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繁星点点。

石剑敲开公孙文的房门,道:“公孙叔叔,你与宝弟随小侄去一趟何府,谢过何姑娘赠药之恩。”

“大哥,叫上赖大侠一起去吧?有事发生,也多个帮手。”罗中宝跟着石剑时候长了,当知他此去不仅仅是谢恩,明白他更想在何芳霞出嫁前见她一面。

“不!咱们不与何府任何人动手,真是去道谢的。你们多言谢,多挤兑何浩林,多套交情,逼他不敢动手,逼他也不敢大声叫嚷。即便有打斗,咱们也不能全部人一起去,免得被人一网打尽。反正来叔父二人聪明,会闻风而动的,所以,不需要去那么多人。”石剑俊脸一红,点了点头,又传授方法。

三人推窗蹿出,飞上屋顶,潜往何府。

天空如洗,空气清新。

何府灯火通明,守卫森严。

罗中宝、公孙文二人飞身而落。

石剑则潜往东边阁楼,去看何芳霞去了。

“罗中宝?你……你们……为何还要来敝府?”何浩林正在厅堂品茶,与关大山、郭中海商议何芳霞出嫁事宜,不防罗中宝、公孙文二人从天而降,大惊失色。

他怕的是,消息一旦传扬出去,会增加何、沐两家的矛盾。

上次公孙文于泸沽湖山谷中施毒雾针救走石剑、易宝华之后,何浩林已被风霜大师向沐激流状告一顿。

虽然沐激流没有怪罪,但也有了怀疑,只是沐毅恩迎娶何芳霞在即,沐激流不好问罪何浩林而已。

而且现今,何浩林也怕到石剑了。

因为风霜大师、钟万强、侯赛因、游雁飞、丁华江、陆青山等绝世高手,全被石剑所杀,仅剩天平上人拣了一条老命回来。

天花教此时势力微弱,可斗不过雄樱会人强马壮。

“何教主,敝会来伙添,此前因为毒伤甚重,几欲不治,承蒙教主赠药施救,公孙文此番前来,专门向教主道谢。”公孙文说罢,向他躬身一辑。

“你胡说,没有此事。”何浩林见关大山、郭中海在,急忙怒斥公孙文,连连摇头,不敢承认。

“何教主,咱们远道而来道谢,也不赐坐?”罗中宝拱手上前,甚是有礼,却出言挤兑,自己上前落坐。

“臭小子,还不滚开?”关大山瞟了何浩林一眼,怒喝罗中宝一声。

“关左使,若打斗起来,沐府来人关问,看到小侄在此,会有何感想?到时小侄对着沐氏中人胡说八道一通,沐王爷又会有何感想?”罗中宝不紧不慢,自己倒茶喝,犹如与何府的人很熟悉似的。

“贼小子……滚蛋!”郭中海勃然大怒,拔刀上前,欲要对罗中宝动武,却被何浩林横臂一挡。

何浩林还真不想在自己府中生事。

他料定进入昆明城中的,绝对不会只有罗中宝与公孙文二人,雄樱会的好汉肯定都来了。

真要打起来,恐怕凭天花教的实力,已不再是雄樱会的对手了。因为天花教三个副教主及各香坛主,几乎都战死了。

“何教主,咱们都是江湖中人,在京城也是一起劫狱的,咱们可是患难之交啊!该以礼相待吧?”公孙文见状,也是自己落坐,反正按石剑所教,斯斯文文地见礼。

礼多,人不怪。

何浩林闻言,心头暗暗叫苦,却是作声不得,因为此事是真的,且已传遍朝野。

“谁与你是江湖中人?教主现是滇贵副总兵大人,咱们是官,你们是匪,快滚。”关大山依然吼声大喝,怒斥公孙文。

“错!副总兵算个鸟呀?敝上石将军曾是龙庭大将军、辽东总兵、太子太保,镇辽王、五军都督府总都督。比官衔?哈哈……沐王爷昔日见了他也得以礼相待,何况你们几个?”罗中宝一拍手掌,摆事实,讲道理,有理有节,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那是以前……”何浩林真被激怒了,沉声怒喝,却不敢太大声,怕惊动沐府那些密探。

“沐王爷会把以前的交情忘了?要不然叫沐王爷过来?你们回想一下,上次石将军抓了小公爷,沐王爷也没怎么样呀?”罗中宝也不生气,呷了口茶,翘起了二郎腿。

“总兵大人,你既贵为总兵,大吵大闹,成何体统?”公孙文紧插一口,挤弄何浩林。

“你……”何浩林气得脸色煞白,却作声不得,只好坐回虎皮椅上,直翻白眼。

“关左使,郭右使,是不是想去沐府报信呀?是不是欲置何教主于死地,尔等好取而代之呀?”罗中宝见关大山眼神不善,便冷嘲热讽他一顿。

“奶奶的……”关大山大怒而起,十指如钩,抓向罗中宝。

“啪……反了?”何浩林大怒,一拍茶几,吓得关大山连忙退跃开来。

“来者是客,何必搞这么紧张呢?何必非要兵戎相见?何必一定要刀枪见血呢?以和为贵嘛!大伙都是武林中人。”公孙文接口过来,又教训何府中人一番。

何浩林、关大山、郭中海三人作声不得,皆是气呼呼的。

苍穹无月,星光灿烂。

何芳霞一身白衣,长眉如画,坐在妆台前,唉声叹气。

她起身离座,从抽屉里拿出那张画像,那是她与石剑在太明湖上相遇时为他所画的。

她樱唇轻启,喃喃自语:“大哥,你为何一去不复返?罗少侠说你一定会回来谢我的,为何时隔数月,你还不显身?你可知道,我过两天要嫁人了。”

也许,她要嫁作他人妇了。

也许,她此生与石剑缘尽了。

最近一阵子,何芳霞几乎没出过房门,醒来就是想着石剑,且想法越来越强烈了。

她们有过误会,有过吵闹,有过恩怨。

更多的是难忘的情怀。

她一直想着他,脑海里总是闪现石剑在太明湖画舫上为自己宽衣疗伤的情景。从皇宫救出寇振海后,她为抱着石剑而睡,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当时负伤又心头伤感的石剑。

往事历历在目,让她牵挂,让她思念,让她憧憬。

“咚咚咚……小姐,开门。”房门响了,绿杏在喊。

何芳霞仿然不觉,望着石剑的画像,珠泪滴落,酸楚无限。

“呀……”

房门开了。

“何姑娘……”石剑一袭白衣,手提长剑,英气逼人,满脸激动,双目深情。

他反手关上了门。

何芳霞惊醒过来,以为父亲来了,慌忙收起画像。

她起身出迎,不想面前立着的是石剑。

她含着泪水,怔怔不知所措,还以为是幻觉,急拧一大腿。

“哎呀……”会疼的,是真的。

“大哥……”何芳霞一疼而醒,凄婉叫道,泪水串串滑落。

石剑放下宝剑,拉过何芳霞,一把将她拥入怀中,道:“妹子,原来你也会想我?我看到了……”

他声音低沉,哽咽难言,紧紧地搂着她。

何芳霞突被石剑揽入怀中,心头一阵慌乱,意乱情迷,浑身赤热,既喜又甜还怕更羞。

“你臭美……”她把头伏在石剑的肩膀上,轻轻地擂了他一拳,道:“小妹确有想你。”

她声细若蚊,几乎连自己也听不到了。

淡月笼纱,山水朦胧,夜色如画。

室内,红烛高烧,檀香袅袅。

红红烛光,映衬着何芳霞红彤彤的俏脸,剔透的泪光,亮晶晶的。

“恭喜你要做新娘子了。”石剑心头酸楚,抚摸她的秀发,泪水打湿了她的发丝。

何芳霞头发湿热,感觉石剑泪下,不由全身颤抖,既伤感又无奈,泣声道:“你以为我愿意的吗?我不可怜吗?我就象一头猪,被爹卖来卖去。”

她珠泪串串,柔情又伤感,心酸又无奈。

石剑忽地松开她,满脸泪水,双手扶着她双肩,道:“能跟我一起走吗?我此番是来接爹娘遗体的,护灵回太湖,然后退出江湖。我们将到一处叫香花岛的地方隐居,从此不再过问世间俗务。这处地方,很美,满岛香花,置身其中,宛若仙境。坐于岛尖峰峦,可观日出日落,看海观潮涨潮落。千帆点点,尽收眼底。到那里,我们创立我们的王国,所有子民,一视同仁,平等相待。没有血腥的江湖争斗,只有诗意田园,画彩人生。”

“香花岛?”何芳霞心念一动,诧异地问。

“嗯!我上次被金兵之船撞沉,幸得吴忠夫妇助我逃离。为了回归中原,我们乘船而逃,在东海之中一处巨礁上停留,发现那处巨礁,原是一处岛屿,风景很美,只是有些倭寇。我领着吴忠夫妇及天地会的弟兄,把倭寇打跑了,然后留下一些弟兄在那里把守。现今,那里已竖起‘石’字大旗,高高飘扬。因为,那里将是我的最终归宿。我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自己当皇帝!从此,自己过自己的日子。”石剑为她抹拭泪水,动情地给讲述了自己发现香花岛的经过。

便在此时,室外的红杏高声叫道:“小姐,老爷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