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嗖嗖,透骨奇寒。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中燕悠悠醒来,但见林中生着一堆火,石剑斜靠在对面一棵树上,正呼呼大睡,而自己身上却被着一件长袍。

长袍上血渍斑斑。

云中燕心中感动,心道:此人若是奸恶小人,他大可以趁俺晕倒之时杀了俺。可是,他不仅没这样做,还很关心自己。

云中燕继而又想到此人心系会中弟兄,与高慧珊相识没几天,他竟肯舍身相救,况且义军也曾率人围攻于他,他竟能坦然面对仇恨,反而舍身相助仇人之女,如此深明大义之人,岂是奸恶之徒?他还劝宋子青不要找我报断臂之仇!

但是,父亲、师兄宫长乐确实死于他手上,怎么办?

一阵寒风吹来,林中火光时明时灭。

云中燕看着因疲于奔命,劳累过度而熟睡的石剑,心中既矛盾又感慨。

她往火堆中加了一些柴火,望着火光怔怔出神。

石剑醒来,见天色已亮,道:“云姑娘,石某想和你合骑一马,回去看看宝弟等人。”

“这……”云中燕一下不知所措,须知男女授受不亲,两人如何能合骑一马?

石剑急道:“云姑娘,非石某有心轻薄。宝弟诸人伤重,石某不能见死不救。而且,现今林中并无第二匹马,剩下你一人在此,石某也不放心。”

云中燕却还是犹豫着。

石剑道:“云姑娘,事情紧急,石某实在无奈才出此下策,何况……何况刚才咱们俩人也合骑过一马了。”

云中燕闻言脸一红,道:“那还不上马?”便先跃身上马。

石剑也不顾许多,跟着跃身上马,坐在云中燕身后,两人合骑一马,飞奔出林,赶回原地。

众高僧合掌而笑。

“云姑娘,你与我家少主倒是天生一对。”来伙添哈哈一笑。

“来伙添,你说够了没有?”忽然林中一人飞掠而来,却是魏秋婷,满脸怒容。

来伙添伸伸舌头,急闪到众高僧身后。

“哈哈哈……”

石剑飞身下马,脸红耳赤,不知所措。

云中燕羞答答的,不知下马好,还是策马而去好,蓦然又想起自己得罪了钟万强,此时已无家可归了,不由又淋然落泪。

“云姑娘,你已得罪钟万强,可以说无家可归,今后就当雄樱会是你家吧。而且,你发现不对头,可以随时向我与小石头报仇。”魏秋婷将爱子往石剑怀中一塞,却又大方地立在马下拱手,盛情相邀云中燕。

她昨夜脱围而去,后又复潜而来,看石剑被云中燕所擒,便一路飞潜跟着,看看石剑无非是想与云中燕释和,这才放心。

此刻,她也希望石剑能与武林中人一一释怨,好让自己一家三口,从此无忧无虑地生活。

所以,她大方邀请云中燕到雄樱会总舵避难。

“云姑娘,敝会帅哥多,你到敝会来,一定心情更好。”来伙添又从众高僧身后闪身而出,大叫一声。

“哈哈哈……”

空闻大师也笑出声来。

云中燕满脸通红,一飞而下,躲到高慧珊身后去了。

“恩师,梁老前辈,晚生领来叔叔去云南解毒,顺便引开钟万强等人,劳烦你们护送高姑娘回陕甘吧。男女不便,云姑娘,你也随诸位高僧一起去吧。敝会弟子自然会来找你,领你回敝会总舵。”石剑抱子坐下,吃了块蛇肉,随即分拔人马。

“石公子,珍重!小妹回到义军帐营,一定会告知众将领是你舍身相救的,冤家宜解不宜结,小妹一定想法让义军与贵会释和。”高慧珊大为感动,含泪起身,朝石剑盈盈一辑。

“高姑娘,世间自有公道在。上路吧,一路平安!”石剑将石轩辕递与魏秋婷,朝她拱手还了一礼,便回身扶龙卷风上马。

众高僧与石剑等人挥手相别。

云中燕飞身上马,回首看了石剑一眼,一颗昔日冰冻的芳心,渐渐融化。

她朝石剑挥挥手,蓦然扬鞭,策马而去。

石剑、赖得出、罗中宝、史坚、魏秋婷母子护送来伙添,也随即南下,赶赴云南。

“师叔,雪山并无异样,可能雁**山之战是唐朝元一时冲动吧,他现与令狐安闭关练剑,不见任何江湖中人。”史坚向石剑禀报了查探雪山派的情况。

石剑不语,对此事一时也猜不透。

他钻进马车里,但见石轩辕伏在魏秋婷的**上,呼呼而睡。

他便对魏秋婷道:“婷婷,恐怕一路上,钟万强**魂不散,为保你母子平安,我想让史坚、罗中宝护送你回舵,好吗?”

魏秋婷摇了摇头,讥讽地道:“不!我想看看你与何姑娘见面是怎么样的情形?”

“哎呀,我不过是与她在京城一起救人而已,没什么的。罗兄弟、寇叔父他们知道的。婷婷,我的好媳妇,你别老是捕风捉影,好吗?”石剑满脸通红,急揽她入怀,又哄又劝。

“是不是真的?到云南就知道。”魏秋婷聪慧过人,可不容易哄,摇了摇头,偏不离开他。

石剑只是担心她的安全,没想到又惹来她的误会,便不再吭声,怕越描越黑。

他躺在马车内,把头枕在她的**上,闭目养神。

行程月余,已到贵州。

到处都是绵亘峻峭的峰峦,到处都是葱郁茂密的松林,山岭上随处可闻苗族妇女的山歌,健硕的苗族姑娘像男人一样在山间操作,与江南足不出门的闺秀,大不相类。

群雄在苗区走了半月,过得六七日路程,已穿过苗区,进入云南边境了。

何浩林虽是天花教主,却是昆明城的大户人家,虽然有抓无辜小孩作药引之事披露,但因没证据,官方对他也不敢如何。

何府甚是好找。

石剑等人入住城中“风云”客栈,商议如何求见何浩林。

“大哥,小弟以为你还是单独先见何姑娘,听听她的意思,说不定她能救来叔父,不必惊动何浩林。”罗中宝率先向石剑提议,献上一策。

“她不一定会见我,那天在京郊,你们也看到了。唉……我总是在不知不觉中伤害了很多女孩子的心。”石剑侧目而视魏秋婷,摇了摇头,倒有些不好意思。

“备拜帖,以雄樱会名义求见何浩林?”赖得出呷了口药酒,酒气喷人地道。

“算了,还是你先独自找何姑娘吧,反正,你自己反握好分寸,别再弄出一个小孩来。咱们小心看护好来叔父,会轮流歇会,怕钟贼他们跟至滇中,你早去早回。”魏秋婷叹了口气,顾及来伙添的毒伤,只好同意,让石剑单独去找何芳霞。

群雄见魏秋婷答应了,均是松了口气。

石剑换上夜行衣,背上宝剑而出。

春风吹来丝丝寒意,清新的空气与泥土芳香融在一起。

湿气很重,露出裤脚。

石剑负剑沿屋顶飞行,潜留于城东一处客栈,眺望另一处浩大宅子。

透灯火而下,何府浩大,犹如江南的拙政园。

天花教弟子巡查严防,戎装长刀,手执火把,屋顶也有人。

石剑不敢直接飞去,他想了想,飞身而下,在客栈拐角处拾起两块大石头,一块扔向何府庭院。

“砰……”

大石落入庭院的水池中,溅起阵阵水花。

“谁……”天花教弟子闻声而动,纷纷跃下,直扑水池。

“砰……崩嚓……”石剑再扔出一块石头,砸碎了何府东边一处厢房的屋瓦。

“不好,有江湖中人来掏乱……快……”

何府登时大乱,众弟子抽刀奔向东边的厢房。

石剑趁机飞掠而过,潜入何府一株大树上,凭借树梢遮身,静观其变。

“霞儿,快回房去,为父在此,不怕任何江湖中人。”何浩林与何芳霞、红杏、绿杏几乎同时跃出房中,走向庭院。

火光中,何芳霞一头透明般乌黑油亮的长发,白皙的皮肤仿佛初生的婴孩,佛脸上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四下环顾,颇为紧张。

“爹,钟贼虽然到了昆明,但以他的身份,不至于夜晚掏乱吧?”何芳霞有些不解地问何浩林。

因为何浩林在京城被罗中宝胡说八道一通,导致与钟万强、天平上人、风霜大师闹翻了。

何氏父女倒怕钟万强等人不放过他们。

“什么?钟贼提前到了昆明?怪不得一路上不见他设伏,原来他想在昆明将我们一网打尽!”石剑闻得何芳霞之言,心头暗暗吃惊,立时思索脱身之计。

“他是来拉拢爹的,应该不会。霞儿,严振东惨遭石剑毒手,唉……此事有些棘手。布口袋等石剑落网吧,爹又对不起你。不杀他吧,严振东之子严明杰又老是哭闹,钟贼也会找借口称敝教有谋反之心。一旦触动官兵,数千弟子,性命难保。”何浩林似被她触动心思,仰天长叹,甚是为难。

“唉……爹……,您不必为难,女儿已与石剑绝交,女儿绝不见他,来伙添是死是活与咱们无关。”何芳霞幽幽叹道,似是下足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