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者的光荣

01

“靠!”

姜莱很暴躁,吼了一声把旁边在开车的邱韦吓了一哆嗦。

邱韦回过魂就安抚她:“多大的事,咱们什么世面没见过。”

姜莱大气一出,骂了几声脏话,说:“他这是故意整老大,给老大下套你看不出来!”

“不会吧,人家多大的官会跟我们这种小喽啰过不去?”邱韦是真的在安抚姜莱而已,自己态度也不怎么坚定,“再说了,是老大自己答应下来这个委托,他会有分寸的。”

“他分寸都丢在平宁港了他!”车慢慢停靠到边上,姜莱还是咽不下气,骂骂咧咧讲着,“那个狗逼前领导,他就是摆了道等在这里,凭什么……”

“行了行了,”邱韦催促她,“赶紧下车。”

姜莱下车,那门摔得响,邱韦差点又吓破魂。

他们来的是机场,接刘均,不过两个人都没什么好脸色,见了面就是一阵阴阳怪气。

姜莱说:“呵,舍得来了。”

邱韦说:“异地恋分得快,你有点心理准备。”

刘均戴墨镜,神色都掩着,问了一句“车停在哪”,直接绕过这两个满脸不痛快的人,往机场大门的方向走,交待说:“先去见卢平。”

不痛快的人依然气焰很足。

紧跟上步伐,姜莱说:“呵,还有闲情逛街买衣服。”

“买件衣服都能上热搜。”邱韦接茬,“你们知不知道收敛?”

#季繁云风衣#

#季繁云法医刘某#

南方天气还在夏末初秋之间随机徘徊,北方已经寒风凛冽,刘均身上的长风衣是登机前临时买的,季繁云挑的。

先前送姜莱和邱韦的时候,在平宁港车站,刘均已经见识过季繁云在大众视线里的认知度,这次他要离开平宁港,季繁云刚好有空挡,直接送出了平宁港送到市里的机场。

尽管戴着口罩季繁云还是被路人认出来,不过他倒一点不惧围观拍照,大大方方地接受别人过来要签名,甚至和路人聊起来。

衣服是在机场商场买的,试穿那会儿季繁云就跟出门逛街一样,十分自在,高高兴兴挑选,给自己挑给刘均挑,十分坦**,还会跟店员交流那件好看。

买了同款式的外套,抢着买单,被拍照就笑笑回应,分别时短暂的拥抱,然后上热搜,被热烈讨论也不会有人怀疑他们的关系并不那么寻常。

刘均一下飞机,手机刚开就收到一条来自季繁云的信息。

季繁云说:“我可以开一个讲座,专门给同行传授恋爱防拍技巧。”

其实根本不算技巧,只是一个国民形象过于乖巧,另外一个情绪表达过于含蓄,他们逛街吃饭,拥抱告别,照片视频传开了,怀疑是外套品牌软广的声音明显更多。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车上,姜莱翻出网络上的留言给刘均看,然后说,“你们的关系连一件外套都不如,网友都在讨论衣服。”

邱韦开车不忘附和:“但你们胆子够大,机场那么多的人,你们都敢演依依不舍,牛逼。”

估计也只有知情人看得出他们——依依不舍。

刘均在聊天界面上回了“已到达”,抬眼看姜莱递过来的网页,然后说:“把照片传给我。”

姜莱又吼了一声:“靠!”

姜莱的暴脾气持续很久,邱韦转移了话题开始抱怨他这几天水土不服、鼻炎复发、加薪需求,一人一句吵着刘均。

刘均习惯了他们的呱噪,除了说要直接去委托人的住处之外,一路都是冷淡应对,不回任何话。

委托人是个十八岁高中生,更确切的说是刘均前领导的安排。

可能都不好说是委托了,而是当初前领导答应帮忙游说立案调查程国盛的条件,要刘均给这位前领导曾经的同僚洗白。

前领导有个老朋友是首都某一区派出所片警,能力虽然不错,但脾气差,几十年时间一直因为性格原故晋升不上去,上一个月还暴力审讯犯人,上了年纪扛不住,殴打犯人结果自己急性猝死。

“洗白”是姜莱的说辞。

姜莱和邱韦提早来了些天,把该问的、能查的都查了一遍,没悬念,所以才这么生气,她认为前领导就是想让刘均做个体面的翻案报告。

他们的车停在老胡同巷口,秋末的街道满地是金黄,风一吹动,脚边全是落叶环绕。

刘均站在车外发信息,顺手拍了张落叶照片发给季繁云。

还没等到回复,先听到车内姜莱不耐烦恼敲车窗提醒,刘均收起手机抬头,看见他们的‘委托人’卢平放学回来。

姜莱生气的另一个原因是,这起委托完全就是热脸贴冷屁股。

卢平跟本不待见他们,见了人甩头就走。

前些天,姜莱还有耐心追到家门口,结果吃了几回闭门羹,现在见刘均跟进了胡同,姜莱和邱韦连车都懒得下。

刘均双手放在风衣口袋里,跟在卢平身后,像个随意参观老胡同的人,样子很是漫不经心。

他什么话都没说,走在前边的卢平倒是急了,要进自家院门时回身朝刘均喊:“别再来了,他死了就死了,我没有委托你们做什么事。”

刘均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是新消息提示。

他一边跟卢平说:“我接受你父亲故友的嘱托过来看一眼,总得有个交待。”

一边拿出手机低头打字,但他信息还没回,季繁云那头已经连发数条。

季繁云:已到达?

季繁云:够省字的。

季繁云:在哪?

季繁云:天气怎么样?

季繁云:一下飞机就去见委托人?

刘均刚打出地址,页面又不断刷新消息,他索性先回一条“等等”,然后返回手机电话簿拨打了上面的“卢平”。

站在院门口的卢平手机响了起来,刚从书包里掏出手机,铃声就断了。

“这是我的号码。”刘均走近了说,“这些天你也见过我的助手,他们对你父亲的案子做了跟进,后续应该不会有太多的事,人证物证都表明你父亲的过世属于意外,所以我们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过个流程而已,希望你能尽量配合。”

刘均往院子里看了一眼,门是半掩着,里面明显是临时住进去的景象,一片杂乱,灰尘遍布。

他又说:“听说你是自己从家属大院搬出来的,需不需要给你另外安排一个住处。”

“不需要。”卢平语气愤恨,瞪着眼看刘均。

刘均说:“节哀顺变。”

然后拍拍卢平的肩膀,还他帮理了理书包,颇有一个长辈的架势。

“滚!”卢平不领情,甩开刘均的手进了屋。

因为不放心,最终还是跟进胡同的姜莱和邱韦站在不远处,表情一致的目瞪口呆。

他们奇怪刘均的态度,以往但凡接了委托,再小的事也不可能会这样说‘过个流程而已’?

快步迎上前要问个清楚,但刘均已经打起了电话。

随着刘均在通话中说“还在片场吗”,姜莱和邱韦同时骂出:“靠!”

邱韦说:“恋爱迷失人的心智!”

姜莱吼:“刘均,你是不是被下降头了!”

姜莱本来很担心,怕刘均碍不过前领导的人情,或者被前领导施压,真的去做洗白伪证,结果倒好,刘均就是刚下飞机见了一次卢平,之后再也不管了。

事情就那么搁着。

他们的住处是租的,在当地很有名气、狗仔经常在外蹲守的明星住宅小区,来的第一天刘均就给姜莱和邱韦各自的账户上转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金额。

说是放假,要他们什么都不用想,随心出门逛街做美容看电影,顺便去订一些家居软装和厨房用具回来。

后来几天,真的什么事都没做,只顾花钱,东西一件一件往回搬,房子布置得满满当当,姜莱是花钱消气,邱韦就怎么也不踏实。

两人惶惶不安,终于忍不了了跑去敲刘均房门,不过没找到机会问明白,先见到电脑上通着视频的季繁云。

季繁云那边还在片场的房车上,他戴着耳机在剧本上写写停停。

而这边的刘均在看书,开门问什么事的时候声音很轻,生怕打扰到季繁云,却半点没有要挂断视频的意思。

姜莱冷哼一声。

邱韦无语道:“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两人挤了进门,不过不敢太大声,因为突然不敢试探恋爱中人的底线。

姜莱轻着声对刘均说:“你不如回平宁港去,来这一趟干嘛来着?”

“案子就那么放着,我不踏实。”邱韦说,“老大,你以前不这样的,是不是那个前领导有什么指示?”

“平时整天嚷嚷要放假要休息,现在怎么坐都坐不住了?”刘均笑着,抬了抬下巴指飘窗的方向说,“站那边去,你们进视频了。”

姜莱把她的“靠”咽回去,拉着邱韦挪步走出电脑镜头,忍着气说:“有什么安排来个痛快,委托都接了总要有了结,你来几天了,不是买菜做饭,就是看书看新闻,你来度假的吗?房租不要钱吗?”

“今晚不做饭。”刘均说,“出去吃。”

飘窗边上的两个人有点傻眼,刘均又说:“今天周六,餐厅应该都要提前订位子,你们现在可以想想要吃哪一家。”

刘均说着话,视频那边的季繁云已经抬头疑惑地看着镜头,他就解释了声:“小姜和小邱在旁边。”

季繁云说:“要去吃什么,我给你们推荐几家餐厅吧?”

刘均点头说可以。

在季繁云报餐馆名的时间里,姜莱和邱韦又傻眼了。

抢着间隙,姜莱插进话头:“老大,不能这样,你不能因为只有这么一个独苗,就把心思全栽进去,工作啊,我们这几天花多少钱了你知道吗?”

邱韦接说:“后面还有能赚钱的委托排着队。”

“谁独苗?”季繁云问了话。

刘均要开口,被邱韦抢先。

邱韦说:“你呗。活到中年就谈了你这么一个,栽了,现在事业心都没了,我劝你……”

邱韦讲一半就闭上嘴,背过身躲开刘均的视线。

刘均将视线挪到姜莱那儿,姜莱也跟着转过身子背对。

季繁云先是疑惑地问:“独苗是这么用的?”

而后加重了语气,像是在确认,季繁云重复了两遍“独苗?”、“独苗!”

“回头再讲,我先去工作,你好好拍戏……”最后准备关掉视频的时候,刘均看到季繁云已经开始憋笑。

让姜莱和邱韦又一次傻眼的是,接着,刘均真的开始订餐厅。

订餐厅是其次,姜莱推着邱韦要出去,被刘均叫了回来。刘均头也不抬说了声“坐”,然后打起了电话。

“不吃了不吃了。”邱韦没头没尾地摇头摆手说。

姜莱接道:“别在我面前撒狗粮,没眼看。”

“不是要工作?”刘均说。

电话接通,声音从放在书桌上的耳机传了出来,一声:“刘叔叔。”

耳机只有三个,通话连接是从邱韦做的APP拨出去的,但现在显然有他们之外的人拿着其中一个的耳机。

“刘叔叔,我可以去见你们了吗?”

“卢平?!”姜莱和邱韦仔细辨认了声音之后同时喊了出来,而在这之前,两人也翻着自己身上,确实都找不出来耳机。

“是。”通话那头的少年说,“我是卢平,你们好。”

高三学生卢平,通过刘均前领导的引荐,委托他们调查自己父亲的真正死因。

卢平并不能坚定认为自己父亲的死一定有蹊跷,跟犯人打架这种事想想也有可能是父亲会做出来的事,让他想要发出求救的原因是从父亲生前的最后一段时间……

“家里突然进贼,被翻得很乱,但是什么东西都没有丢。”卢平在通话中冷静地讲,“第二天,我在放学路上被几个混混拦住,学校附近本来就容易引来一些爱挑事的地痞,我没当回事,打得过打,打不过自认倒霉,但是我爸死后,我无意中发现他的手机上有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是我被人打的照片……”

“我爸可能被威胁了,但他那个脾气本来就容易得罪人,一开始我没有把这件事跟他的死联系到一起,只是因为好奇,就在他单位上跟其他叔叔说了,我想问他们我爸是不是在查什么案子,他们说没有,他们说我爸接手的案子早就结案了……”

“我爸最后一段时间肯定在查什么,我可以确定,他如果是放松的状态每天都喜欢喝点小酒,但那段时间他每天都很晚才回来,回来了也一直在看手机……”

“这样好像也不能代表什么,我不知道,所以在他单位里跟其他叔叔问了几遍,然后,从那天开始就有人一直在跟踪我……” ”所以,我故意和我妈吵架,装作很埋怨我爸突然死掉的样子,自己住回老房子,我怕那些人盯上我妈和我妹妹……”

“我……”

卢平是冷静的,像在转述一件听来的事,语气始终没多大的波动。

在整个通话中他们沉默地听卢平讲完,姜莱和邱韦是因为反应不及,刘均则已经在做分析。

卢平的陈述,刘均曾经听过前领导放给他的通话录音版本,在那个版本里卢平不断在问“怎么办”。

现在之所以能冷静,大概是同样的话他讲过不止一次,跟派出所其他叔叔讲,是不自信的疑问,被否定后束手无措,偷走父亲的手机翻联系人找认识的警察,然后找上刘均的前领导。

刘均在第一次见面时,把耳机塞给卢平之后,这是他们第一次通话。

没有联系,保持着看上去消极怠工准备敷衍了事的态度是做给盯着卢平的人看。

而在来之前,刘均就确认了卢平所说的话,并非是小小少年接受不了至亲离世的异想天开。

因为,一个人的突然离世,背后早有许多人为了揭开真相而默默做着一些努力。

晚餐吃高级饭馆也不能一解姜莱和邱韦心中那堵怨气,邱韦一直说:“早讲明白了不行吗,钱还能花得痛快一点。”

姜莱要求:“重新给钱。再花一次。”

没机会,要忙了。

特地订了地方吃饭是刘均要见熟人,也不算熟,是几年前在一个法医学专题讲座上见过,算点头之交。

年鑫明任职法医鉴定机构,首都的机构部门人才济济,他在里面属于没什么发挥余地的边缘小透明,但有一天深夜接到联系被叫回机构给一个猝死的片警做尸检。

按往常,他也就是助理职责,哪有这样独单一面接活儿的机会,所以特别小心谨慎。

确定出死者身上除了创伤性骨折之外无明显外伤后,进行下一步的器官、血栓组织病理检查。

取了死者的肺动脉主干与主要分支标切片做栓塞发生位置筛查,结果还没有出来,尸检报告已经放在他的办公桌上,要他签上名就可以。

年鑫明怀疑死因是肺栓塞猝死,不过还没查出血栓来源,切片和尸体都被收了。

兢兢业业熬了一个通宵,最终一个签名换一笔他难以消化的加班费。

他是个没什么大志向的人,工作图的事业编制那分安定,这么一出让他噩梦连连,吃不下睡不稳,刚巧那几天新闻上看到平宁港连环案的报道,认出来刘均,辗转托人要到联系方式。

“给你钱的人是谁?”邱韦终于在听了半顿饭的“血啊”、“肺啊”、“尸体啊”之后,找到话语权。

“去举报他啊!”邱韦说。

“不行,是死者同一个派出所的片警,你知道他给我多少钱吗?”年鑫明摊开手掌比了五个手指头,含糊着没有说出明确金额。

然后无奈摇头,“我问过了,他就是普通家庭,来不了那么多钱,肯定上面有人指使他,我去举报了,万一把我自个儿搭进去!”

“匿名举报你不会?”姜莱说。

“关键是当时做尸检,大半夜的就我跟他两个人,有人举报,一猜就猜得到我。”年鑫明还在不停摇头,他掏出很厚的一封红包,往桌上丢得很急,说自己一分钱都没碰过。

姜莱很不客气,站起来拿走红包,和邱韦两个人凑在一起数钱,两眼放着光,直到包间进来服务员给他们一人放了一碗清粥,才从金钱里短暂的回神。

“谁点的粥?”姜莱说,“谁吃满汉全席还喝白粥……”

她讲到一半断了话,和邱韦互相看了看,同时骂出声。

“靠!”

要去和尸体打招呼,刘均特地为他们点了清淡点的。

死者卢光照,被年鑫明掉包藏在法医机构的太平间,和实验科研用的大体老师放在一起。

深夜里,打着手机电筒的光进去。

年鑫明在一层一层的雪柜里找到目标。

旁边邱韦神神叨叨地念“阿弥托福”,他挨了姜莱一脚,接着两人就在太平间打起来。

刘均一路都在发消息,按姜莱的吐槽,年鑫明大概知道刘均这是在和对象聊天。

年鑫明有一刻会觉得自己似乎找错了,这几个人的能力好像不太靠谱。

从雪柜里搬出尸体到推**,他甚至已经考虑起反悔,不过定心丸来得很快。

推床挪到解剖室的时候,邱韦找了椅子坐下说着:“你们这里监控不少啊!”

年鑫明这才意识到他们会被楼里的摄像头拍到,不过再一看,就见邱韦电脑上全是机构的监控云端。

“你什么时候拿到的?”年鑫明问他。

“来的路上。”邱韦低头在电脑上搜索,一边跟年鑫明确认伪造尸检那天是几月几日。

那天的监控记录自然已经被洗掉,但年鑫明看着邱韦电脑上一页一页的编码刷新,没多久连着外面街道的、旁边停车场的、对面商场的监控全都被上传了过来。

他在这边已经看得惊奇,回头看见解剖那边井井有条的工作更是惊吓。

姜莱在拍照,配合刘均的动作。

同是一个专业,年鑫明看得出刘均在这个领域上的能力比自己高出多少。

刘均的尸检过程里连死者手臂汗毛下的小红点都没有放过,解剖后,取器官组织做病理检验每一步都是缜密细心。

时间紧迫,环境也受限,整个过程都是夜色中偷偷摸摸进行。

到后半夜姜莱和邱韦都打起了瞌睡,年鑫明跟在刘均旁边在解剖室和仪器室里来来回回。

年鑫明不敢出声,生怕说错,反复斟酌才问出一个:“要做心包液检测?”

“尸体经过长时间冷冻保存,比起血液检测,从心包液中更容易准确获得ANP和BNP的比值。”刘均现在投入工作,讲话时的神态更加冷淡,连眼都没抬,又说,“你在紧张什么?检测结果天亮之前能出来的。”

“有,有没有,是不是血栓塞?”年鑫明又问道,语气确实是紧张,不过不是怕赶不出结果,而是怕露怯。

“血管内皮细胞没有明显的增生表现,我的判断是心源性猝死。”他们在仪器室里,刘均说着,示意他去看显微镜。

比起看显微镜、看检测,年鑫明好几次小心翼翼先去看刘均的脸色,他太好奇了,这几个都是什么人?

该说他们神秘,确实深藏不漏,可说他们深藏不漏,又是真实得不行。

邱韦胆小,姜莱暴躁,刘均为了接一通电话可以立刻中断工作,然后在角落里讲电话,说什么“很晚了”、“睡不着吗”、“我不忙”……

……那声音叫一个温柔。

都是些什么人啊?

选在休息日,本来以为不会有人来机构,他们的时间可以相对充足,但天快亮的时候,邱韦电脑上的监控就显示了有人刷卡进大门。

检测结果刚出来,几个人还在整理仪器设备,年鑫明看着他们话也不说,加快速度规整物件,不急不躁,要走了还一人拍一下他的肩,叫他不用紧张。

哪能不紧张。

他们光明正大进电梯下楼,除了刘均戴了医用口罩,姜莱和邱韦完全不掩藏,还在聊天,一会儿抱怨累,一会儿讨论吃什么早餐,跟年鑫明的同事擦肩而过时,还跟人打招呼说你怎么也加班吗……

年鑫明想,这些人不是疯子就是神仙。

他们早餐吃得忒高级,中式大饭店里订了包间,吃的是一桌地道早点。

本来还抱怨看了一晚上人体脏器没什么胃口的姜莱和邱韦,来了就什么都抛脑后,吃得津津有味。

卢平来的时候,他俩都快扫空了食物。

卢平被服务员领进门后,站在门边有些局促。

姜莱说:“不是,你前几天那么凶我们都是装的?”

“李伯伯教我的。”卢平指的是刘均前领导。

现在这么一看,卢平很礼貌,一进来就是“刘叔叔年叔叔”的叫,跟姜莱和邱韦道歉,和之前完全判若两人。

他的注意力都在刘均身上,很小心地问道:“真的查出来了?”

联系他过来的时候,刘均告诉他已经确定他父亲的死因,现在刘均也没有跟他绕弯子,把检测报告给他,连同年鑫明提前做好的尸检家属同意书都拿出来给他签名。

“先吃点东西吧,看完你就没胃口了。”认为填胃比较重要的邱韦打了茬说,但没人理他。

年鑫明问卢平:“成年了没有。”

已经满十八,家属同意书上的签字就能生效,他们一晚上查出来的结果就能有正规程序的法律保护。

卢光照的死亡原因是静脉注射过量奎尼丁,引起血压剧降、呼吸抑制导致猝死。

卢平拿着报告的手在抖,忍着抽泣说:“我知道,一定是派出所里的人……”

他刚坐下,说着又站起来,气愤愤地要去揭发。

其他人立马过去拦在门前,只有刘均不为所动,转着大圆桌**挑想吃的糕点。

卢平出不去,气急还心慌,根本没方向,他看着刘均,愣愣地转身回去。

其他人刚松了口气,接着看到卢平跪到刘均身旁,拦都来不及拦。

“刘叔叔,”卢平叫着他,“你帮帮我爸,你一定有办法的。”

刘均盛了一碗粥放在边上的位置,说:“起来,先吃早餐。”

卢平抽泣不止,坐回去抹着眼泪喝粥,喝了两口耐不住性子,又问:“刘叔叔,你打算怎么做?我可不可以帮忙?”

刘均的脸色从刚刚就不是很好,这会儿皱了皱眉看向卢平,他没开口。

姜莱先说:“别叔叔长叔叔短的,人家对象就大你三四岁。”

“叫得人多尴尬。”邱韦接说。

尴尬的人只有卢平。

而年鑫明对刘均的崇拜指数噌噌疯涨。

休息日恰逢初冬里难得的艳阳天,闹区人头攒动,待了几个月平宁港那样的南方小镇,来到北方城市,恍惚间会有不能适应的错乱感。

他们后面的行动没有让年鑫明和卢平跟着,一方面是不方便,另一方面如果他们跟着大概会持续一头雾水。

因为所谓的行动就是,姜莱去逛街,刘均和邱韦在闹区一家咖啡馆的室外位置上喝饮料。

现在知道了刘均好歹没全丢了事业心,姜莱和邱韦就不再多问了,老大说什么就什么。

喝咖啡晒太阳,等到了傍晚姜莱逛完街还做了美甲,之后就近吃晚餐,吃完晚餐看话剧,可不悠哉。

实际上,并不悠哉。

“他们在大学话剧社里认识,毕业后各有工作,因为喜欢话剧,这些人一直坚持剧团表演,工作之余排练和巡演,很小众,不过都有稳定的观众基础。”姜莱摆弄着自己刚做好的指甲,边向刘均报告她打听来的消息。

美甲店老板也是话剧社团里的一员。

而这个剧团的一些表演视频是卢光照生前放在手机上反复看的,再有就是,这个剧团不久前发生的事故是卢光照生前在查的案子。

“追求无果,为了泄愤杀死受害人,之后自首认罪?”邱韦说,“都结案了,看起来没什么可继续查啊?”

刘均通过前领导的帮忙拿到档案资料,他已经看了一下午,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关键点。

但按卢平的回忆,卢光照在查的事确实跟这个剧团有关,包括他在猝死之前的十几分钟,审讯到发脾气关了摄像殴打的犯人,就是剧团案子已经认罪的凶手。

所以,一定有什么他没发现的地方,连接着这两个案子。

看话剧比看档案还容易犯困,对于他们几个没什么艺术方面的造诣、通宵至今未能休息的人,撑着不睡着是一件艰难的任务。

剧场很小,观众不算多,这周的剧目是改编自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并非专业剧团,几处出错连刘均都看得出来,不过观众似乎都是老熟人,在谢幕之后还会跟演员说笑。

氛围很好。连邱韦都在嘀咕:“不久之前刚刚发生剧团成员杀了另一个成员,他们这……不是同一批人吧?”

“是同一批。”姜莱说,“资料里不是有合照。”

谢幕的掌声和欢呼持续很长,大家都跟站了起来,邱韦碎碎念着:“资料上也说,这群人因为有共同爱好,关系非常好,可你看他们,才多久,就跟没事人一样继续演节目,很奇怪不是吗?”

姜莱反问:“人都死了,活人好好活着不对吗?”

“也对,但奇怪……”邱韦撞了撞刘均的手臂问,“老大,你怎么看?”

刘均用刚刚听到的台词回答:“微笑背后都有一个厌倦的哈欠。”

“我确实困了,一直打哈欠。”邱韦说,“接下来怎么安排?”

姜莱问:“会会他们?”

刘均说:“不用。”

说不用,但结束之后,刘均并没有挪身离开座位。

等观众渐渐离场了,刘均还拿着手机在发信息,姜莱问好几遍“走不走”,他都说“等等”。

“靠!”姜莱瞥着小眼神看刘均的手机界面,“没完啊这是,他不拍戏吗,消极怠工怎么行,一整天都在聊信息。”

邱韦闻声也凑过来看。

刘均说:“已经结束平宁港的戏份,在来的路上。”

“这么快?!”姜莱开始嫌弃,“吃不下了吃不下了。”

邱韦说:“以后狗粮实时投喂,要命!”

两个人吐槽一半,见刘均收了手机站起来,就跟着起来。

刚刚在剧目里负责报幕的男人正过来,还没走近“哈哈哈”的笑声先传到,手伸得很长,标准应酬老手的样子:“你好你好,我是剧团的负责人,我叫汪闵,在台上的时候就看见你,我应该没有认错人吧,你是那个私家侦探刘,刘……”

“刘均。”刘均回握了手,然后说。

“抱歉抱歉。”汪闵说,“我前几天才在娱乐新闻上看过你,你跟季繁云认识,真是太荣幸了,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演出?”

刘均说:“季繁云介绍我们来的。”

姜莱和邱韦一脸懵,交换着眼神。

“当然,主要是他委托我们来打听康琦去世的事。”刘均低头看了眼手机。

“谁?”汪闵不能相信地问出声。

后面舞台上也有人从幕布后出来,小心翼翼地确认:“季繁云?”

刘均说:“康琦去世的消息,他在粉丝后援会上看到过,一直记在心里。”

大家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还想继续确认,被大门推动的声响打断。

季繁云这就来了,姜莱和邱韦同时发出很小声:靠!

在路上!是这个意思!

季繁云手里拉着行李,一边很歉意地讲:“对不起,我来晚了,航班有点延误。”

刘均过去接走他的行李,眼神几乎一刻不落地看着季繁云。

只是季繁云的表演欲望充分发挥,眼底非常克制,跟刘均客气推拒行李,跟他说“谢谢”,跟姜莱和邱韦说“好久不见”,又很礼貌地跟剧团的人一一打招呼。

康琦就死在话剧舞台上,在这个剧场里。

那天表演的剧目也是《包法利夫人》,扮演包法利夫人的女主角是康琦,她在剧中最后一幕是服毒自尽的情节,却意外跟随角色从此长眠,再没有醒来。

凶手主动投案自首,作案方式是掉包了作为舞台道具的‘毒酒’,剧团其他成员中有目击证人,而作案动机是得不到就毁了她的卑劣恶意。

季繁云不久之前看过相关的新闻。他在微博上一直有关注自己的超话,偶尔登网冲浪,会有几个很眼熟的粉丝id,其中就包括话剧演员康琦。

康琦的最后一条微博是亲友代发的讣告,当时季繁云趁空搜遍新闻了解情况,他还给刘均看了。

那天刘均还给他讲了大半个夜“得不到你就毁了你”的犯罪心理表现。

“真的是季繁云!”

此时此刻,他们就站在事发的剧场,舞台没有拉开的幕布后纷纷出来了人,有的直接过来,惊讶地打量季繁云。

“你怎么会来这里?”他们问季繁云。

季繁云说:“我请刘先生过来看看。”

这是半个小时前套好的话。

更早之前呢,完全是刘均比较直线条,季繁云每次问“在哪”的意义就只是想聊聊天,但刘均会把自己何时在何地都一一告知。

更更早之前,刘均想要姜莱和邱韦反应真实点,很多事都没有让他俩知道,却什么事都跟季繁云说。

在哪做什么事有什么计划,季繁云问什么他回答什么,也幸亏只是私家侦探,调查没太多限制,不然刘均在难过美人关这道坎上恐怕要失业好几百次。

半个多小时前,季繁云问刘均,直接去看话剧刘均可能会被认出来,万一平父卢亲的死跟剧团有关会不会打草惊蛇?

自从在各类新闻走了过场,刘均已经习惯随身携带口罩,尽量避免被人认出身份而影响到调查。

他跟季繁云说,后续安排让姜莱以话剧爱好者为幌子混进剧团跟大家熟络。

但季繁云说:演戏?演戏你不找我?

然后刘均就收到了季繁云发来的定位。

季繁云来了。

业余演员姜莱憋了一口气的戏瘾,没发挥上。

专业演员季繁云上场,他跟剧团的人解释:“我看过新闻,关于康琦……很遗憾会发生这样的事,那会儿刚巧和刘先生在一起,我不知道凶手已经抓到了,还拜托刘先生有空一定来看看,后来才听说凶手已经自首,案子进展到哪里了?判决下来了吗?”

可能是季繁云的突然出现太让人意外,也或许是季繁云提的问题让大家一时应对不上,剧团那些人互相交流着视线。

半响,汪闵才站出来。

“你好你好。”面对的是季繁云,汪闵就不会唐突地去握手,有些拘谨的地说,“上周结束公诉,判了十六年,康琦如果知道你来看她一定会很高兴,她很喜欢你……”

有了汪闵的开场白,剧团其他人也开始笑笑地接话,有说:“琦琦是你的大粉,朋友圈里面宣传你的戏比宣传她自己的演出还要勤快。”

也有说:“我们都看着你的电视剧长大,唉,真快,你都长大了。”

“对啊对啊,真快。”

几个人其实那股慌神的劲儿都掩藏不住,可就是来回围绕着季繁云拉开话题,好像是……

很害怕继续谈论康琦的死,所以热络起来,就好像康琦是个还在世的人。

有人接着问季繁云能不能合照,带动着哈哈笑,还有人很家常地说:“之前你拍的那部《北叟失马》,那个谁,我们谁好像还去试过镜结果被刷下来是不是,哈哈哈……”

气氛冷下来就在这一刻,剧团的人笑都僵硬了,互相使着神色。

季繁云后退几步,拉了一下行李箱,看向提着他箱子的刘均,他怕说错,想提醒刘均开口。

刘均没接收到提醒,最后还是季繁云说:“不会是……刚刚说去试镜的人,不会就是杀害康琦的人吧?”

他们没有回答,但从各自的神色都能看得出来。

“这么问可能会太冒犯…”季繁云趁机问出目的,“我想知道康琦怎么去世的?”

几个人犹豫片刻,无法对季繁云说出拒绝的话,最后还是领去了后台。

汪闵说:“她的最后一场戏是喝毒酒自尽,剧组你也了解,任何会有安全隐患的道具事前我们都会检查,可怎么也不会想到平常都是放水的酒壶被下了药。”

“她死了。”有人开始哽咽,“我们眼睁睁看着,都以为她在戏里。”

“凶手呢?”季繁云问道,“凶手平时没有表现出异常吗?”

几人纷纷摇头。

“康琦跟你们提起过吗?”季繁云想问凶手、被害人每周都跟大家见面相处,会一点都察觉不到他们有任何不对劲吗?

可是想了想,觉得自己也不合适问太多。

季繁云转头去找刘均,然后看到姜莱跟玩似的在那儿比划剧团戏服,毫不客气,而刘均和邱韦都走远了,在参观舞台。

随着季繁云的目光,剧团的人都看了过去。

“他们没见过舞台设备。”季繁云尴尬地说,“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汪闵看回季繁云说,“康琦要是能看到你来,一定会很高兴。”

多提了几次康琦,边上已经有人在抹眼泪。

汪闵为了调和情绪提议拍照,他先问了季繁云的同意,显得慌慌张张地翻着手机相机。

照片是刘均主动提出他来拍的,以季繁云为中心一起合照,又不约而同在季繁云身边留了一个位置。

确切地说,是留了两个位置。

回去的路上,邱韦从自己的电脑上调出剧场后台的监控,回放拍照时的画面。

连季繁云都看得出来,他指着拍合照时站后排的人,问刘均:“是我理解的那样?除了康琦他们还给另一个人留位置?”

刘均点了点头。

但他明显不想继续无聊的侦探工作,目光直直看着季繁云。

季繁云凑在前座副驾看邱韦的电脑,没注意到,听不到回应就问了声“是不是”,又问:“你说有没有可能这里面还有一个同伙,卢警官查到了什么关键才被害死的?”

问着,回头撞上刘均的目光,季繁云瞥了他一眼,说:“你在看哪?”

“看你。”刘均脸上泛起笑意。

季繁云挨着刘均靠回椅背,指了下邱韦的电脑问:“你不看?”

那上面是邱韦参观后台时顺手盗出的监控云端,邱韦现在埋头刷编码还原更早之前的记录。

但有些人根本不着急。

有些人现在只关心:“提前回来怎么不告诉我?”

季繁云说:“给你惊喜。”

副座的邱韦和正开车的姜莱同时呼了一口气,想翻白眼,还得忍,一路忍回住处。

没有人提出要送季繁云去哪,默认的就是一道走。

到了住处,从地下停车场要上楼的时候,姜莱说:“这个小区住了很多明星,狗仔到处都有,我妆都花了,我可不想上新闻。”

季繁云和刘均还在等电梯,手已经拉上了。

落后推着行李箱的邱韦不停嘀咕着:“受罪太受罪活受罪……”

姜莱和邱韦就是故意唧唧歪歪,话多,但一进家门立马消失,半点存在感都不留下。

“房子不错。”季繁云在客厅参观,这儿看看那儿看看,他还解释起:“许笑还在平宁港,我家钥匙落她那儿了,先借住两天。”

季繁云也就随便说说,他家用的是指纹锁。

刘均也是随便听听,说“你想住多久都行”,行李直接提进自己房间。

季繁云跟了进去,夸夸房间布局不错,拍了拍床被,然后走到飘窗那边拉开窗帘。

刘均没怎么看季繁云的走动,好像很专心在找放置行李的地方,问了声:“介不介意我帮你整理行李?”

“放着吧,我待会儿整理。”季繁云坐到飘窗台子上,翘着眉尾别提多得意,但端着,“好巧,我家就在对面楼你知道吗?”

“知道。”刘均问他,“你要先吃点东西,还是先去洗澡?”

季繁云没回答,刘均抬头就见他慢慢绽开的笑容。

刘均走近后伸手抬高季繁云的下巴,指腹在他上扬的嘴角抚了抚,问他“高兴什么”,也没有给回答的间隙,俯身就下去接吻。

吻得很轻,碰了碰唇尖便分开,缠着气息交换温度,不是热烈的厮磨,却久久凝视没有分开。

季繁云勾上刘均的脖子,他笑了一会儿就憋回去,问刘均:“为什么租这里的房子?

“给你惊喜。”刘均说。

“我问过姜莱,”季繁云憋得一脸正经,但两只脚不正经地环上刘均,“姜莱说,你接到委托后马上找人租下这里,你怎么知道我的住址?”

“我的工作就是做调查。”刘均一手撑在窗台,另一手在季繁云后背轻抚。

季繁云说:“那要是我离开平宁港就不认你了呢?”

“那就不是惊喜。”刘均压下身,从季繁云的嘴角吻到他的耳后,在季繁云的耳边摩挲,冉冉**漂浮在侧,他补充,“是监视你。”

“怎么听起来怪变态的。”季繁云挣了一下,不太满意,“你就不能换个说辞?”

刘均笑了笑,没有改说辞。

按他对自己的了解,如果季繁云只是玩玩,玩够了就不认人,那他八成也只会这样住一个离得近的地方,远远看着守着,或许忍耐到达一定限度之后会做出不能自控的事,谁知道呢。

谁知道呢,如果换成刘均只是玩玩。

如果有如果,在网上搜索刘均家地址的季繁云又会做出什么事……

庆幸是,爱意和驻足都有了回应。

而回应为所有的彷徨和不安全感筑起牢固的城墙。

牢固的城墙容易让人更加骄傲,恃宠而骄。

季繁云一脸无奈,叹气说:“真没办法,你被我迷得要死要死的。”

说完就被压着躺倒在飘窗台子上,季繁云缩着身子躲开,说不要在这里。

也没真的躲开,只是欲拒还迎一样地推搡几下。

在平宁港那个旅馆小屋子里,空气总是潮湿还透着股霉味,床沿偶尔会发出咯吱响,在里面对话不敢大声,打开房门要小心翼翼的。

换了环境,在温暖舒适的地方,高楼之上,月光摇曳,窗户玻璃上印着斑斓灯火,也渐渐染上充满欲色的水雾。

季繁云身体是配合的,嘴上还是不满意,他说刘均:“假惺惺的,刚才还关心我要不要吃点东西。”

身上衣物都扯乱了,季繁云半张脸贴在窗户上,羞耻心让他不敢挣开眼睛。

而刘均是一时被**迷昏了理智,稍稍慢了亲吻才问道:“你想吃什么?”

刘均一边把季繁云抱坐起来,一边拉上窗帘。

季繁云清了清嗓子,勾起笑,眼神慢慢向下看刘均已经有些挺立的部位,然后用很故意的尖细声音说:“先吃这里。”

不过刘均克制住了,拉开季繁云的手,低头吻了一下,说:“下飞机到现在是不是还没有吃过饭,我去看看冰箱有什么可以做的。”

“我之前怎么就信了你是个老手。”季繁云口气懊恼。

所以刘均改口:“先去洗澡。”

在新环境里的夜晚,床舒适,室温宜人,隔音好,压弯的膝盖和颤抖的腹部、挪不开的视线和紧扣的十指、留恋和呢喃,都是是清晰而愉悦的生活新样貌。

醒来就不怎么愉悦了。

季繁云搭在刘均的腰上,本来还有点念头要多摸几下,但是撑了撑身子坐起来,凑近就看到刘均捧着的平板电脑里全是跟尸体相关。

画面内容属于难消化级别,季繁云收回手,叹了声气。

“怎么?”刘均闻声转头看过来,“早上想吃什么?”

季繁云躺了回去,头埋进刘均的臂弯,喃喃地回:“再睡一会儿。”

没睡,窝回去片刻,季繁云就问刘均:“也可能……那位卢警官的死和康琦的案子是没有关联吧?”

“目前来看两个案子都存在疑点。”刘均说。

季繁云问:“都是已结案件,要怎么查?”

他讲着话,重新坐起来,换了姿势换成靠在刘均的肩上去看平板。

刘均刚刚看的是案子的尸检报告,季繁云凑过去后他就点了另一个文件夹,看的是康琦案子里凶手的认罪口供。

季繁云打着呵欠,但看得认真,要翻页了就蹭蹭脸提醒。

这些刘均已经看过几遍,重复再看,已经不太专注,反而是认真在等季繁云看。

除了文字笔录,连审训录像季繁云都一并看完,看完坐起来,皱着眉头看刘均,不太肯定地确认:“是我理解的那样吗?”

“你怎么理解的?”刘均问他。

“演员?他像在背剧本?”季繁云把平板上那段录像回放到他让他疑惑的地方,几秒钟里的一句话反复播放暂停。

季繁云是演员,怎么去解读角色的情绪语言和表情语言是他的专业。

他复述了一遍口供里那句几近疯癫的“我要她永远属于我一个人”,字正腔圆,连咬字和停顿都模仿得一模一样。

依旧是不太肯定的,季繁云跟刘均说:“他给我感觉很像舞台剧表演,像背下来的一句词?”

刘均点头,指了录像上犯人抓在椅子下的手给季繁云看,说:“我认为他的口供不真实,是因为与他交待自己疯狂的犯罪事实不同,手暴露了他在紧张 。”

“那这是……替人顶罪?”季繁云问。

季繁云表情太认真,眉头皱得很深,刘均把他搂过来,亲了下额头,转移道:“吃早餐吧,你想吃什么?”

思路断了下来,季繁云不太乐意,“你从昨天到现在问了我多少遍吃饭了!”

“冰箱没剩什么食材,”刘均说,“出去吃吧?”

“哦。”季繁云还想继续看平板,不过刘均收了起来。

只好跟着下床,进浴室洗漱一边还用着表演腔说:“你每天只关心寝与食,从不曾念过我真正的需求……”

刘均挤着牙膏的手顿了顿,低头笑了起来。

季繁云整个洗漱的时间里,给刘均展示了一回播音腔、音译腔、话剧表演和荧幕表演等等各类形式的台词区分。

这天也给姜莱和邱韦留下称得上是惊吓的记忆,他俩饿着肚子在桌前等煮饭的人,听到动静转头看过去,就看见刘均笑开了脸从房间里出来。

足够惊吓,足够颠覆记忆,他们印象里刘均当然不是冷漠的人,但也绝不是会这么笑出声、笑不停的人。

不得不感概……姜莱感概的:“和年轻人谈感情真好啊,显年轻!”

不仅显年轻,胃口也好。

季繁云请客,出去吃了大餐。

以前逢人就应酬式地说“请你吃饭”,这倒是很难得一次真的有所行动。

不过季繁云出行不太方便,戴口罩戴帽子,到了餐馆哪怕是在包间里,也会吸引来陌生人的视线停留。

当天下午季繁云就又上了一次网络热门话题,大概因为他太常消失,所以难得出现就会得到特别多关注。

加上几次被拍到都是跟刘均在一起,讨论声围绕着这两个人就变成——季繁云下部戏可能跟社会实事有关。

和许笑通电话,许笑本来是打来念叨他:“你是不是瞒着我请了营销团队?怎么隔几天就被拍,隔几天就上一次热搜?被拍的时候你就不能提醒一句私人行程吗?你以前不是很拒绝这些?”

季繁云在车后座,“嗐”一声拍了下隔壁人的大腿,说:“我这不是跟大家介绍老刘嘛。”

坐隔壁的老刘从手中文件抬了头,前座的姜来和邱韦支起了耳朵。

季繁云后面一直重复回应“知道知道我知道”,被许笑训话了,快挂电话了他才喊住许笑,正经起来说:“看看接下去的档期,适当帮我接一些工作吧,广告综艺都可以。”

然后又不正经地补充道:“把消息放出去,季繁云开始接活了。”

季繁云元气满满,没多大事,以往投入和抽离角色总要花费很长时间,混乱又颠倒,但现在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他自己没察觉,甚至忘了许笑和他商量过的出国读书规划。

乐呵乐呵的,全不知刘均的手机已经开始被许笑轰炸。

刘均收到许笑一连串的信息时,他们的车刚好到达目的地,在郊区的看守所。

他们用季繁云的名义申请探监,去见的是康琦案子的凶手,李湃。

见到了季繁云,李湃依旧不敢相信,拿上对讲电话就问道:“你真的是季繁云?”

刘均也在,他们两个一起进来的。

刘均的调查非走正规渠道,要见一个案子关键人物并不容易,而且李湃在服刑期间从未接受过任何人的探视,季繁云提出用他名义试试看的时候,也没有想到李湃会同意。

李湃的同意探视,似乎印证了他们的怀疑。

李湃接着又问:“你为什么会知道我?”

季繁云说:“我知道康琦,看过她出事的相关报道。”

“你知道康琦?”李湃的笑多了些欣慰的样子,“她要是……一定会很高兴”

季繁云看了眼刘均,然后单刀直入:“你为什么会同意我的探视申请?”

李湃愣了愣,突然起了些戒备,抬头看向站着的刘均。

季繁云又说:“你可能听到我的名字后一下子忘了自己现在的角色,你是害死康琦的极端追求者,我是谁,我是康琦最喜欢的演员,听说你还去过我的剧组试镜,像你这样的极端分子应该要我把我当假象敌才对吧?”

李湃听到最后直接挂掉对讲电话,起身要走,动静太大还踢翻了椅子,引得狱警看了过来。

狱警呵斥了一声,李湃慌慌张张地去扶正椅子,抬眼看到外面神态自若的两个人,有些犹豫地坐了回去,重新拿起电话。

李湃说:“这段时间我反省了很多,我很后悔,我知道错了……”

“他说他很后悔。”季繁云拿开电话转述给刘均。

“按你的想法去回答就行。”刘均给予了肯定的眼神。

季繁云豁了出去,大胆讲出自己的猜测,对李湃说:“你不是表演科班出身的对吧,我也是,我也不是科班的,所以表演的时候很习惯沉浸在要扮演的角色性格里,无法跳出角色就会显得你的表演……戏过了。”

李湃的慌张收得很快,他说了声“莫名其妙”然后摔掉电话离开。

季繁云想把他喊回来,看着人走了就觉得自己搞砸了事,急得站起来敲隔窗,还是刘均拦住了他。

“你做的很好,差不多了。”刘均安抚他。

“他什么都还没讲啊……”季繁云停下着急,突然疑惑,“你看出什么了?”

“或许我们再看看其他人的戏就能解开谜团。”刘均说。

剧团的演员都有本职工作,话剧只是业余爱好和解压娱乐,他们的演出没有售票并不以此赚钱,就算后来有李湃和康琦这样正式踏进圈子里,在外演过一些小角色,凑在一起时,剧团始终是热爱至上的存在。

这是季繁云这几天时间摸出来的,混进剧团的任务交给他,进度条快了不少,因为那些人面对季繁云很轻易就放下防备。

也不算混,剧团接了一个年末为福利院演出的活动,排练时间比较紧。

季繁从一开始只是过去看看、走走,后来也参与了排练指导,和他们玩在一起。

这几天里,许笑回来了,她不盯季繁云,而是去盯刘均,就差连刘均的存款余额基金股票都查阅一遍。

她不了解刘均的工作,在许笑看来,刘均就是每天准备三餐和接送季繁云去剧团,邱韦每天泡在电脑前,姜莱每天感叹着话剧演员的服装多好看然后跟着季繁云去剧团。

……完全搞不懂他们几个在做什么。

刘均其实也忙,只是忙得不明显,他大部分时间是看在监控,卢平家外、派出所、法医机构周边、审讯录像、剧团后台,也看了许多剧团曾经的演出视频……把两个案子揉在一起找突破口。

而突破口出现在,季繁云和姜莱去剧团待的第三天,带回来的信息。

比如,康琦已婚离异,离婚原因是几月前发现丈夫有婚外情。

比如,康琦的前夫曾经也是剧团成员,只是后来忙于工作慢慢淡了这个爱好。

交换了信息,刘均也给他们看一些从剧团演出视频里抠出来的细节,一些李湃确实心属康琦的证据。

细节之外,大量的视频,包括邱韦从网上搜索来的只言片语,也都证实着这些人对戏剧的坚持和痴迷。

他们很爱戏剧,在戏剧里注入许多纯粹的努力。

因此,一个人的突然离世,背后会有许多人为了替她藏好落寞而出演一场荒唐剧目。

刘均说出他的推断时,他们在家里,正吃晚饭。

餐桌上毫不避讳讲命案,许笑是第一次经历,听着听着就有点消化不良。

许笑频频摇头说:“太荒唐。”

“也还好。”姜莱说:“不赞同,但理解。”

“是我理解的那样吗?”季繁云说,“那我一开始猜的就没错,我知道谁害死卢警官。”

刘均夸小孩似的转头跟季繁云说:“你很聪明。”

姜莱和邱韦异口同声:“骂谁呢!”

季繁云略带得意地向许笑说:“我很聪明。”

话里意思是叫许笑别把他当小孩。

“你们确定?你们不是在过家家!”许笑难以置信,摇着头离开餐桌,她是完全不能融入,觉得太离谱。

许笑过来找季繁云谈工作行程,手上有两个剧本和一场杂志慈善活动。

只是前些天还在电话里信心十足要接工作的人,现在已经把心思在别地方了。

许笑没有久留,准备离开时使着眼色叫季繁云一快走,季繁云直接丢下筷子抱着刘均的手臂一个劲儿摇头,不走。

“出息。”许笑瞥了季繁云一眼,恨铁不成钢的。

许笑一走,季繁云咂摸了下,表示道:“我知道你们很需要我,会等案子结束我再走的,放心。”

姜莱哼唧着:“放八百个心在。”

邱韦说:“工资记得讨,别怪我没提醒你。”

晚饭后一起出门,路上季繁云问起刘均的收入来源,姜莱和邱韦在旁边煽风点火一人一句说完了完了开始查账了。

这趟出门是要去剧院,今晚剧团有彩排,季繁云要到了几个观看彩排的名额。

看彩排是其次吧,毕竟刘均把卢平叫了过来。

姜莱去停车,邱韦为了不当电灯泡跟着走了。

刘均和季繁云在剧院门口等卢平,身边聒噪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留下两人独处的时间。

“冷不冷,要不要先进去?”刘均问了一句。

季繁云“嗯”一声,点头转身要走,但视线还留在刘均那儿,看着刘均说:“冷不冷,要不要我陪你等?”

刘均抿上笑,没讲话,手却已经伸过去把季繁云拉了回来。

季繁云动作很小地搂在刘均腰上。

衣服厚重,站在角落上的亲密姿势算不上显眼,不过刘均还是把季繁云脖子上的围巾拉了高一些,怕他冷怕他被围观。

两人倚在一块,季繁云思绪都在案子了,他以为刘均也是,结果刚一站定发顶就落下一个吻。

季繁云装得不为所动,说:“被拍到你就赖不掉了。”

“嗯。”刘均笑笑着重复他的话,“被拍到你就赖不掉了。”

“啧,天气这么好,怎么连个路人都没有。”季繁云看了眼刘均,又说,“你最近跟许笑好像聊了很多。”

刘均脸上挂着笑意,很淡,就是这样的神色,总让季繁云以为彼此关系是随时要江湖不再见,现在算看明白了,都是装的。

季繁云把人搂紧了一些:“听说你要出资给我整一个工作室,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工作?”

“没有,”刘均说,“只是有些委托人报酬给得多。”

“真行,有点钱你就想来当我老板了。”季繁云口气是不屑的,心里是高兴的,“你想当我老板啊?”

远远的,有人已经朝着这边走过来,季繁云垫了垫脚,手往刘均的肩上放。

刘均跟着季繁云的视线一同抬头,但对话还在继续,他说:“不想当老板,想让你再也赖不掉。”

季繁云说:“我也没说要赖啊,侦探游戏多有意思,你们事务所缺不缺投资人,我还是有点钱的。”

走过来的人是卢平,刘均朝他点头表示问候,一边对季繁云低声说:“不缺投资人。”

“缺……”季繁云也低声,“老板娘吗?”

卢平走近了,季繁云很领导范儿地拍了拍刘均肩膀,然后收回手。

卢平等了几天电话,终于等来刘均的联系,看什么话剧彩排已经够让他奇怪的,怀着忐忑的心情过来,居然还看到季繁云。

谁能不认识季繁云。

看了有四小时的排练,卢平坐在观众席来回观望,不敢问,也没心情看话剧,时不时小心翼翼看旁边位置的刘均,很是奇怪刘均的神色。

季繁云席地坐在舞台角落,与演员们有说有笑,偶尔也会看下来与刘均有视线交流。

打断卢平一整晚的脑内风暴,是舞台上开始说着休息的时候,季繁云向那些演员们介绍卢平。

是介绍卢平。

“卢光照,就是那个负责调查康琦案子的警察,”季繁云指了指卢平说,“他是卢警官的儿子。”

突然成了关注中心,卢平犹豫着站起来。

他都来不及惊讶为什么季繁云会参与其中,接着就听见季繁云说:“卢警官去世当天还在追查康琦的死因,现在请他儿子过来,算是对卢警官的交待,你们应该把真相告诉他。”

“卢……”汪闵最先站出来,“那个警察去世了?”

旁边也有人跟着恍然道:“我以为他不再来是因为相信了。”

汪闵咳了一声打断,不过很快就释然地摆手说:“算了。”

“那天看到刘先生突然出现,我就想,完了,瞒不住了。”汪闵看向刘均,又转头看季繁云,跟季繁云说:“只是很意外你为什么会参与,今天再次见到刘先生之前,我们一直都抱着侥幸。”

季繁云说:“我一直都知道康琦,也一直都想找机会看看她的演出。”

“康琦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汪闵和身边的朋友们几乎连连叹气。

刘均是看了无数遍他们的演出视频,从肢体细节上分辨出,在康琦案子里作为证据的舞台录像并不是同一个人。

刘均也相信,卢光照应该看出了这一点,才始终追查不放。

录像拍到的最后一场演出里,那个在舞台上误服被掉包毒酒倒下的人不是康琦。

那天的剧目其实不是《包法利夫人》,而是康琦之死。

与相恋多年的爱人最终感情、生活、梦想一一背道而驰,经历了背叛,走过了失望,最后死在一场发泄不甘的酒后意外。

康琦应该是酒精中毒而死,她没有经过尸检就被送去火化,刘均无法从简单的医疗诊断确定出详细的死亡原因。

他通过大量的视频对比,观察康琦和身边朋友们的相处。

在康琦的世界里,她也许是落寞不堪的,但那并不妨碍她可以成为别人世界里的光,成为别人的星星。

李湃说,他的星星不能这样陨落,他央求所有人来演这一场戏,心甘情愿为此牺牲。

“牺牲?”汪闵讲到最后,季繁云忍不住打断,“还心甘情愿?不是,不是这样的,你们太自以为是了,这明明就是自我感动。”

“确实是自我感动。”汪闵叹了声气:“但你要是问我们会不会后悔,不,不会后悔,康琦啊,她是非常骄傲的人,我们舍不得让她最后留给人们记忆的是那样一幕。”

所以掩藏了她所有的落寞,让她依旧是为人所追逐的星星。

没有人联系警方,决定权在剧团这些人手中。

最后也只是在离开前,刘均提醒了他们一句:“康琦留给认识她的人最后的记忆,是她生前的样子,不是死时的模样。”

“刘叔……”卢平迟疑地咽下最后一声“叔”的音,因为季繁云看过来的眼神非常激烈。

走出剧院外,卢平要问:“那我爸的案子还要等多久?”

刘均很难给出明确时间,只能说:“会尽快的。”

卢平想再问,但开口只是诚恳地道了声谢。

来了剧院,知道父亲生前在做的事。来之前,通过电话联系,卢平也知道了父亲遭遇意外的缘由。

其实早在意料中,脾气急性格不够圆滑,名利场上不追求名利,他注定要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结了的案子说翻就翻,自首认罪的疑犯他非要替人翻案,哪怕停职还是其它的威胁不能让他消停,只能让他更较劲,多少年来都是这一番模样。

他不仅耽误自己的仕途,在阶层里,卢光照还是部分人的肉中刺。

卢平不知道父亲得罪所里的哪一个,可能不止一个,而这次剧团的案子只是一个导火线。

年鑫明猜能猜到,季繁云能猜到,刘均也能猜到,他们都知道谁想卢光照死,证据在派出所到法医机构沿路的监控里,那辆运送卢光照去做伪造尸检的车上。

有证据,其实就不难。

除了证据,还有远在另一座城市教着卢平该怎么做,还找了刘均来调查的领导,还有怕死但依然选择偷偷藏下卢光照遗体的年鑫明……

还有……

姜莱抱怨着今晚不能回去早睡,邱韦还在劝说去吃宵夜,从剧院到停车的地方,这一路两个人吵个不停。

聒噪又开始了。

刘均和季繁云跟在后面,本来要说话也被他们的声音不断打乱,慢慢落后脚步,季繁云才找到机会跟刘均说:“被人叫叔叔有什么感想?”

刘均说:“没有。”

“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称呼?”季繁云又问了一句。

刘均笑着看他,但邱韦抢了话喊过来:“老舅。”

“烦死了。”季繁云吼回去,“扣你工资信不信。”

“哟!”姜莱阴阳怪气,“呦!来范儿了!”

调情没调起来,混战倒是闹了起来。

因为远在另一个城市,刘均的前领导打来电话,他们宵夜也没吃成。

卢光照的死因涉及到的地方已经不是刘均能掌控,他也希望能及时抽身,所以整理到的证据都上交给前领导。

安静听完这一通电话,他们都已经坐上车,大家屏息静气等刘均说怎么样。

但刘均挂断电话后,就把话题完全跳开,转头跟季繁云说:“不要叫老刘,叫什么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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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标题引用张国荣的《我》国语版歌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