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她走过那两支箭的地方,随手拔起,手下一个翻转,将其插入她身后的箭囊中朝我说道:“走吧,现在可以进去了。”

我被她弄得完全找不着北,根本不知道她这与那洞穴箭来箭往,玩的这是哪一出。当下定了定神,调整好矿灯,便跟着她后面,朝洞穴中走去。这洞穴好像是生在岩层肚子里一样,洞口完全与裂口相连,而外面这条巨大的裂口,就好像是有人故意劈开的,好给这洞穴开个门似的。

待我进入洞中,发现这洞顶高的实在可怕,这洞穴的宽度很窄,整个洞穴呈现出一种极为狭窄高耸的感觉。抬头向上看去,两边的绝壁拔地而起,直直的耸入上空,直到矿灯的照射范围之外,也没有丝毫止步的意思。整个洞穴上方映入眼中的画面,就犹如在漆黑的夜晚,从空中俯瞰一条绵长而又纤细的巨大峡谷。从外面看和从里面看,这洞穴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更准确的说,这不能算是一个洞穴,更像是一条狭长的地下大裂谷。

我们走在这裂谷中,渺小的犹如两只蚂蚁一般,当行至离裂口大约百来米远的地方,上方横有一座巨石,离地大约有十米左右。只见巨石之下的地面还插着两支箭羽,灯光照去,赫然是与女人背后箭囊中的箭支一摸一样。

我当下心中一怔,开口问道:“这才是你刚才射进来的两支箭?”

她没有回答我,而是拔起箭支插入箭囊中,然后转身朝着右边绝壁的方向走去。我定睛看过去,那一边的绝壁上开有一个黑洞,有一扇门那么大,她的身影进入洞中,瞬间就被黑暗所吞噬,只听她的声音从洞中飘出来:“再不快点跟上,就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朝着黑洞走去,其实仔细想想,她这一路上应该都是在赶时间,只不过她那种泰然自若的神情和漫不经心的语调,实在是让人无法感受到丝毫的紧张气氛。我进入洞中,里面的空间非常局促,只有一介石梯蜿蜒而上成螺旋状,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这螺旋石梯的直径很小,每级台阶的落差也很大,爬起来非常的费力,而且人在其中旋转而上,只觉得晕头转向。

我就这样晕晕乎乎、上气不接下气的爬到了顶,只见她站在石梯的尽头与外面相接的洞口处等我。见我上来后,她走出去,站在巨石之上对我说道:“等下无论看见什么,你都不要出声,权当一切只是幻觉。”说罢,她便转身朝巨石的另一头走去。

当我顺着巨石目视过去的时候,震惊的脚下一哆嗦,如果是走上巨石才看见眼前的这一幕,我估计我会从巨石上直接摔下去。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极力的平复着心中的震颤,这才慢慢的走上巨石,朝对面走去。

我穿过巨石踏上第一个台阶,我实在是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这深埋于地下两百多米的地底大裂谷中,在这犹如刀切般的岩石绝壁之中,竟然屹立着一座极其雄伟壮观的石宫。这是一座深深陷进岩层之中的地下石宫,放眼望去,宛如一座向内雕凿的巨大石雕。如果仅仅只是一座石宫,还不足以如此的令我震撼,真正令我感到匪夷所思的是,这是完全由人工开凿,没有任何添砖加瓦,完全在岩层中掏出来的一座庞大的石头宫殿。整个石宫的外围都与岩层紧密相连,过度的天衣无缝,浑然天成,宛如一位鬼斧神工的石匠,在云崖绝壁上雕凿出的壮美画卷。只不过眼前的这一副,是立体的,是庞大的,是真实存在的,世上任何一处绝美瑰丽的石雕都无法与之媲美。

我一步步的登上台阶,左右看看台阶边缘与岩层的结合处,完全的严丝合缝,没有任何加工拼接的痕迹,一眼望去,所有的台阶都是如此。大约二三十米长的台阶的尽头,是一个有篮球场大小的平台,之后便是令人眼花缭乱的石宫群。大大小小的石室错落有致,有的呈方形,有的呈圆形,犹如层峦叠嶂般的依偎在开凿出来的悬崖绝壁之上,寥寥几眼根本目视不出有多少。

我上到平台,前方石宫群的下面是一扇拱形的石门,自此通向石门的两边伫立着几十尊石兽,看其样子大小,多与地洞中龛洞里的石兽极为相像。这些石兽全都整齐划一的排成两排,形成一个通道,通向拱门,我一边走一边简单数了数,一排十八个,一共三十六尊。

我穿过拱门,首先经过的是一个小间,没有多大,墙上有烛台亮着火光,我便关了矿灯好节约电力。而后从石门又往里走,视野顿时亮堂起来,这里应该是一个大堂,类似于大会堂那种,中间有个不是很高的石台,两边一高一低一共两级大台阶,顺着四面墙壁围了一圈。我看见女人站在一条连通着这个大堂的长廊中,又在与一个披着黑色连帽大袍的人在一起,我这时已经没有感到多少惊讶了,想来也是,在这地下裂谷中连这样一座石头宫殿我都见了,还差见个活人吗!这人不知是从哪来的,在地下暗河那个洞穴中的黑袍人应该就是他,没想到在这里又撞见了。

这时只见女人朝我招了招手,我便朝他们走去,我脚下步子虽然迈的很稳,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发怵,我不太肯定那黑袍人到底是人是鬼。我走到他们跟前,假装打量着这个长廊,其实眼角的余光,始终在搜寻黑色大帽下的脸孔。帽子里确实很黑,仅凭墙上的烛台所发出的幽暗光线,别说偷瞄了,就是让你站到跟前扒在上面瞅,你也不一定能瞅的清楚。

“他真的是……”黑袍人竟然开口说话了,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原先没料到,他这一开口,我当时惊得是顿时一怔,我竟然没听清楚他后面说的那一句是什么。

女人朝他点点头,转而对我说道:“记住,等一下千万别出声。”说完便与那黑袍人一起朝前走去。

就在那黑袍人转身的一刹那,墙壁上的烛光正好照进了他的大帽兜里,里面一副黑色的面具在我眼前惊鸿一瞥的划过。面具是纯黑色的,没有任何点缀,也没有任何其他颜色,是那种最最普通的,只能将眼睛鼻子露在外面的三眼面具。我罢了迈起步子跟上去,心下稍微放松了些,最起码自古以来也没听说过,鬼还用戴面具的。

我们穿过长廊,又左拐右绕的来到一间石室中,这间石室与众不同的地方就在于有一面石壁的颜色和其他三面都不一样。其他三面都是与外面地下裂谷绝壁的岩石颜色差不多,呈黄灰色,而这面石壁的岩石颜色,却是淡淡的青绿色。这面石壁不但颜色怪异,质地也是极为的诡异,通体滑润,竟然还有些透明度,隐隐有些玉石的感觉。

黑袍人走上前将双手贴在这玉壁之上,随即又在其上四处游走,几乎将这面玉壁摸了个遍。我这时只见面前的玉质石壁,在黑袍人双手的游走抚摸下,竟然开始慢慢的变起了颜色。颜色由浅变深,不断加重,变得更加翠绿起来,绿的简直青翠欲滴。

就在我还在好奇这岩石怎么就突然变起了颜色来,刹那间无比骇人的一幕就发生了。黑袍人竟然进去了,是的,他钻进了玉壁中,我完全没有做好心里准备,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只见他在这碧绿的岩石中用无比诡异的动作,在里面向着更深的里面潜行。因为透明度有限,只能看出一个黑色的轮廓在这岩石中缓缓游走,眼前的画面诡异到了极点,直教人咂舌不已。

女人随即用手朝着岩石中的黑袍人一指,对在一旁已然惊呆的我说道:“该你了。”

“我!”我指指自己又指指那碧绿的岩石。“你让我学他一样,也钻进去?”

“在里面无法呼吸,动作要快,穿过这块石头,我们就安全了。”

我上前用手摸了摸,软软的、凉凉的,像是果冻一样,我随即手下一用力,还真的伸进去了。手上并没有传来任何的不适,那感觉,真的就跟插在果冻里似的。我试着搅动了一下,觉得并不是太费力,便回头朝她问道:“要穿过去,有多远,我不是太能憋气的。”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波澜不惊,但是内心估计因为时间紧迫的关系,早已对我失去了耐心。她没有回答我,把头撇向一边,然后又转回来,抬脚直接给了我一记猛踹,我顿时失了重心,一头扎进了岩石中。

我当下在这如果冻般的岩石中,扑腾几下站稳脚跟,因为被她突然来的那么一脚,心脏受了惊吓,跳的很快,再加之没有丝毫的准备,只觉得肺里的氧气已然没有多少了。我用手向后划去,想要退出去等吸了口气再进来,谁知屁股一痛,又是一脚踹来,我不但没往后退一分一毫,反倒又朝里进去了一大截。

在这里面不能张口,我只能在心里暗骂了她几句,之后便觉得胸闷起来,在水中被大岁强行困住时,溺水昏厥前的那种痛苦和可怕的感觉又再次浮上心头。我知道她就在我的身后,应该也已经进来了,这时想往后退是不可能了,当下只得硬起头皮,使劲的往前钻。

第二十六章 朝拜石碑

这果冻石钻起来并不是很费力,可是撑开眼睛从内部看去,浑浊不堪又没有光源,一眼看不到头。心里的恐惧顿时开始加剧,这时候也不讲究什么节奏不节奏了,我提起体内残存的所有氧气,横插竖舞的便往外头猛钻而去。

我能感觉到后背还有人在推我,那种胸腔要炸开的感觉,又在意识里强烈的弥漫开来。就在这时,混乱的意识里闪过一幕,就是那个黑色的轮廓在这里面钻行时的画面。我当下也有样学样起来,将手臂放下,紧贴着大腿,身子使劲的前倾,然后脚下用力朝后蹬,把头当成钻头,这一来,顿时就觉得快多了。

我隐隐感到头皮突然一震,心下知道是到头出去的前奏来了,随即脚下狠劲的一用力,整个头部总算是破石而出。我一个劲的大口大口的呼吸了很久,因为缺氧造成了头晕目眩,可还没待我恢复过来,后面的人便将我一下子给挤了出来。

等我们都出来后,黑袍人又像在外面的时候一样,双手又开始抚摸起这果冻石来。没一会这石头就又变回了原样,我用手摸去,光滑而又坚硬,大脑中竟突然想起了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孙猴子。我随即又朝身处的周围看去,这是一条人工开凿的长廊,非常的笔直。黑袍人取下女人身后的大弓,又从她背后的箭囊中抽出一支箭,随手从墙上的烛台一掠,将其点燃,然后搭弦,只稍稍一用力,以半弓状态射出。

没一会功夫,我看见长廊深处又飞回来一支箭,箭头还燃着火苗。但是还没飞到一半就已经没了动力,开始缓缓下坠,最后落在黑袍人的脚下,黑袍人随即将大弓还给她,便起身朝长廊中走去。

她挥手示意我跟上,我心想还没跟你算踹我屁股的帐,便连忙一个健步上前,朝她问道:“你看这一路赶的,还没来得及请教姐姐大名?”

她将大弓重新背到身后,便跟随黑袍人而去,只留下一句淡淡的“无名”两字。

“无名!”我心想不愿说就算了,管你叫啥名,当下摸了摸屁股便也起身跟了上去,嘴里还朝她喊了一句:“那行,以后我就叫你无名了,我说无名姐姐,以后这有话能不能好好说,别动脚行不行?”

她突然转过身来,我顿时吓了一跳,还以为她小气到这样就要发火,谁知她却压低声音说道:“我在外面跟你说的,你都忘了吗,从现在开始,不要再发出任何声音,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再出声。”她的语气还是那么的平淡,我听不出丝毫的威逼感。

“待会,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要问,也不要反抗。”她又接着说道。我看见她说这话的时候,手下竟然扶向了腰间的弯刀,我知道她虽然这时语气很平淡,但是这个动作明显是在警告我,她是在向我表明她的态度,那不明之意分明是:如果我不按她说的做,那就得准备好面对她的弯刀。

我顿时抿起嘴吧朝她点点头,此后一路无话,这个长廊也不是太长,没一会就到头了。我走出长廊,当看见眼前这一幕时,我刹那间就明白了她为什么要一二再而三的嘱咐我,如果没有她的警钟,眼前的景象,我想我一定会惊得喊出声来。

这是一间巨大的地宫,中央立着一座有两个人高的石碑,四周生着四堆烽火台。石碑之前跪着一群黑袍人,放眼望去,有几十个之多,他们个个身前摆有一盏油灯,全在那发出那种如藏族呼麦般的喉音。这声音整齐划一,连绵起伏,频率非常快,让人听了极为的揪心。在这里看见一群人类,这就已经够瘆人的了,可更加让人毛骨悚然的还在后面,在石碑之后,有一个长方形的石台,面积大概有四个兵兵球台那么大,高度大概差不多有一人高。石台上放置着一口类似于棺材一样的石棺,四周生有几束枯老的枝干,而石台之下,一片白色沃野,竟然满是白骨。

我们朝着中央石碑走去,我看看那堆积如山的白骨,心下着实惊骇的够呛,两支腿脚,这时候也已经有些发软起来。当我们走到跪在地上的那群黑袍人后面,带我们进来的黑袍人递给无名一件和他们身上穿的一样的袍子。她接过来将其套在身上,带上帽兜,然后双腿一弯便也跪了下去,她用手指着她身旁的一块地方,对我用极小的声音说道:“跪下。”

或许是被眼前这种犹如朝拜般的气氛所感染,或许是畏惧她先前的警告,我什么也没有说便顺从的跪了下去。这时只见黑袍人又拿来三盏油灯,分别放置在我们和他自己的面前,然后他也在我的身边跪了下来。

我听见他们两个,也开始加入到喉音吟唱的行列中,开始在我耳边嘴唇不动,只用咽喉出声,发出连绵不断的怪声。这声音令我抓心脑肺倍感煎熬,我当下只得用手堵住耳朵,以求减轻痛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这种声音弄得犹如喝醉了酒一般,头昏脑涨整个人都晕乎起来。这帮人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这声音始终在刺激着我的听觉神经,而且是持续的,毫不间断的。又过了一会,我感觉意识开始模糊,整个空间开始在我眼前不停的旋转,只觉得头痛欲裂,最后终于是犹如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大脑瞬间就空白了。

当我再醒来的时候,周围已经停止了怪声的发出,但我的耳朵依旧在不停的嗡嗡作响。我坐起来,只见所有的黑袍人也都已经站了起来,而且是全部围着我站在周围。我就像是一个圆圈的中心点,我环顾一圈,所有的人几乎都是一个样,帽兜里面都是黑色面具,我已经分辨不出哪个是无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