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救子

这是我第三次见到怀孕的观音了。第一次是在菩萨庙,第二次是在万锁墓。现在我又看见它了。按道理说,一回生,二回熟,我应该心平气和的研究它一会才对。但是根本没用,我对它仍然怕的要死。

崔师傅笑眯眯的站在我身后,问我:“你看见了?”

我点了点头:“看见了。我明白你为什么那么高兴了。”

这里既然供奉着孕观音,想必和当年的山民有些关系。我们只要顺藤摸瓜,没准能查出来山民在哪。到时候,我脖子上的死肉有救了,崔师傅的本命灯也可以向鬼胎讨回来了。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真是想不到。居然在这里找到了线索。”

崔师傅也笑了笑:“这就是天意,老天爷不让你死,就肯定给你留了一条路。”他摆了摆手:“你先等在外面,我进去看看。”

我答应了一声,就站在门口,眼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走到屋子里面去了。

我看见他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像是受了伤一样,不由得大为奇怪:“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忽然拐了?”等我再看了几秒钟,就发现规律了。原来不是他的腿在拐,是他走路的方式太怪异了,时而前,时而后,他的步子看起来杂乱无章,实际上又有一定的规律。

我点了点头,心想:“听说道门中有禹步,大概就是这东西了。据说禹步是大禹所创,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行走,可以获得七星的神力,借以克制住妖魔。以前我总觉得这些传说都是胡编出来的。没想到今天亲眼见到了。”

崔师傅悄无声息的走到供台跟前,他把香炉里面的香拔了下来,将香灰沿着菩萨像撒了一圈,然后把那几只香掰成短短的香头,点燃了插在香灰上面。

他做完这些之后,就朝我招了招手。我轻手轻脚的进去了。

孕观音仍然发出呼吸声,这一次我距离它很近了,听出来这呼吸声不是从鼻子里面发出来的,而是从它肚子里面发出来的。

我冲崔师傅小声说:“它的肚子里面有东西。和观音庙里面的那个一样。”

崔师傅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用香把它暂时困住了。就算它要对付我们,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从容逃跑。”

我听到逃跑两个字,诧异的看着崔师傅:“为什么是逃跑?你这么大本事,咱们还要躲着小鬼吗?”我这话并不是在恭维崔师傅,而是在嘲笑他。

崔师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动声色的回答道:“如果我有三盏本命灯,再来十个厉鬼我也不怕它。关键我少了一盏灯,很多事做起来不方便,所以只能暂避锋芒了。”

我含笑说:“这个借口你恐怕能用半年。”

崔师傅指了指**的人:“你别引着我说话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呢。这家伙既然和孕观音呆在一块,恐怕也不是好惹的角色。”

我们两个像是入室行窃的小贼,缓缓地走到了床边。借着供台上的灯火,我发现**的人是个小孩。他双目紧闭,睡得正安稳。我看了两眼,就呆住了:“这不是偷我命灯的那家伙吗?他的魂魄跟着女鬼跑了。那么睡在这里的,是尸体不成?”

崔师傅显然也把这小孩给认出来了。他想了一会,就慢慢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小孩的脖子。我知道他是在摸动脉,看看这孩子是生是死。

他摸了很久,才慢慢地缩回手来:“好像……好像还活着。不过,魂魄丢了。”

我皱着眉头说:“难道说,他的母亲死了,舍不得他,所以到晚上的时候,带着他四处乱转吗?”

崔师傅点了点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不过,天下间哪有这样的父母?为了见自己的孩子,而把他给害死的?”

他又看了这孩子两眼,摇了摇头:“不对,不对。他的魂魄已经离开身体很久了。这么长的时间,不光是能不能还阳的问题。他的身体也该腐烂了。”

我看了看小孩:“那就怪了。他不仅没有腐烂,身上连尸斑都没有。就像是睡好了一样。”

崔师傅叹了口气:“是啊,这事还真是有点蹊跷。”

我指了指我们身后的孕观音:“和这神像是不是有关系?”

崔师傅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的大门忽然轻轻响了一声。崔师傅忙拉着我藏到墙角,低声说:“蹲好,别说话。”

这屋子里面黑乎乎的,只有一点黄豆大小的灯光,我们两个蹲在墙角,绝对不会被人发现,但是进来的东西如果是鬼,那就不一定了。不过既然崔师傅这么自信,我就随他去吧。

我听见门口方向传来说话声。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带着哭腔:“大吉大利,有怪莫怪。各位大哥一路走好。大吉大利,有怪莫怪……”

这话我越听越不对劲,有怪莫怪,这不是和小鬼对话的时候用的吗?

外面一闪一闪的,忽明忽暗,像是有一团火光。果然,有烧纸钱的味道飘了进来。

我暗暗的想:“这宅子果然不对劲。里面的人个个怪异。”

很快,大门响了一声,像是被人关上了。紧接着,有一连串的脚步声向卧室里面走来了。我听到那男人带着哭腔说:“儿子,我来看你啦。”

紧接着,门口出现了一个人。这人身上穿着白布缝成的丧服,头上带着一顶高高的孝帽,手里面提着一盏白纸灯笼。这副打扮,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幸好这小孩一直昏睡不醒,如果醒过来看见自己老子长成这幅模样,恐怕得当场吓死。

男人手里的灯笼把屋子照亮了,只要他仔细一点,肯定能发现我和崔师傅。不过他脸上失魂落魄的,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们。他走到床前,跪趴在地上,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小孩。

他抹了抹眼泪,长叹了一声:“我的孩子呀。早知道生下来是受罪的,当初就不应该生你。现在你既然来到了这世上,爸爸妈妈就不能让你死了。”

他伸出两只手,把小孩的上身搬起来,然后在他的后脑勺上轻轻拍了两下,小孩嘴里面像是掉出来了什么东西。

我借着灯笼看了看,黑乎乎的,像是大号的黑芝麻。

男人把小孩重新放倒在**,给他盖好了被子。然后从怀里面摸出来了一个小布口袋。他把布袋里面的东西小心翼翼的倒在了小孩枕头旁边。我看的清清楚楚,那是大米。

男人叹了口气:“这个老爷子姓张。今天刚刚没的,咱们借了他半斤粮食,下辈子要还他五百斤。孩子,这事你不用操心,我来还他就行了。”

男人脱下上衣,我看见他身上缠着一圈绷带,他把绷带解下来,露出心口上的伤疤。那伤疤刚刚结痂,正在好转。可是男人重重的砸了自己一拳,疼的呲牙咧嘴。

伤口崩裂,浸出血来。男人就抓了一把大米,和自己的血混在一块。捏开孩子的嘴巴,倒进他的嘴里面了。

男人看了小孩一会,就开始一圈圈把绷带缠好,一边缠,一边嘟囔着说:“粮食是好东西啊。一粒种子就是一个生命。儿啊,你可千万要像它们一样,把命给挣回来啊。”

他缠好了绷带,外面就响起来一阵鸡叫声。

男人急匆匆的说:“天亮啦,我该走了。你好好睡,爸爸妈妈肯定救活你。”随后,他把衣服套在身上,提着灯笼匆匆的走了。

自始至终,他也没有察觉到房间里面多了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