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

目光中带着一点杀机,王军在楼下的大堂里已经等了五分钟。杨帆谢绝了共进午餐的请求,然后让两套班子正副手四个人在依次到房间里汇报。林海山是第一个进去的,下一个轮到张军。

轻轻的瞟了一眼对面危襟正坐的县委副书记常乐,从常乐的脸上找到一丝不安的时候,张军从内心深处感觉到一种幸灾乐祸带来的快感时,忍不住回头扫了一眼常务副县长徐鸣。作为文海县的县长,外来户张军的日子实在是难过的一塌糊涂。那种时时刻刻被人架空,时时刻刻如同在泥沼中跋涉的感觉,时时刻刻心头仿佛压着一座大山的滋味,张军已经整整在这种处境里挣扎了五年。

今天在杨帆的身边看见丛丽丽的时候,张军突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的感觉。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快意的感觉往往短暂,张军在一番快意之后,开始静下心来,仔细的思索着该怎么做,才能抓住这个机会。

很明显,丛丽丽悄悄的给张军发短信的时候,张军就发现这是一个绝地反击的机会。林海山在文海县经营多年,不管怎么遮掩,太多的破绽可以抓。只要上面有决心要查,张军手里准备了几年的黑材料,就能派上用场。

暗暗的告诫自己,等一下在杨书记的面前不要表现的太迫切,张军偷偷的做了个深呼吸,抬头看看前方的楼道,努力的让表情变得更加平静。

第四百零一章 演技

林海山已经说的口干舌燥了,安坐在沙发上的杨帆始终面无表情。心里暗暗的骂了一声XX的,林海山最后补充一段:“我承认个人在工作作风上面有霸道的习惯,但是我是一心为公的。林枫是我弟弟不假,我举贤不避亲。”

林海山说的内容大致就是总结了一下这几年他在文海县的功绩,最后在简单的解释了一下杨帆看见的一切,把拆迁过程中出现冲突定性为常有的事情,然后轻描淡写的为上午的事情作解释。按照林海山的说法,那个钉子户态度恶劣,辱骂拆迁队的人,甚至动手也是那个钉子户先动的手。拆迁队这边实在气不过,然后奋起反击。事后拆迁队积极把伤者送到医院救治,并且及时采取做了相应的赔偿措施。

巧言令色!颠倒黑白!

杨帆是这样给林海山的话定性的!不过这里是在文海县,杨帆在没有任何表面证据前,是不会发表自己的意见的。

林海山紧张的时候,双脚会不自觉的贴在一起,轻轻的互相摩擦。杨帆的平静后面到死隐藏的是什么,林海山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汇报之前,林海山和同事私下里都统一了口径,张军当时没有说什么。到了这里,得知杨帆的决定是单独召见众人时,林海山的情绪坏了不少,杨帆这是摆明了对两个班子成员的不信任。单独召见的危险性,就在于如果某个人说漏嘴,众人的言辞之间出现相互矛盾。

“林海山同志,你先下去吧,顺便请张军同志上来。”杨帆面无表情的说,林海山听着心里一阵发麻。这个年轻的市委书记实在是太难以琢磨了。

酒店大堂里沉闷的气氛没有丝毫改变,张军依旧坐在那里低头抽烟,另外两位似乎也没有交谈的心思,各自低头在那里想心思。

林海山下楼来,迎着三人看过来的目光,慢慢的走到张军身边坐下,递过去一支烟说:“老张,不管过去我们之间有过怎样的不愉快,那些都是为了把工作做好。文海县两套班子,总的来说还是要荣辱与共。”

林海山话里有话的点了一下,张军站起身来,把抽了两口的眼掐灭说:“我上去了,免得杨书记就等!请林书记放心,我一定会客观的反应问题。”

望着张军的背影,林海山的心情很难平静。张军在文海县是个什么处境,林海山心里非常清楚,张军心里没有怨气是不可能,唯一庆幸的是很多事情不是张军能知道的。

常乐和徐明悄悄的靠近林海山,徐明眯着眼睛看着张军上楼的背影低声说:“林书记,张军上去了会不会乱说一通啊!”

林海山显得颇有把握的说:“嘴巴长在他的身上,要说早就说了。”林海山话是这么说,其实心里非常没底。以前张军说不说是一回事,现在说不说有时另一回事。关键的因素是机会,在此之前杨帆没有见到文海县恶劣的一面,张军说啥都是一面之词,没有证据啥都白搭。现在不一样了,没有证据杨帆可能会让人来查。

林枫显得有点兴奋的走进来,站在门口没有再往里走。林海山一抬眼看见了林枫在那里挤眉弄眼的,心中微微一喜,笑着站起拍拍两人的肩膀,表示一下安慰后走到门口。

“大哥,孙瑜说黎季心软了,可能会见她一面。”林枫多少有点得意的笑着低声说,林海山皱起眉头低声说:“抓紧一点,一定要把黎季争取过来。今天的事情,收拾的干净一点。”

给张军开门的是丛丽丽,进来之后丛丽丽在边上坐着没有离开的意思。杨帆笑着站起来,与张军握手说:“张军同志,丛秘书长已经跟我说了一些你的情况。”

张军忍不住飞快扫了丛丽丽一眼,双手紧握杨帆的手说:“杨书记好!”

招呼张军坐下后,杨帆主意到张军小心的把随身的包放在茶几上,里头鼓鼓囊囊的。杨帆收起笑容严肃的说:“今天我看见了极其恶劣的一幕,之前林海山同志已经做了大致的汇报,现在我想听听你怎么看这个事情。”

张军瞬间感觉到杨帆那边传来一股巨大的压力,坐在沙发上再次深呼吸,双手搓了搓脸,露出一脸的郑重凝视着杨帆说:“杨书记,我以一个共产党员的身份,以文海县县长的身份向您反映一些重要情况。今天发生的事情看着可能是偶然的,实际上是一种必然。林枫的房地产公司,在过去的6-7年里,在经营过程中多次采取类似的手段达到目的,这不是第一次,如果得不到法律的制裁,便不会是最后一次。”说吧,张军小心的把包打开,里面露出几张光盘,还有一叠子文字材料。

“这是什么?”杨帆脸色微微一寒,明知故问了一句,但是却有效的将气氛朝凝重严肃的方向引导。张军沉着脸说:“杨书记,这是过去五年内我收集整理的一点材料,在您看过之前,我想跟您说几件事情。”

杨帆面色一整,递给张军一支烟,低声说:“请讲。”

“大概是三年前,文海县政府通过了一个大规模县城改造的方案。当时在会议上决定采取招标的形式,结果是林枫的房地产公司中标。说起来竞标的过程近乎可笑,只有林枫叫了一声价,其他七八个公司没有叫价。之后的拆迁过程异常顺利,可是我派人调查的结果是,那一带的群众本来对拆迁方案不满意,几乎挑头的人家都遭到了黑恶势力的威胁,其中有十五人遭殴打,三人致残。再往前追溯一下,大概是5年前吧。当时林海山同志还是县委副书记兼任县长,一些外地地产商到文海县来,打算开发几个旅游区附近的小区别墅。据说,这些外地地产商,最后买的地,全是林枫公司名下的。杨书记您应该非常清楚,那个时候正值天涯省房价上涨的最厉害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刚刚担任县长,事后我发现一件可笑的事情,外地地产商买地付钱在前,林枫办理那些地皮的相关手续在后,可笑是那些土地的手续在办理的时候,时间填写居然是两个月之前的。”

张军说到这里停住了,热切的目光注视着杨帆沉静如死水一般的脸。

“你接着说说今天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又是怎么处理的?”杨帆的语气依旧非常的正常,丝毫没有张军希望看见的激动。

“公安局的向我汇报的内容如下,海兴公司买下那块地皮,准备兴建一个公寓小区。由于海兴公司和住户李某某在拆迁补偿上存在争议,导致双方口角,激烈争吵的过程中李某某挥舞锄头,海兴公司的人以为他要动手,上去制止未遂反被打伤一人,进而引发殴斗。事后经调查,李某某及其两个儿子被打伤,海兴公司一人受伤。伤者已经被及时送往医院救治,海兴公司决定重新考虑补偿标准,并且原意担负李某一家三口的医疗费用,并赔偿经济损失及精神伤害三万元。”

张军说的时候,一直不断的偷偷拿眼角的余光打量丛丽丽,发现这个女人一直稳坐在原地没动,丝毫没有帮着说话的意思。再看看杨帆始终保持着一成不变的表情,只是在一支接一支的抽烟。

“张军同志,你可以保证你说的事情都是事实么?”杨帆猛然睁大眼睛,逼视张军。

这个变化让张军的心头一阵战栗,随即把胸口一挺坚定的说:“杨书记,我以一个共产党员的党性保证,我说的以及材料上讲述的都是事实。”

杨帆微微的点点头说:“好,你可以离开了。你出去后把公安局长叫上来。”

……

杨帆先后召见了三个人,仔细询问了拆迁暴力事件后,并没有就这个事情进行一个字的表态,而是立刻召集文海县所有常委在宾馆的会议室开会。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没有人在交头接耳,一个一个都面色严肃的端坐着,等着市委书记杨帆的出现。没有人知道杨帆将会做出什么判断和处理,大家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这种对未知事物的等待,往往最煎熬人。

“杨书记,人都到齐了。”黎季悄悄的进来,低声叫了一下。杨帆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口前抽烟,俯瞰着面前的城市。这个县城比起海滨市来,小且简陋。大部分建筑看起来都有点旧,文海县县委大院倒是崭新,显得非常醒目。几乎是一墙之隔的县政府,还是上世纪80年代初修建的,两处建筑比起来,形成一种强烈的反差。杨帆不得不欣赏张军的心思缜密,安排的这个酒店距离就在县委县政府对面,隔着一条马路相距不过200米。

“黎季,开会之前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么?”杨帆突然回头严肃的问了一句,黎季微微一愣之后,平静说:“杨书记,我不想因为我个人的言论,影响您对客观事实的判断。”

杨帆露出满意的表情,轻轻的拍一拍黎季的肩膀说:“走吧!”

黎季点点头,默默的跟在杨帆后面。走出门口,换了一身浅灰色套裙的丛丽丽,带着一副眼镜,站在门口微微一笑,递过来一份材料说:“谈话记录整理好了,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杨帆淡淡的笑了笑,接过谈话记录慢慢的往前走,步履稳健的迈进会议室。

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杨帆微微的停顿了一下,目光扫了一圈会议室内的情况。所有人看见杨帆的出现,齐齐站起恭敬看过来。

看见众人目光中带着的敬畏,达到目的的杨帆大步走到主位上站住,环视一圈后举起手里的谈话记录。

“我手里这份谈话记录,是与三位同志谈话的记录。”说着杨帆轻轻的把谈话记录往桌子上一丢,冷冷的说:“众口一词!”

说到这里杨帆停了一下,再次环视一圈,猛的狠狠的一拍桌子大声说:“可笑啊,可笑!你们当我是瞎子么?拆迁公司三四十号人,人人手里都有家伙,我就不信那个户主敢先动手。黄逸飞,你敢说你在调查的过程中绝对公正么?”

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黄逸飞浑身一抖,立刻站了起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声解释说:“下面的同志是这么汇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