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在棚里,一条长长的古厝小巷,四周围着绿布。

时间是影片中第三天的正午,周子胤藏在孟连家被发现。

孟连从KTV逃出来时自以为成功躲过视线,其实已经被盯上。

小镇就那么丁点大的地方,被人认出来再简单不过了,特别是孟连在这里生活二十几年从来也不是一个低调本分的人。

他前脚刚进屋,看到周子胤还在睡觉,想去换掉一身粉得扎眼的打扮,刚摘了帽子,院子外的木门响了,邻居喊他,说是预防台风要检修电路。

孟连的衣服前面在KTV躲人时换的一套玫粉色运动短裙套装,穿他身上有点紧有点短,一路回来都是不自在地扯裙摆。

但也还好是运动装,在KTV的更衣室,思雪原本要给他穿的是一件亮片紧身裙,孟连放狠话表示死在这里也不穿!挑三拣四才换了勉强算中规中矩的打扮。

邻居又喊了一声“在不在家”,孟连只能快速把短裙往上撩,套了条自己的裤子。

“cut。”

季繁云站在位置上不能走动,许笑过了问他要不要喝水。

“会碰到口红。”季繁云摇头,边抬了抬眉示意许笑转头,“那个保温饭盒应该是给我的。”

许笑不明所以地看向棚外在挥手的姜莱,季繁云又说:“你去问问,如果不是给我的,帮我抢过来。”

机位很快布置好,随着导演喊“action”,场记打板后——孟连停在门廊边,警惕了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会有人在意这间破古厝里住的人是死是活,他对自己的人缘很清楚,邻里全得罪个遍,除了一个憨厚的工友陈治之外,根本没人会来找他,台风一年刮**次什么时候到这里检修过电路。

孟连警惕神色中应了声“等等,我穿件衣服”,他先跑到木门前,蹲下身从门缝底下看。然后回身跑进屋,压着声音喊周子胤,叫不醒,就直接把人从**捞了起来。

但孟连瘦,跑不动,没走几步两人就齐齐摔倒。

周子胤抬高了手喊“军师救我”。

做梦呢,人都没醒,孟连把他拖到窗户边,脑袋撞到了桌腿才惊醒过来。

周子胤惊醒先抱脚,确认了周围环境,松了口气说:“我梦到被百万敌军围剿,膝盖中了一箭。”

“放心,没有百万,外面四个人就够剿我们。”孟连开了窗户,过去拽周子胤,“快点。”

是一段匆忙而紧迫的镜头,围在绿布下的人屏息静气注意着镜头和演员的连接。

绿布外姜莱的专注点只有:震惊!季繁云穿裙子!

看到许笑过来,姜莱递上饭盒也没有交待的话,拿着手机在划拉,转身就要走了。

许笑追上前说:“把刘均的联系方式给我。”

姜莱停下来看许笑,疑惑地眨眨眼,说:“你为什么是这种口气?”

“算了。”许笑说,“我有话问他,让他抽空跟我见了一面。”

然后给了姜莱一张她的名片。

那张名片上许笑是季繁云的经纪人,名片先在警局里传播了一遍,大家查案之余抽空八卦,纷纷猜测:这是大明星经纪人准备塞分手费来了!

刘均从痕检科回来就感受到被过分关注。

姜莱给他看手机上一张粉衣背影的照片,小陈又过来拍拍他的肩,欲言又止地摇头叹气。

“怎么回事?”问话的人是一同进来的王缕,“我错过了什么八卦,快跟我讲。”

姜莱刚要开口就被刘均打断:“小邱那边怎么样,联系过了吗?”

邱韦一早就离开平宁港,他去了程国盛那个失踪的儿子在邻市最后的工作岗位,用老乡旧友的名义去走访当时接触过程国盛儿子的人。

“没进展。”姜莱的语速很快,生怕被打断,过去把名片塞到刘均手中,“许笑说有空了联系她。她要是给你三百万让你滚,不要拒绝不要跟钱过不去。”

王缕凑了过去要拿名片,被刘均挥开。

大家本来等着看戏,谁知刘均根本不为所动,他还提醒王缕:“分配工作吧,王队。”

“大家辛苦一点,”王缕立刻变脸,变得严肃,拍手集中视线,“在平宁港发现的第二个遇害者,之前老刘和小陈整理出了一条死者生前二十四小时的活动轨迹,接下来几天我们要把这些地方掘地三尺。”

王缕摊了摊手中的文件,一边走到黑板前,大家跟了过去围坐到长桌前。

黑板上贴了几张照片,照片是严重尸蜡化的脏器,和头皮几乎完全脱落的脑袋,很容易引起不适,有几个人看过去一眼都需要深呼吸。

王缕比划着手势和刘均交流:谁来讲。

刘均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然后坐到最边上的椅子。

“第二个遇害者也许会成为本案最关键的证人。”王缕指着照片讲解,“你们也看到了,尸蜡化完整保护了死者的伤痕特征,他的头部有一片重击造成的伤口,左侧腰部留下的淤青经我们正在跟大明星交往的老刘同志查验,这是有一个身高大概在一米七一上**重大概是一百四十七斤的成年男人,从背后扣住死者造成的。”

王缕解析得很详细,就近拉起小陈从后环搂,左手拿笔,右手环过小陈的腹部反扣在他左侧的腰上,笔对准小陈的身体,说:“如果没有石蜡化,在夏季平均气温三十五°C的平宁港,时隔八九个月才被发现,恐怕没有人能知道他的左侧肺部有一条五公分的利器伤口。

“就是死者生前很可能跟凶手有过打斗?”有人问道。

王缕说“是”。

小陈坐回椅子上,跟着说:“通过一条五公分的伤口和一块淤青想到这样的行凶动作,大家应该感谢季繁云。”

说话语气是严肃的,憋笑也不露声色的,让刘均非常无奈,但既然成了关注点,索性开口讲工作,他说:“程国盛是左撇子,身高体重和我对犯罪嫌疑人的刻画基本吻合。”

王缕接着说:“程国盛的背部有疤,安排过去给他体检的医生说疤痕形成的时间在这一年之内,是往后倒或者往后撞到什么阻挡物撞出来的伤口。”

有人举手问:“所以掘地三尺指的是找到打斗现场?从现场找到遇害者的血迹和凶手的皮脂?这比捞针还难啊!”

“不难。”刘均看向王缕正发下来的文件说,“路线图都整理好了。”

开完会,刘均先一步离开警局。

那些路线他早摸熟了,只是之前没有调查令不能公开找目击证人不能高调捞针,对比起来现在人手充足的情况下确实简单多了。

他和痕检科的人一起在两处发现尸体的地方重新搜查,案子公开后平宁港的热闹程度又翻了几倍,上级领导的车出入频繁,媒体更是多,这样的搜查都是被盯着的。

搞到最后变得很**,刘均中途就离开了,王缕还有小陈跟他一起,去了刘均常去的那家小炒店吃饭。

小炒店老板一看到刘均,眼神都肃然起敬了起来,说刘均:“怪不得刀法好。”

“怎么?他都吹毛求疵到下餐馆吃饭还要自己做的才肯吃?”走在前头的王缕停下来调侃了一句。

“哪是吹毛求疵,这是会过日子。”小炒店老板说。

小陈接茬道:“我当初也觉着他像个会过日子的人,还想介绍我姐认识认识,哎呦!哎呦……”

话题中心早走开去包间,只关心手机内容。

季繁云给刘均发了一张照片,女装造型,比着“v”的他拍,面无表情,好像被迫营业。

刘均将照片放大缩小又放大,反复看了许久,只觉得可爱,觉得有趣,觉得这世界上怎么会存在这么多变的人。

时不时要拿出手机看一看,看不够,饭吃一半才回神,明明可以去见本人,筷子一放,走了。

见季繁云之前先见了许笑。

是直接联系许笑带他进片场的,许笑领了刘均上房车,关上门就单刀直入:“我看你应该是公职人员吧,做这样的事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前途吗?”

刘均并不能理解话里的意思,只能先否认:“我现在不是公职人员。”

许笑顿住片刻,又恢复那股气势,说:“你如果拍了我弟弟什么照片视频,我劝你放弃那些心思,我弟弟拍完这部电影就会息影去国外念书,他没有打算长久待在演艺圈,所以什么照片视频都不会对他的演艺之路产生影响,我们也不会给你任何钱。”

许笑很有职业女性的干练,昂首端坐,讲话有条不紊。

刘均看着她,听明白了这一段下马威。

许笑是先一步断了所有“恶意”的可能性,怕季繁云遇到的是一个图钱的人,不管图钱或者图感情,在季繁云是公众人物的情况下**威胁非常致命的手段。

刘均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他甚至都没有好好了解过季繁云的工作,只季繁云这个人就让他、猜不透、不能自己……哪里容得下理智的位置去思考其它。

此刻,他还是留有一点理智地想,季繁云对戏剧的投入应该不可能轻易息影。

然后告诉许笑:“我理解你的意思,但是不得不提醒你,如果是在谈判,你这样的方式把底牌亮得太早,如果我图钱那我完全有可能急跳墙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本来没留什么证据,今晚回去马上就拍。”

许笑站起来,准备要发飙了。

刘均倒是口气淡淡,好像在开会议,他继续说:“如果我图感情呢?你提醒到我了,今晚回去马上拍照。”

他没有把话讲太透彻,因为许笑已经慌了。

刘均很快露出笑意,是无奈的,很无奈。

之后又说:“你放心,我会给他绝对的自由和尊重,不管他是体验角色还是随便玩玩,我都是带着认真的态度在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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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两章标题引用《小王子》

第34章 “有空请你吃饭”在有些场合是应酬话语 而有些场合里这句话的意思是 我喜欢你

季繁云的打扮非常滑稽。

口红颜色很深,加上是辫子头的发型,把妆面衬得很高调,上衣是玫粉色的T恤,下身穿着短裙,裙子里还有一条挂着大金链子的破洞牛仔裤。

这天的最后一场戏,孟连无意从窗户反光看到自己的模样,被自己吓退了几步,然后用手想把口红抹掉,结果越抹样子越滑稽。

导演喊了“cut”后,季繁云就比划着告诉许笑要喝水。

宋海逸的声音也哑了,下午的拍摄是孟连和周子胤在巷子里逃窜、和追他们的人打架。

是周子胤和孟连之间产生信任的一场很重要的戏。

危险关头,孟连对周子胤的搭救仅仅来源于他对赎金的贪念。

而危险关头,周子胤没有自顾逃跑,他不知道前一夜被折磨得半死的上吐下泻来自孟连之手,尽管对孟连从头到脚到谈吐都瞧不上,可能是陌生环境里无意识的依赖,逃跑途中却几次三番回头拉孟连一把。

郝罗为了带动他们的情绪,讲戏时要求他们提高音调对话,一点一点地把两个人都带进声嘶力竭的状态中,再投入高温天气中的狂奔。

这天收工早,天黑下来就安排了休息。

宋海逸的妈妈说着回旅馆要给季繁云泡一壶胖大海送过去,宋海逸则在一边嚷嚷可乐才治喉咙。

就那么跟妈妈撒着娇,连连喊:妈妈妈妈,可乐可乐。

闹得好几个工作人员都在打趣,说听得心软,说想把平宁港所有小超市的可乐都买下来送给宋海逸。

并不轻松的拍摄进度,因此笑声不断。

他们一起走出棚景,季繁云说他那边车上的小冰箱好像有可乐。

许笑碰了碰他的胳膊,轻声提醒:“刘均在车上。”

季繁云笑容不变,换话说:“哦,对,可乐我中午就喝掉怎么就忘了。”

然后顿了顿脚步,说:“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个事要问导演,就不跟你们一起走了。”

他往回走,去了休息室收拾脸上乱七八槽的口红印。

许笑是跟宋海逸他们一起走的,她没跟过来也没有过问,这让季繁云感到非常奇怪,在休息室重新涂口红时一边给许笑发语音问她怎么回事。

许笑回了一条文字:凡事要知道保护好自己,特别是个人隐私方面必须多留一个心眼。

季繁云其实看不明白,但乖乖地回了“好”,想着有时间再跟许笑好好聊聊。

收拾好了妆容,想找一身正常的衣服时,看了看镜子,决定只脱掉那条破洞牛仔。

穿着小短裙跑出了棚里,跑近房车才停了步伐慢慢过去。

车里亮着灯,季繁云上车后直径过去倒水喝,喝着水转身往沙发那边走然后一脸惊讶地发现刘均的存在。

专业演员惊讶得呛了一口。

“你怎么进来的?”季然后问。

刘均上下地打量了一遍季繁云的打扮,没说话。

季繁云也不扭捏,先是问:“好看吗?”

端着水走近又问:“你是不是跟许笑讲过什么了?”

刘均没有回答前一个问题,抬头与季繁云对视,抿着的笑意是清楚分明的喜欢,后一个问题的回答是:“跟她聊了一会儿。”

“聊什么?”季繁云垂眼站着,大红唇艳丽得让人移不开眼,勾着笑,更是摄人心魄。

刘均往后靠上椅背,喉咙轻咽了一下,缓缓才说:“拍戏这么认真,以后舍得离开这个行业吗?听说你计划出国念书?”

季繁云本来以为刘均讲了什么好听的话把许笑唬住,让许笑相信他们真心相爱,感动得不多加阻拦,合着又自作多情了。

无语又无奈地把手里那杯水喝掉,季繁云说:“怪不得许笑不管我,她是觉得我反正很快就会走了,不用担心吧。”

他在自言自语,转身又去倒水一口灌了,放杯子的力度显然是带着火气。

再走过来就直接横坐到刘均的腿上,红唇胡乱地在刘均脸上盖了几个章,存心破坏正经脸。

抹开的口红黏黏糊糊地粘在刘均唇边,季繁云满意了,抬脸冲他笑,短裙下外露的大腿还在刘均的手边蹭,存心撩拨。

季繁云抬手似有似无地给刘均擦拭,越擦越乱,存心的。

他往后挪了挪身子,摸出手机,手速很快拍了刘均一张照片,拍完了先给刘均看,然后说:“你有把柄在我手上,老实点。”

说完,见刘均笑了一声,季繁云愣住片刻,赶紧护住手机怕被抢。

而刘均只是摊开手看着季繁云,并没有去抢夺手机,绽开的笑意明显是纵容。

季繁云只顾多拍几张刘均现在的样子,自己在那儿乐着翻看。

他是看刘均没什么不高兴的神色所以瞎闹,一颗心飘飘忽忽、摇摇欲坠,发挥着专业本领用很无所谓的口气边说:“我其实还挺想在平宁港之外的地方跟你见面。”

“只要你愿意,随时能见。”刘均立刻接上话。

季繁云左右翻着照片,反应慢,抬头看了看刘均才理出他话里的意思。

看到刘均眼底的认真,季繁云慌了一下,怔怔地点头说:“行,到外面请你吃饭。”

想较真的多问几句,刘均手机响了。

他接电话的时候,季繁云没挪开身,还是坐在刘均腿上,边听电话内容边咬耳朵骂:“老不正经。”

电话是邱韦打来的,报备他那边的进展:没进展。

程国盛儿子十四岁去外省读技校,学汽修,开始几年假期还会回来,之后渐渐没了联系,直到失踪。

而与程国盛一样,他儿子的性格也是不易被看到的类型,问了好些人都说不上对他的印象。

刘均的手在那条扎眼的裙子底下摩挲,季繁云也很配合。

一老一小的不正经,挂了电话两个人就拥到一起接吻,裙子早掀了。

“以后真的不拍戏了?”刘均突然慢了亲吻。

两人半躺在长沙发上,除了季繁云那条裙子以外,他们衣着都是整洁的,脸蛋都是不干净的。

季繁云不知道怎么回答,选择不回答,压了过去继续亲。

房车亮着灯,拉紧了窗帘,外面一波一波工作人员聊着天路过,都是熟悉的声音。

季繁云多少有点羞耻心,裙子掀高又往下扯,两个人的手在裙摆里拉扯,吻变得狼狈,最后抵着额头都笑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