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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依依多么想再年轻一点,漂亮一点,哪怕是一点点,一点点。一个女孩,她生活中有什么大事?有什么生命的痛感?这就是大事也就是痛感了。她感到了与岁月的抗争已经开始进入了残酷的阶段,现在还不晚,还不到三十岁,等到意识到晚了的时候,那就真的晚了。她每天都要在镜子前照上很久,注意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又躺在**把身体摸来摸去,是不是哪里又多出来一块赘肉。这样做着她心里不太服气,为什么女人要承受这么大的压力?可她知道,不服气也只能服气,敢放弃抗争吗?秦一星曾告诉过自己关于男人的秘密:男人的**首先是来自身体发出的信号,而不是理性。屈服于这种**,他们会变得非常宽容而大方。既然男人用这样的眼光看女人,用这样的心态体验女人,女人就没有办法不用这样的眼光看自己。为什么要用男人的眼光看自己?他们的目光敏锐,一点一滴都看得清清楚楚,体验得真真切切。由这种目光产生的感觉,是一种强大的力量,这对一个女人的命运,是有决定性意义的。你没法改变世界,就只能改变自己。

每星期跳操三次,雷打不动。还有头发,还有衣服、鞋,等等。她要把每一个细节都做到最好,对一个女人来说,生活的幸福,生命的本质,不在这些细微之处又在哪里呢?每月的花销,是用来与时间抗争的。抗争为了啥,柳依依对别人说是为了自己,可她心里知道,这是为了男人的感受,特别是为了某个特定男人的感受。全世界的女人都这样想这样做了,难道自己是个例外?有时候她想,这些投资是要收回来的,从某个特定男人那里收回来。所以,似乎要嫁给一个有钱人才合逻辑,也才可以保证这种昂贵的抗争能够长久持续下去。昂贵的抗争是为了获得某个特定的男人的心,而获得这个男人的心是为了维持长久抗争,这不是鸡生蛋,蛋生鸡吗?这个怪圈把那么多女孩绕进去了,难道自己也跟她们一样?柳依依对自己问了十万个为什么,最后发现仍然停在原地:该做的事一定要做,那就是竭尽全力与时间抗争。

柳依依花一百多块钱去做了一个新的发型,把头发烫了。做完以后对着镜子照了半天,手抚了又抚,并没有发型师许诺的意外惊喜,甚至连以前还不如。发型师站在后面说:“真的出了效果,添了妩媚,又洋气了。”这让柳依依稍稍安心了一点。她去问同学,都说还可以,却没有一个人像她希望的那样拍案叫绝。从她们的神态中她知道这个发型失败了,心痛那一百多块钱。想去拉直,又得花钱。她打电话告诉了秦一星,秦一星说:“啊呀,你怎么不早问我?烫发不好,显得成熟。”一听“成熟”这两个字,柳依依心就沉了下去。她说:“你在哪里?过来帮我看看,她们讲的,我都不信。”秦一星晚上开车到学校接柳依依,看了她的头发说:“也还没差到那么厉害。”柳依依说:“头发就是我的命,我明天去把它拉直了。”秦一星把车停到一个静僻的地方,柳依依伏在他的大腿上。秦一星拍着她的背,另一只手在她身上摸索着:“你跟宋旭升怎么样?”柳依依说:“就那样。”秦一星说:“那样是哪样?进展到什么程度了?”柳依依说:“那样就是那样,这才多久呢?”秦一星说:“现在是什么时代,几天就够完成一个从相识到分手的完整过程了,中间的环节一个不少,不是我们读大学那个时代了。”听到“环节”两个字,柳依依懂了,说:“你想怎么想你就怎么想,我告诉你没

有什么进展。”秦一星说:“那我们坐到后面去吧,前面不方便。”柳依依在心里想了一下说:“在这里?不好吧。”秦一星说:“不好也不是第一次不好。”柳依依说:“算了,今天不安全。”秦一星说:“那就算了。你还是好好地跟宋旭升好吧。有个男人一心一意对你好,已经是非常难得了。”柳依依直起身子说:“我没有觉得谁好,我就觉得你好,我不想跟除你之外的任何人凑合。做一个女人有两大痛苦,被自己不爱的人所爱,不被自己所爱的人爱,都被我赶上了。我为什么这么命苦?要不我做你的终身情人好不好?你不要我,我就自己呆着,用孤寂惩罚自己。我不要你离婚,那是白日梦。你看我都犯贱到这种程度了,我真的无可救药了,你可怜可怜我。”秦一星说:“你别这样说,你这样说,我都怕你了。”柳依依说:“不给你增添任何负担,再有几个月我就毕业了,经济上也不依靠你了,这还不行吗?你就答应了我吧!”秦一星说:“我哪有宋旭升好?他年轻,我这两年越来越不行了,你不觉得?再说他是一心一意的。”柳依依说:“你为什么要贬低自己?难道你不是一心一意吗?”秦一星嘿嘿笑两声说:“也是,也是。总有点分心是不是?还有个琴琴是不是?只有宋旭升是一心一意的。”柳依依发狠说:“宋旭升那么好你怎么不把琴琴嫁给他,他跟琴琴的年龄距离还没有你跟我……”柳依依脸上啪地挨了一击,她没反应过来说:“你是打我吗?”秦一星马上抱着她说:“不是,不是。我想堵住你的嘴,手伸出去太快了。我看看。”他开了车灯端详她的脸。柳依依说:“你是打我。”秦一星说:“不是。”柳依依说:“就是。”秦一星说:“就不是。”柳依依说:“脸上发烧了。”秦一星说:“是车里面太闷了。”摇下车窗,摸一摸她的脸。柳依依叹息一声说:“唉,你心中还有更要紧的人啊。”

气氛有点别扭。秦一星说:“要不我送你回去?”柳依依说:“苗小慧说要给我介绍一个,是他老公的朋友,大小还是个款,比他老公的款小一点,大了她可能不会给我介绍。”秦一星说:“依依你别折腾了,你以为款是什么好事?款身边美女如云,经过了千山万水的,你凑热闹扮演一个几分之一几十几分之一的角色干什么?”柳依依说:“实在有那一天,我抓住他的把柄,分掉他一半财产,也算没白辛苦一场。”秦一星说:“想得太天真了。他能成一个款,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人。你能抓住他的把柄?他反过来抓你呢!”秦一星讲了台里一个女主持人阿梅的事情。阿梅嫁了一个真正的大款,不到两年,丈夫对她完全失去了兴趣。更青春的美女唾手可得,他为什么要留在她这里?阿梅在台里被观众、娱记和帅哥们捧星星捧月亮捧公主皇后捧惯了的,哪能忍受这种冷落?忍无可忍就动了离婚的念头。阿梅也不是简单的人,请了人跟踪,偷拍了照片,告到法院申请离婚。离婚官司打了大半年,阿梅开始还忍着不跟别的男人来往,怕被反过来抓住把柄,后来实在忍耐不住,跟以前的男友偷偷相约飞到海南去,想着这天涯海角还不安全吗?在她买了机票不到半小时,丈夫派来盯梢的人就买了同一班机的机票。最后的结果是打发一点钱让阿梅走路,所有的幻想就这样破灭了。讲完了秦一星说:“她还是阿梅呢,自己不简单,还有人帮她呢。如果是你依依,恐怕打发都没有。”柳依依摇头咋舌说:“我真的没她那么厉害。”秦一星说:“阿梅不

聪明,自己有房有车还去找那么大的款干啥?她一餐又吃不下一头牛,真能吃下,她也吃得起。”柳依依说:“她是阿梅,她什么都有,不该去赌。我什么都没有,也不该去赌吗?”秦一星笑两声说:“实在想赌你去赌好了,胜算很小。阿梅这一番折腾下来,四年过去了,自己伤得有那么重了,在电视上的人气大大下降了,青春也只剩条小尾巴了。”柳依依沉默好久说:“好吧。”秦一星送柳依依回学校,两人平静地碰了碰嘴唇,就分手了。

宋旭升打电话来:“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柳依依说:“我不敢见你。”舌头打着滚撒着娇,像含了块糖似的。宋旭升说:“是不是做什么坏事了?”柳依依说:“是的。”宋旭升急了说:“你做什么了,你说!”柳依依说:“人家不敢说嘛。”宋旭升说:“你在哪里?”柳依依说:“我在宿舍。”宋旭升说:“那我就过来了。”柳依依以前不让他去宿舍,理由是还不知怎么回事呢,就满城风雨的,不好。见柳依依不做声,宋旭升说:“我真的就来了。”柳依依说:“来了你别生气呀!”

宋旭升到了宿舍楼下,不敢上来,就在下面打手机。柳依依说:“还要人家接呀!”宋旭升兴奋地说了声:“好。”就上了楼。进了宿舍宋旭升朝每个人点头:“你好,你好,你好。”就不说话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柳依依说:“这就是宋旭升,我给你们说过的,化工研究所的那个。”几个女孩都打量着他,宋旭升眨着眼,手示意着,要柳依依出去。刘沁说:“依依,我们都自习去了。”柳依依说:“我们出去好了,花前月下好说话一些。”

走在校园里,宋旭升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柳依依说:“你没看见吗?”宋旭升说:“我就看见了你。”柳依依说:“那不是?”双手把头发遮住,“你看人家的头发。”宋旭升把她的手扯下来,“头发怎么了?怎么了?是假发?是假发也没关系,只要是你。”柳依依大为感动,说:“谁有假发!你没觉得人家的头发不好看了吗?”宋旭升把她拉到路灯下,左右看了说:“没有什么呀!”柳依依说:“你的眼珠还是不是眼珠?人家烫发了,效果不好。”宋旭升又仔细看了看说:“真的烫了。谁说不好?谁瞎说不好?我看着就好。”柳依依说:“你再仔细看看嘛。”宋旭升说:“还要我怎么看?就是好嘛。”柳依依说:“好?那就好。咱们别站在灯下,咱们到树下面去。”

找来找去找不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草地上,大树下,到处都是情侣。宋旭升说:“别人坐在这里,我们也坐在这里,怕什么。”柳依依不理他,拉着他的手,最后在教工宿舍的屋檐下找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柳依依说:“我的头发真的好看吗?”宋旭升说:“人也好看。”柳依依突然抱住他的腰说:“宋旭升!”宋旭升张开两只手,不知所措,说:“怎么了?依依你怎么了?”柳依依说:“我身上冷。”宋旭升双手轻轻搂住她说:“还冷吗?”柳依依说:“你吃了晚饭没有?”宋旭升说:“吃了。”突然领悟到了,把她搂得更紧说:“我吃了饭,你看,我吃了饭。”柳依依说:“把我都压扁了。”宋旭升说:“把你压进我的身体里面去。”柳依依把头仰上去,宋旭升说:“那我就这样了。”把头俯了下来,舌尖在她的唇上试探着轻轻碰了一下。柳依依双手搂了他的脖子,用力把他的头往下拉了一下。这一瞬间她想起了夏伟凯,在江边的小树林中,自己的初吻。那已经是六年多前的事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