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没了金兵的挑战与骚扰,宁远城变得宁静。

众将士及乡民终于睡上了一个安稳觉。

绿林群雄却聚在一起,心头仍是沉甸甸的,得胜后的喜悦,抗金夙愿实现后的激动,忽然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对武林内讧的担心占据了他们的心头。

他们相对无言,既感心如铅重,又不知说什么好?

“之前,我没空问公孙文关于京城的事。信王登基后真会对我下毒手吗?婷婷回京,是否危险?”石剑一觉醒来,独在中军堂内背手踱步,感觉夜晚特别的漫长。

“潘有为去山海关搬兵已有数天,不见音讯。婷婷的十三侍卫,驱逐钟万强等人离开山海关后,也没回来报信。”石剑手摸金戟,分析形势,心头既沉重又难过。

“唉,我没奉旨,不能离开边关的。咋办?”石剑放下金戟,坐回案桌,却又坐卧不安。

“大将军,这是新安州城的筹建图,请你酌定。”朱祥凭为官的敏感,也感觉朝中已有不妥,却又不敢明言,再看石剑忐忑不安,便奉上图纸,以转移石剑的心思。

“哦?”石剑惊喜交集,将图纸平铺在案桌上。

“帐下还有多少银子?”石剑的心到了政务上,对魏秋婷的思念与担心,稍稍减轻了。

“下官按公主所言,拿出三十万两,奖赏所剩将士。拿出十万两,抚恤伤亡将士。帐下尚余五十余万两,作筹建新安州城的基础吧?”朱祥尽量转移石剑的不安,引他把心思全放在新安州城的筹建上。

“唉,且看情况如何再说。安歇去吧。”石剑闻他提起魏秋婷,心头又沉重起来,挥手让他退出。

风寒雪飘,大地又被涮白了。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没有战事,宁远城外风景甚美。

众将士闲着无事,皆走上城头观景。

中军堂里,石剑坐卧不安。

他的心从未有过这样的煎熬。

他对魏秋婷的担心与思念如潮水般泛滥成灾。

“贤侄,吴襄已拿下锦州。”此时,公孙文风尘仆仆地回来。

“石将军,关宁锦线的金兵已撤走。”尉迟松、程勇度身上全是雪花。

“贤侄,松山堡外的金兵已无踪影。”金六福牵着罗风华的手,满脸的幸福。

“石将军,好计策……”谭经天、武威廷、田英洛、陈列、武坚等人也回来了,他们宛如雪人。

“哈哈哈……”中军堂里一阵欢声笑语。

石剑强颜欢笑,让人摆上酒菜,与群雄把酒聊天。

“报……黄公公携圣旨来了……”忽有亲兵匆匆来报。

“来人,摆香接旨。”石剑闻讯,急大声传令,尔后又对群雄道:“诸位英雄,摆香接旨,是要跪拜的,石某知你们看不起皇上,请稍为回避一下。石某身在官场,还是下跪接旨。”

“哈哈哈……好!”武威廷等人表示理解,纷纷拱手抱拳,离开酒席,走出厅堂。

他们并不走远,而是在中军堂外候着。

他们也想知道朝廷的事情。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石剑率众将官下跪,三呼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少保、龙庭大将军、辽东总兵石剑政绩显著,筹银有方,战绩辉煌,特加封石剑为太子太保,晋正一品。封殷有招为山海关经略兼辽东巡抚,孙传庭巡抚陕甘兼平叛总兵。为同庆新皇登基,并慰先皇在天之灵,着长香公主即日与潘有为成亲。钦此!”黄公公展开圣旨,尖声念读。

他身后站着孟广宁、侯赛因、慕容胜等宫中高手。

“谢旨龙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石剑率众将士领旨谢恩,再次三呼万岁。

他起身接过圣旨,泪喷眼帘,伤痛如巨浪般撞击他的心头。

他虽然晋升了,但却高兴不起来:魏秋婷也须奉旨与潘有为成亲。

他接过圣旨,感觉眼冒金星,气血翻滚,咽喉发腥。

“恩师,欢迎你来边关,助晚生收复失土。”石剑强忍身子不适,走到殷有招跟前,拱手道贺,又自谦一番。

“孩子,你神勇啊!仅仅月余,你便收复关宁锦全线,满朝文武震奋,三军敬仰,陕甘叛军也被威摄。”殷有招含着激动的泪花,连声称赞。

“恭贺石将军晋三公之列。”孟广宁拱手上前,恭维石剑。

“谢谢孟总管,谢谢皇上,本官往后将逐步收复失地,不负圣恩之浩**。”石剑强忍伤痛的泪水,将圣旨交与朱祥封存,拱手还礼。

“大将军,异姓位列三公的,本朝无几人。今皇恩浩**,大赦天下,晋升所有将士官差,这可是本朝前所未有的事。公主奉旨,将与驸马成亲。圣上甚惦记将军,盼将军抽空回京一叙。”候赛困言不由衷地向石剑恭维一番,又将朱由检的话带给他。

“谢谢候大人,请先行一步。皇恩浩**,本官相机回京面圣……哇……”石剑又闻魏秋婷成亲之事,剧痛再袭心头,登感眼前发黑。

他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溅得侯赛因满身是血。

他摔倒在地。

“贤弟……”吴襄此时由锦州而来。

“大将军……”

众将大惊失色,急抢身上来,抬石剑回内堂,将他平放于床。

“大哥……”戚娟声音发颤,分开众将,拿来毛巾,为石剑抹拭嘴边的鲜血。

“孩子,咋样?”殷有招大惊失色,进来紧握石剑之手。

侯赛因抹抹脸上的血,与孟广宁相视一笑,随后跟进,扑在床沿,齐声惊呼:“大将军,你……没事吧?”

“没……事,本官曾与金兵第一悍将鳌拜交手,不幸被他震伤。对……不起,本官失礼了!”石剑急编谎言,应付他们一行。

“哎呀,大将军,身子要紧。来,下官为大将军疗伤。”侯赛因心里不舒服,却不敢表露,欲扶石剑起身,试探他是否因与人交手而受伤。

“本官已请郎中疗过伤,呆会再喝些药。”石剑勉强举手摆了摆,又侧头对朱祥道:“朱大人,赠黄公公及诸位大人每人六根金条,六六大顺,祝诸位大人及公公平安回京。”

“哈哈哈……大将军多礼了……”黄公公、侯赛因、孟广宁等人登时笑逐颜开,慕容胜却有些不知所措。

“大将军,下官告辞,盼大将军早日回京一聚。”侯赛因接过金条,拱手告别。

他此时官衔远低于石剑,再也不敢强人所难。

“大将军,往后多多关照。”孟广宁皮笑肉不笑,朝石剑拱拱手,转身而去,心里却一个劲呼“爽!”

“大将军,保重!”慕容胜见石剑脸色惨白,有心劝慰,却当众不便,只好躬身而退。

“朱大人,设宴恭贺吴将军夺取锦州。”石剑不想床前围着这么多人,急挥手吩咐朱祥一番。

“贤弟歇会,愚兄稍后再来探视。”吴襄圆滑,观孟广宁等人脸色有变,马上也远离石剑,闻言趁机告退。

“大将军,保重!”众将只好告退。

“孩子,老夫回山海关去了,有你坐镇宁远,吴三桂守锦州。老夫放心,你安心养伤,稍后到山海关会商。”殷有招好言嘱咐,洒泪而去。

石剑闭上眼睛,任由泪流,霎时打湿枕巾。

戚娟抱他枕于自己的大腿上,泪如雨下。

边关大雪纷飞。

京城落叶飞舞,风云际会。

老奸巨猾的魏忠贤,多方设法试探这位新君。

某日,魏忠贤装出一副十分诚恳的样子,请求朱由检免去他东厂太监的职务。

朱由检不但没准,而且还热情挽留。

几天后,魏忠贤又第二次试探,提出停止为自己建生祠。

朱由检却说:“各地为卿建祠,那是对卿之爱戴。既然爱卿认为不妥,就敕令各地不再建吧。已经建成的,依旧保留,不要拆毁。”

魏忠贤听后,算是放了点心。

朱由检却又进一步麻痹他说:“卿辅佐朕的皇儿,劳苦功高。不过卿是内臣,无法封赏爵位。朕想封卿侄魏良卿为太师,傅星晋宁国公,并赐铁券,作为朕对卿的酬劳。”

“太师”乃正一品最高官阶,“公”又是宗室以外最高的爵位,至于“铁券”,也只是赏绐个别有殊勋的功臣,即使犯了死罪,也可以保命。

魏忠贤终于落下了悬挂的心,以为这个小皇帝也糊里糊涂。

魏良卿、傅星在荆川兵权就这样被朱由检轻易解除了。

魏秋婷离开石剑,飞马进京,一路加鞭快马。

她深谙兵法,熟悉历史,知道每每新皇即位之时,也是血腥洗牌之时,一朝天子一朝臣。

魏忠贤得罪那么多人,熹宗驾崩,新皇即位,恐怕会有许多大臣对他不利。

魏秋婷虽然心里对父亲专权和残害朝中大臣、地方大员的作法也不满。可是,魏忠贤是她的生父,母亲早逝,她现今唯一的亲人便是父亲了。

做女儿的,哪个会希望自己的父亲有事?

她快马回到京城时,便发现京城的氛围与往常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