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安安的请求

在安流槿赶到时就看到,这个曾经在他面前多少次受委屈都不曾示弱的小男人,在自己部下怀里却哭成个孩子,不可谓不惊奇,却没有更多的心思去过问,或者安慰。

刚才发生的一切,在路上通过电话蓝已经一五一十的禀报了,不用亲自动手,安流槿自是松了一口气,这样既避免了以后甘轲扶的秋后算账,又免了让人找到踪迹对他穷追不舍的麻烦,但如果这貌似天意对甘轲扶的补偿,尚不能将甘轲扶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话,即便再好的机会,于他也是毫无意义。

“先生,在这边,她想见见你。”

蓝率先到他面前,带他去见另一个人。

安流槿不疑有他,直接跟着蓝前去。

安安的急救手术已经结束,人被送进重护病房,两人拐进安安所在的重护病房,在门口蓝停下来,由安流槿一个人进去。

病房里灯光很昏暗,几乎除了病**被包裹成木乃伊似的女孩,病床外面什么也看不见,安流槿还是一路畅通的来到病床前。

说来也奇怪,竟然在一天之内,相隔几个小时中,他在这样的环境中见了两个被包成木乃伊的孩子,年纪相仿,还是和甘轲扶此刻生存息息相关的孩子?不得不惊叹,有时候命运还真是弄人,永远不会让人顺顺利利,却在人在落入绝望深谷时,再给人一条绳子,不知算是仁慈,还是捉弄。

再说这个病**的女孩,可能本身这女孩之所以和甘轲扶相像,是身形和甘轲扶少女时期太过相似了,眉宇间也有三分像,加上和甘轲扶如今几乎一模一样的长发,如今她的头也被包成了很圆的形状,只是凭眉目,倒是与甘轲扶拉开了很大距离。

面对这样一张脸,又明知她对自己妻子两次所为,纵然甘轲扶从未在他面前提及她,安流槿还是没那份耐心,如对莺子璐璐那般慈爱,再说,她也不是甘轲扶的孩子……

“你找我?”

一个将死之人,找的不是她为之而死的心爱之人,也不是生她养她的父母,反而是他这个,只能说算是见过一面,却连句话都不曾说过的【情敌】的丈夫,这份用心,自然不能让人对她报以善意理解。

躺在病**的安安,在床头并不是十分光亮的灯光下,并不能十分清楚的看到面前这个男人的神神情,只好作罢,废力的出声。

“最后的时间了,想听一点真话,还请安先生看在帮贵夫人保存这颗心脏十年的份上,满足这么个小愿望。”

“哦?”

因为这个,她才没有想见盖文,或者她的父母吗?这个女孩,怕是一直活在父母【善良教育】,以及自欺下的衍生品吧?而她很清楚,却……还是选择了自欺欺人的活法。

“你想知道什么?”

安流槿问。

安安扬唇,似乎想笑,可如今氧气罩在她面上,而且面部神经有些也已经不受她控制了,连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她也已经无法完成,不禁有些泄气。

“其实,事到如今也已经不重要了,对于你们,估计更是无关紧要;可还是不甘心,一定得通透了,才能安心闭上眼睛。”

她说话声音很弱,很轻,很是吃力,好在在这只有仪器声蔓延着的重护病房里,绝对的安静能够让他听得清。

“从十年前成功移植手术后,虽然我没有再正式见过她一面,从父母口中一次次听到她的名字,还是忍不住去注意着她一举一动,慢慢的,将自己活在她的阴影下;或许你们觉得我是庸人自扰,画地为牢,把自己给困住了,但女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无论哪个年纪都好,都想成为更优秀的女人,而不想被目标所笼罩;当遇到老师后,更不想面对这个事实,尤其,他是在我刻意模仿她时才注意到我……”

说着她苦笑,虽然也没能达到目的,更长的喘了一下,声音更加绵软的道出。

“你们都可以骂我贱,骂我自不量力,但此时此刻我却很想知道,你们究竟喜欢她哪一点?不都说男人是视觉动物吗?”

安流槿挑眉,似乎挺意外这小姑娘竟然在纠结这个?

话说,这和她,又有何关系?

“我不否认,甘轲扶在健康情况下,盛装妆容下,是个不错的美人,学识胆识,与这个城市里,很多为生活所屈服的女人相比,更是华丽,耀眼;但优秀的同时,她也伴随着那么多,即便一个正常女人都没有的常识弱点;从认识老师起,我就知道他是个追求完美的男人,可就是这样一个,只有其表,并没有女人的温柔和常识的女人,竟让他爱到骨子里?这不是一个很讽刺的现象吗?明明是你们这些大人教会我,女孩子该柔弱的时候就得柔弱,该示弱的时候就示弱,还要长点心眼儿,以防到手的糖不被其他孩子抢走。”

她说的不甘,最后已经成为幽怨的恨意。

安流槿听到最后,却听的无趣,终究控制不住冷笑以对。

“你错了,是你父母教会你这样生存的,不是我们教会你如何去讨好他人;是你身边的环境,你自己的懦弱让你如此活着的,不是我或者盖文,将你逼成如今这幅模样,你的悲剧,更与她无关。”

安流槿略略弯身,安安这才看清这个男人眼中的冰冷究竟有多彻骨,虽然他的唇角在上扬着,却让人一点也无法感觉到他的温度,仿佛这个男人,本身就是一块从千年寒冰层里挖出来的寒铁,没有任何温度可言,就那样站着,就能将人伤的体无完肤,寒毒入骨。

“你不是好奇我们究竟喜欢上她哪一点吗?很简单,她只是她,而你不再是你。”

近距离看着这女孩眼中透出的恐惧,安流槿貌似很满意,长叹一声,重新起身道。

“唉!也是你这孩子命苦,给一群庸人误了前途。”

他挺是惋惜。

这女孩有一点倒是没错,男人是视觉动物,更是感官动物,不同于女人,可以为了感情死也不怕,因此才有人说,女人是感性动物吧?

可这个世界上还存在一种女人,她们如同毒药,罂粟,让人食之上隐,断绝无命,甘轲扶正是这样的女人。

还有一种男人,有着比普通阅人无数的男人更挑剔的眼光,追求的已经不是视觉上的享受,肉体上的欢愉,与这些相比,他们更渴望心灵上的契合,满足,安流槿想,这也是自己认识甘轲扶这么多年来,也是近些年才对她生出这样感情的因素吧?

虽然他还是觉得自己这感情,来的未免太晚,让他和甘轲扶错过很多时间,可迟到总比不到好吧?不然此刻,自己恐怕还是经营着那些看似光鲜,早已让他失去兴趣的男女关系,看似风光,早已让他疲惫厌恶的营生了吧?

有了她,他才对现在的生活有了更多的活力,自己身体里那即将面临灭绝死亡的生物,才重新活过来,如此,才不想放开她,哪怕明知以她现在的身体,生拖着只会带给她更多的病痛折磨,也私心的不想被留下……

“你身边那些告诉你这些【道理】的男人太次了,让你小看甘轲扶的同时,也小看了她身边的男人,包括她带大的盖文。”

在她眼里甘轲扶那些旁人入不了眼的【陋习】【弊端】,在他看来不过就是点,让他有点小头疼的可爱毛病罢了,虽然甘轲扶的性子暴躁起来确实挺可怕,如新西兰那次的婚礼……

如果没有涉及到她拿命拼的情况下,其实他是挺乐于将她撩拨的暴躁起来,然后再进行【驯服】的,这是乐趣,当然,可能在他人看来太过可怕,尤其可能被甘轲扶殃及的他身边的人……

所以正常情况下,他还是不去将她撩拨的【暴躁】的,可无论甘轲扶什么毛病都好,他感觉自己好像再没有之前那种,【这什么女人?】【拉回来打一顿!】那样对待小鬼的暴躁心情。

这大概就是妻子兼女儿的不同感触吧?这就是老人家常说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他不能完全向这个小姑娘解释,可他觉得这样挺让自己信服,便就这样接受了,也无所谓她能不能接受。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挺聪明的一个小姑娘,竟然把自己纠结成这样?也真讽刺!”

安安讥笑,虽然如今的她只能抖动一下嘴角,却已深深明白。

原来自己不过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她最介意盖文将她当做甘轲扶,可她却早已将【自己】丢失在过去的岁月里。

怎么之前就没有早点觉醒呢?这两个男人,若喜欢的只是甘轲扶的姿色,甘轲扶已过三十,加上最后半年病魔折磨,如今早已形容枯槁,没了之前容色,自己纵然同样病魔缠体,却并非是大病致命的病,年龄上还是容色上,绝对要比甘轲扶占据很多优势,他们如何不会将目光转移?

天底下喜欢年轻时候的爱人多得是,为此甚至不惜寻找与曾经的爱人相像之人,继续所谓的【爱情】,可这个安先生和她的老师,亲眼见过甘轲扶的风华正茂,如今又面临她如此不堪容颜,还不曾放弃,所求的,便不该是以普通男人的标准来衡量吧?

自己这是怎么了?之前自己又都在做什么?

“这么说来,下面一个问题也便不用问了,莫说我可能坚持不过明天,就算有机会痊愈,你们也势必不会让医生来救我,直接为她准备心脏移植吧?”

说到这里她已然淡然,可安流槿貌似觉得如此对她还算太轻了,略略倾身,低声对她道。

“虽然你如此确实挺可怜,但你父母应该也告诉过你一点,无论是有心的错误也好,无心的错误也罢,我们都要为此付出代价;可我还是想让你明白,你胸膛里将要移植给她的心脏,是你欠她的一次活命机会,已经不再是我为了自己的妻子夺取的,所以,医生问你是否同意签署遗体捐赠时,你知道怎么做了吗?”

安安冷笑,似乎在自己这最后的时间里,并不允许自己的尊严再被践踏。

“这个不用安先生您再做提醒,我已经受益医生签署好遗体捐赠了,有院长为证,不会为您,或她,带来任何刑事上的责任。”

安流槿耸肩,退步,准备离开,道。

“作为对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孩子补偿,你的后事和父母的养老,我会做好。”

说着不想再和她多说,转身既走,安安却还有话要他转达,吃力的大声了点道。

“帮我转告老师,很抱歉让他遇见我这么个坏女孩,但是至今为止我为他所做的一切,即便是此刻,我也不后悔,如果能够再重来一次,我一定还会以自己的全部,在他生命中刻上一道重重的痕迹,只是,一定会做的更好,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让他,忍耐下,让我这样的女孩,存在在他生命里吧!”

安流槿放在风衣口袋里的手重重的握成拳,最后对这个女孩保留的一丝怜悯,被她这个心思彻底粉粹,转回的目光中,透出比刚才的冰冷更为恐怖的凶光,阴测测道。

“你不会成功,我也不会替你转告,盖文,没你看到的那么弱,总有一天,会有一个比你优秀很多很多的女孩,将你在他生命中留下的痕迹给抚平,在他生命里,你将什么都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