瓜葛,也不就不会在闹腾了,也不知道龅牙男是不是因为考虑到这个所以才决定一个月后来的。

我一看龅牙男要走,于是连忙上前两步拦住他,然后抬起手在他眼前掐了掐,问道,“你刚才就这么搞搞,怎么就算出来要出事的?”

龅牙男呵呵一笑,刚要开口说话,却被他妹妹拽了一把,然后又向他使了个眼色。龅牙男就不敢再说什么了,转身跟着他妹妹就走了,不过他临转身时背着他妹妹,低低跟我说了一句,“你近期不宜久呆在这里,建议往南走走!”

龅牙男走了,留给我一个大大的问号,这个地为什么不能久呆,为什么要往南走?这时吕思然走过来问他刚才说什么,我说没事。

我把吕思然手上的伤口处理了一下,然后就想办法联系了房东,让他把这些钱拿过去,又嘱咐他们给老爷子烧把纸送送他,另外连同那些证书一并烧过去。因为我也不清楚老头儿到底是放不下钱,还是放不下生前的荣誉,或者两者都有。

唉,一些东西生不带来,死却要却偏偏要带走,看来不但是人贪心,鬼也贪心啊!

那个房东把钱拿去了,但是有没有照我说的去做就不得而知了。因为他似乎很不相信我的话,一直斜着眼瞅我,而且从头到尾一句谢谢都没说。我就搞不懂了,鬼神之事你们没遇到过,所以不相信,这个可以理解;我因为说得这么专业,你们拿我当招摇撞骗的神棍看,所以拿眼瞅我,这个我也忍了;但是我们辛辛苦苦把钱交到你们手里,你好歹也说声谢谢吧,毕竟你们和钱又没仇。

事情忙完了,我和吕思然坐在楼梯口那棵树下休息,我郁闷得都不想说话,吕思然倒是一直在不停地说,不过半天就一句话“气死老娘了”。过了好一会,吕思然突然话题一转说道,“上天夜里,那个老头儿就坐在你那里。第二眼看去,那老头儿就没有了,你说是真有鬼,还是我的幻觉?”

“我再说一次,鬼和人是一回事,能看到他纯属一种巧合,并且这种巧合发生的概率非常小。不过,有时候人他妈的比鬼还腻歪!”

吕思然哈哈一笑,“算了,我都忘了,不说这事了。你跟我说说你上几天都干嘛去了,怎么感觉就几天的时间,你一下子知道了这么多。”

我心想我哪是一下子知道了这么多,而是我一直都知道,一部分来于书上,一部分来于生活。我刚要说话,突然一阵手机的铃声传了过来。

吕思然一推我,“电话,怎么不接呢?”我一下醒过来,原来我刚买的手机,来电铃声铃声变了,而且上一段时间我的手机一直处于抽搐状态,都快忘了我身上还有部手机。

我掏出来一看,果然是我的手机响的,屏幕上显示是玻璃打过来了。我心里不由得兴奋起来,冲着吕思然喊道,“快看,我手机活了,我手机活了!”然后刚想接电话,玻璃那边就挂上了。

“搞什么?”我嘀咕着打了过去。

“玻璃我手机能用了!”那边一接通,我忍不住嚷道。我暗想这部手机虽然是山寨机,但是好歹花了我五百块钱(本来云姐要替我付的,我没好意思),我身上的钱本来就不多,冷超凡先给了我一千块钱,后来玻璃又给了二百,再除去这几天得开销还有吕思然昨天吃肯德基的钱,现在身上也没剩下几个。想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一震,妈的,忘去上班了!也不知道冷超凡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你有病啊!”玻璃那边骂道,“一个破手机值得你这么高兴吗?”

“你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站着说话不腰疼……”

“少扯淡,我看见你大爷了,快过来!”

“去你大爷的,这个城市就我一个人,哪有什么大爷?”

“不是”,玻璃急了,“那个人跟你一样,额头上也开一只眼睛,跟你的很像,快过来,我给你盯着!”

我一听赶忙就往小区门口跑去,吕思然也紧跟在身后一直喊“出什么事了”。

我说你先回家,不要跟来,我一会就回来。额头长眼睛,肯定不寻常,搞不好就是上一任判书也说不定。

然后我截了辆出租车,顺着淮路一路往东驶去。玻璃给我提供的地点是宣武市场东边,黄河故道的岸边。这个地方我以前去过,宣武市场是一个销售批发一体的市场,规模很大,进出的货量也特别大,货物种类几乎覆盖到日常生活的所有领域。每天进进出出的人完全可以“人满为患”来形容,不过以前这里又乱又杂,治安极差,听说后来整顿了一次,新大楼也投入了使用,整体上有了很大的改观。

我在市场的东门停了下来,人依然很多,环境上确实发生了较大的变化,至于里面什么样子,我因为有事就没进去看。

东门前面有一条南北走向的马路,马路两边都是高大的法国梧桐,错综复杂的枝干将路面遮得严严实实的。对过是一条沿路走向的河,即为黄河故道,与马路相隔大概十米的样子,之间全部种上树木。

玻璃说看到的那个人就在黄河岸边,他说得急我也没听清,好像是说那个人正在给别人算命。

我走到马路对过一看,心里一震,干了。他妈的,一眼望去,少说也得有十几个在这摆摊儿,但就是没看到玻璃的影子,难道那个人走了?

我顺着河边先由南往北找去,看手相的,看面相的,测字测名字的,抽签的,都挂上周易的幌子。这些大师们也个个极品,高矮胖瘦都有,甚至有的就穿着鞋拖和大裤头就来了。

唉,我摇摇头,不禁叹息,出来忽悠人你好歹也花点本钱,把自己捯饬捯饬。我一经过,他们都一个劲儿喊“小伙子,来来来,算一卦!”特别是走到最北面,摊儿是个胖女人,四十来岁,地上就放一张白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周易起名,算卦测字”。

那胖女人一看我过来了,抬起头就一直冲着我乐,“哎呦哎呦,小兄弟,你过来,我给你指条明道儿!”

我歪着头看着那张纸,总觉得特别别扭,于是走过低声说道,“大姐,你这个‘算卦测字’的‘卦’少一横!”

胖女人一愣,然后伸着脖子也低声说道,“哪一个?”

我转身就走了,暗想你连字都不认识,还测个屁字,还要给我指条明道儿?要不是我现在有事,我能挤兑死你!也不知道那几个字是她找哪位大仙写的,还是她出门拿错了招牌?

我准备原路返回,再去南边看看,没想到我刚走两步就看见玻璃躲在远处的一棵树后面,对着我直招手。我连忙走了过去,问道,“干嘛鬼鬼祟祟的,你看这棵树能挡住你吗?”

玻璃朝南边指了指,说道,“你看那个穿着道袍的人。”

我顺着他的手看去,在河边的一棵树下面果然坐着一个穿道袍的人,这个人年纪在五十岁上下,一脸正色,身着道袍头顶玄青冠,明显一个道童的打扮(并不是我们常在电视里看到那样身着大黄色道袍,中间画个八卦图)。这会儿功夫他正坐在石凳子上闭目养神。他的摊子更简单,估计也是最简单的,因为什么都有没有。我暗想那个胖女人好歹还有一张纸,尽管上面的字是错的,你这也抠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