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韩淮楚与张良分手,独自一人返回鬼谷道场。

正行间,忽听前方树林中传来一阵呼喝打斗之声。他循声过去,只见一男一女,正在厮杀。那男子四十来岁,矮胖结实,相貌凶煞,使一柄三尺长的阔剑。那女子手握柳叶剑,风姿卓越,可不正是那旷世佳人虞芷雅。

而在林中一隅,静立了两人。左边一人,年约三十,弯眉隆鼻,天生一副苦相。右边一人,年约二十,望去温文儒雅。

那打斗者一柄阔剑施得势如雷霆万钧,土尘涤**,一看便知是上乘剑法。而虞芷雅却剑走轻灵,翩若游龙,招法极其飘逸。

韩淮楚心中大奇,“虞姑娘为何会在此与人打斗?”

只见那虞芷雅翩然如同谪仙,想不到武功也是一等一的高手,精湛娴熟,丝毫不落下风。

那年长男子斗得久了,心生急燥,剑身一摇,啸声大作。无边剑气,如一团寒絮铺出,将虞芷雅周身罩住,已看不清半点人影。

那次长男子在一旁赞道:“老大,好一招浮光掠影!师傅几时把这招传了给你?”

却看那虞芷雅,不慌不忙,甩出一柔长袖,竟如蛇打七寸,从一团漫天寒絮中,辨出剑的路数,不偏不倚,将剑尖缠住。剑光嘎然而止,场上一片寂静。

那次长者击掌说道:“墨家绝技,果然名不虚传!”虞芷雅敛裙道:“田氏三雄,也非浪得虚名。”

年轻的男子说道:“只是今日你若不交出那《霸王神功》,我兄弟却无法交差,少不得你我还得再斗一场。”

虞芷雅冷冷道:“你圣剑门还有什么绝招,不妨都施出来吧。”

※※※

这江湖上的第一大门派,便是齐地的圣剑门。自稷下剑圣曹秋道仙逝之后,秦王政二十六年,齐国国都临淄被破。剑圣门人,便以曹秋道弟子仲孙玄华为首,创立圣剑门,蓄意光复齐国。齐地拜在曹秋道门下者众多,圣剑门势力,迅速超出江湖上其他门派。

而眼前的田氏三雄,便是圣剑门下一代弟子的翘楚。老大田儋,老二田荣,老三田横。田荣与田横乃是亲生兄弟,而田儋只是他们的族兄。三人均是江湖中成名的高手,此番恰好在附近办事。

绝世武功秘笈《霸王神功》乍现江湖,立即引来圣剑门高手的觊觎。

※※※

田荣仰天打个哈哈,说道:“我们兄弟,论单打独斗是不如姑娘了,只好一起上。得罪了!”话音一落,田氏兄弟身形快速移动,摆出一个“品”字阵法,将虞芷雅团团围住。

田儋高呼一声:“三才剑阵!”骤见三柄形貌各异的长剑,如三条匹练般向虞芷雅铺了过来,铺天盖地,已封住了所有去路!

这“三才剑阵”乃稷下剑圣曹秋道所创。为抵御强敌,弥补个人能力之不足,曹秋道晚年创出这剑阵。剑阵暗合“天地人”三才之数,变化多端,玄奥无穷。

虞芷雅清叱一声,娇躯拔地而起。只听一连串“铮铮”脆响,金铁交鸣,三才剑阵剑影绞破,地上却遗下一柄断剑,正是虞芷雅手中兵刃柳叶剑。

虞芷雅到底是纤纤女流,气力上不占便宜,被肥硕的田儋震断了兵刃!

田儋目现狰狞,喝道:“小美人,还不快交出《霸王神功》!”

虞芷雅不动声色,从怀中掏出一个皮囊,掏出金,赤两种颜色的粉末,往皮囊中一洒,用手抖了抖皮囊。“噗噗”数声,皮囊眨眼之间,幻作一只飞鸟,足有桌面大小,飘向空中。虞芷雅足尖一点,跨上飞鸟,飘临半空,姿态飘逸曼妙。

田横诧道:“原来是墨家神器——喜鹊鹰。”

墨家祖师墨翟好学而博,精于手工,传说他用木头削成的车轴,能载重六百斤,皮囊制的飞鸟,能滞留空中几个时辰。当时楚国名匠公输盘(鲁班),造云梯之械,欲攻宋。墨子身披蓑衣,只身来到楚都郢劝阻,以碟为械,解带为城,与公输盘比试攻守器械。公输盘施展浑身解数,仍九败于墨子,楚国慑于墨子神技,攻宋之举遂罢。

而这“喜鹊鹰”便是由墨子亲创的器具之一。墨者多任侠,这一派墨者称为“侠墨”,墨子便创制了诸般器械,专用于格斗。

田氏兄弟仍自惊诧,虞芷雅怀中又掏出一物,乃是一条蟒鞭。却又是墨家神器之一的银枫鞭,相传乃墨子斩杀千年巨蟒得来。

田荣厉喝一声:“再战!”田氏三雄又发动三才剑阵,腾空向虞芷雅逼来。

这次虞芷雅居高临下,占了地势之优。将一条蟒鞭施展开来,那蟒鞭好似活物,蜿转盘旋,行云流水,挥洒自如。

田氏三雄,虽发动师门绝阵,却也只堪堪与虞芷雅战成平手。

那田儋突道:“老三,你还没立妻室。这千娇百媚的小美人,我们一起擒下,给你做个老婆如何?”

田横皱眉道:“大丈夫怎能作此行径。”田儋道:“老三不要,老二你意如何?”田荣“嘿嘿”一笑,说:“家中河东狮吼,太悍,实不敢要。”田儋**笑道:“你们二人既都不要,我就不客气,笑纳了。咱们加一把劲,把小美人拿下,给你们大哥我做第五房小妾。”

虞芷雅知他们故意扰乱心智。奈何污言侮语,不忍聆听,手下一缓,肩头已吃了一剑,一袭袍袖裂开,露出欺霜赛雪的一只藕臂。

那飞鸟原本靠一股气支撑方能飘起,又战一阵,气渐渐泄出,飞鸟缓缓下坠。虞芷雅更为不利,又被田荣一脚踢中,跌落地下。

田氏三雄一拥而上,三柄剑指住虞芷雅。田儋恶狠狠道:“赶快交出《霸王神功》,如若不然,叫你受尽凌辱!”

虞芷雅冷笑一声:“想要秘笈,白日做梦。”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手腕一翻,便向胸口插去。想是她不欲这冰清玉洁的身子落入田儋之手,便欲自尽。

只听场外一人急喊:“虞姑娘,不可!”却是韩淮楚看着焦急,出声阻止。

场中四人目光,齐向韩淮楚投来。

韩淮楚仗剑上前,说道:“待我助你!”

虞芷雅剪水般的瞳子一亮,瞬时又黯了下来,“原来是韩公子。多谢韩公子。只是这田氏三雄皆乃成名人物,你且退下,回去吧。”

韩淮楚大义凛然道:“路见不平,拔剑相助。圣剑门堂堂大派,想不到竟做出强取豪夺的勾当。”

田儋“哼”了一声,不屑问道:“小子,你是何人?说话不怕闪了舌头。”

韩淮楚道:“吾乃纵横家门下弟子,淮阴韩信是也。”

田横“哦”了一声:“原来是纵横家弟子,失敬,失敬。”此处乃是纵横家道场所在之地。田横心忖不要惊动了鬼谷老道,言语上倒也客气。

田荣冷笑道:“公子想英雄救美,也要看有没有这个手段。”田儋不耐烦吼道:“跟这浑小子罗嗦什么,让我来宰了他!”

田儋也不多言,提了那柄三尺长的阔剑,向韩淮楚一剑刺出。

瞬时之间,无俦的剑气涌向韩淮楚。韩淮楚仿佛置身剑海,气也喘不过来。心道,“怪不得圣剑门有如此势利。圣剑门武功,竟一强如斯!”

他蓦地大吼一声,奋力拔出剑,施出韩夫人所传郑氏剑法。

“嘎”的一声,犹如断金戛玉,剑光绞破,火星四溅。

田儋“哦”了一声:“原来浑小子剑法不弱。且再看我一招,天网恢恢!”话毕,一簇剑气如一排栅栏向韩淮楚卷去,那栅栏只要一合围,便是韩淮楚毙命之时。

韩淮楚勉力一挡。长剑脱手,一下卧倒在地,胸前吃了一剑,鲜血尽染长袍。

虞芷雅“啊”地惊呼一声,关切道:“韩公子,伤口可要紧?”

田儋方才那一剑剑刃已划开韩淮楚的肋骨,豆大的冷汗直从额头上滴落,正疼痛难忍,如何会无事?他却强忍道:“我没事,多谢虞姑娘关心。”

田儋狞笑道:“小子,纳命来吧!”拎起剑,向韩淮楚走来。

虞芷雅急道:“韩公子,这事本与你无关,你赶快走吧。”韩淮楚吃力地摇了摇头。

不是他不想走,而是这一剑伤得甚重,叫他无法站起。

田儋举起那剑,只如索魂的无常,劈向韩淮楚。

眼见韩淮楚将毙于这一剑之下,殊知怪事陡然发生。

只见韩淮楚不知从怀中掏出什么东东,伸手一挡,“啪”的一声,田儋如中雷击,刹那间呆若木鸡,僵住不动。

田荣田横急问:“大哥,你怎么了?”田儋面现惊惧,只说了一句:“你。”便昏倒在地。

雁行折翼,那田儋被韩淮楚击倒,三才剑阵便无法发动。田荣田横抢过田儋,田荣瞪了韩淮楚一眼,冷冷说道:“韩信,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话毕,二人扛起田儋,头也不回,径向山下行去。

韩淮楚望着田氏兄弟背影,心想这圣剑门的梁子算是结定了。

他刚才中了田儋一剑,胸口兀自疼痛难当。虞芷雅见他疼得咬牙咧齿,忙急步跑过来,关切地察看他伤口。一看惊叫一声:“韩公子,肋骨划开了!”

韩淮楚头一歪,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