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A市市委机关高高的围墙外,闪出来一个身着黑衣黑裤,头上蒙着黑纱的人。此人中等身材,略显瘦,脚步十分轻盈,身子极为敏捷,犹如幽灵一般,无声无息,疾行在浓密的行道树荫之中。

此刻,干净整洁的市委大道上灯光迷离,行人罕至,静悄悄的,公交汽车已经收车,不时有一辆桔红色出租车唰唰唰疾驰而过。

蒙面人疾行至市委大楼背静处,这里有一棵茂盛挺拔的梧桐树,蒙面人蹲下,四处张望,突然旱地拔葱腾起,嗖地一声,灵猫一般窜上了梧桐树。上至与高高的围墙顶平齐处,身子弹射过去,跳至围墙顶,接着就像蜻蜓点水,人已跃到了围墙内的一棵樟树之上,轻轻地顺樟树而下,蒙面人便进入了戒备森严的市委机关围墙的里面。

这时,一队着装整齐,拿着强光手电的武装保安巡视过来。

蒙面人一蹲身,接着身子拉伸,蛇一样蛰伏在树下的浅草之中。

强光手电在草坪、树木、围墙各处扫射,武装保卫走过,蒙面人悄没声息地爬起,猫腰穿过一片美丽的林木,绕过一个开着荷花的水池,到达了庄严精制的市委办公楼前。蒙面人迅速拿出一根曲曲弯弯的万(能)钥匙,嗒一声打开了大门,闪身进去之后,接着将大门轻轻关严。

蒙面人进入了漆黑的楼道,他摁亮如荧火虫般的头灯,四处观望门顶上伸出的办公室名称牌子,又思忖了一下,便上至三楼,开始用一块特殊的插片,打开第一间办公室的门,闪身进去后轻轻把门关上。

这时,蒙面人在头灯的照射下,一个接一个撬开室内办公桌上的抽屉,手脚麻利在抽屉里翻找,撕开信封或文件袋,几乎都有几百上千元,甚至三四千元的现金放在里面。蒙面人迅速把现金收入囊中,接着又去打开另一间办公室,以同样手法,搜索每一个办公桌里的现金。

很快,蒙面人动作麻利地洗劫完三、四、五、六楼,这时,时间才三点正。

蒙面人从容不迫退出办公楼,将大门锁上,入树林,过水池,经草坪,由原路上树,出围墙,轻松地消失在黑夜中。

此刻,关酉阳正全神贯注阅读着卷宗里有关四案的资料,手机铃声响起,他一看是父亲关沧海打来的。

“老爸,你还没睡?深更半夜的。”

“儿子,老爸为你这个四案组长揪着心呀,四案的侦破,关系着A市警方的声誉,特别是关系着陈朴局长和你的前程。这两天我想到了一个被A市警方一直忽略的人,你可以抓住这个人展开侦察推演,”

“哪个人?”

关沧海说:“一个死人。”

关酉阳吃惊。

“让他复活,然后你再结合A市发生的四案分析推演,看看会是什么结果。”

“老爸,这两天我的思路也在往这上面靠,但还没想明白,这下被你点穿了。这个死人,就是二十年前被警方击毙在长江里

的江浩志?”

关沧海说:“对,还有一个绝不能忽略的人,她就是陈朴局长失踪了近二十年的妻子司马美子。她曾两次失踪,主要关注她后面的一次失踪。她为什么失踪?失踪去了哪里?又做了些什么?现在还在不在?与四案有些什么关联?如果说江浩志被击毙是谜,美子失踪也是谜,四案就是大谜套小谜的连环谜。要揭示这个连环谜的谜底,必须抓住谜眼,江浩志就是这个谜眼。你的当务之急是从各方面入手,了解清楚江浩志和美子的来龙去脉,看他们都经历了些什么?都做了些什么,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对他们了解得越仔细深入,也许离破四案就越近。记得江浩志曾经被江门市公安局抓住后审讯过,肯定能查到当时的审讯记录,必要时请求外地公安机关配合……”

放下手机,关酉阳很兴奋,他不得不佩服见多识广的老爸棋高一着,他总能在错综复杂的案情中敏锐地抓住要害,就是他说的谜眼。此刻,他迫不及待梳理着爸爸点出的思路和谜眼。

随即,他索性拨通了司马慧子的手机。当对方接通时,他一连声说着对不起:

“阿姨,你看天没亮就打扰你……”

司马慧子睡眼惺忪说:“你是谁呀,深更半夜的?”

“阿姨我是关酉阳,刚从北京过来,还没来得及登门拜访阿姨,案情紧急,只有先电话打扰你一会。”

司马慧子打断他的话,兴奋起来:“唉呀,是酉阳细娃呀!你怕早把我这个老阿姨给忘了哟。”

关酉阳也打断她的话:“没有忘阿姨,等破了四案,我要登门看望阿姨的。”

司马慧子哈哈笑着,说:“好哇,一定要来唷,我在酉阳当了三年知青,阿姨做土家菜给你吃,和滓饭,气气糕,油香辣茶,锅巴洋芋……”

“阿姨你不要说了,我是土家吊脚楼长大的细娃嘛,说起正宗的土家菜我就吞口水了。”

“好样的细娃,没忘本,酉阳你是有急事吧,我理解你们干刑侦的,案子来了是没日没夜的干,说吧,阿姨能帮你什么忙?”

“谢谢阿姨,我想知道,当年美子小姨是怎么失踪的?”

慧子立马想起关沧海那天对美子妹妹的推测,心情十分沉痛,好一会,关酉阳才听见手机里传来慧子的叙述:

…………

爸爸的葬礼,来了很多同学,有陈朴,关沧海,江浩志……还有过去文化局方面的同事。

在一个冷风飕飕的秋日,爸爸被安葬在了A市效区一个叫松林坡的山上。

慧子长跪在爸爸坟前,哭诉:“爸爸呀……你放心去冈仁波齐吧……有一天……你的闺女……会去冈仁波齐找你……”

当送葬队伍回到A市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慧子突然发现身边没有妹妹,她疯狂地呼喊美子。

同学们都惊慌失措地寻找。

茫茫夜色里,到处是呼喊美子妹妹的声音……

江浩志突然惊叫了一声,往效外松林坡方向奔跑,大家都跟着他跑。

子夜时分,他们气喘吁吁跑回到了松林坡,山风

呼呼地吹着,夜露下来了,冷飕飕的。手电筒照射下,只见美子蜷缩在爸爸的新坟上,那里被她刨出了一个坑,她的两手都是凝固的血,她刨累了,哭累了,喊累了,就在蜷缩在那个坑里,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

同学们抱起浑身僵冷的美子,都眼泪花花地叹息着:

“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平时夜路都不敢走,她竟然在这个可怕的乱葬岗上陪伴她的爸爸。”

江浩志颤抖着声音对慧子说:“松林坡上……是有野狗……野狼的……”

回A市的路上,美子迷迷怔怔地伏在江浩志瘦削的背上。

同学们跟在身后劝着:

“美子呀,你这样对不起你爸爸唷,你爸爸要你好好活着嘛。”

“美子呀,你跟着姐姐好好读书嘛,你爸爸在冈仁波齐才会放心……”

从此,慧子就再也不敢离开美子了。但是缺少了爸爸拉板板车那一点微薄收入,两姐妹的生话成了巨大的问题?

江浩志站出来,他说已经给父亲说好,他每天提前放学回家,帮助老父亲在长江里打鱼,把他那份卖鱼的钱,用来承担慧子和美子的基本生活费用。

陈朴不同意,他说:“浩志,不能这样,你家都那么困难。我呢,爸爸在长航跑远洋,家庭经济比你们哪个都好,慧子和美子以后的生活费用由我来承担。”

关沧海出身资本家家庭,父母双亡,与慧子一样属黑五类子女,自身难保,自然没有办法。

所以爸爸死后那两年,慧子和美子两个孤女的生活费用,是由陈朴和江浩志共同在承担。

这使要强的慧子过意不去,还好,这时举国上下开始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上山下乡运动。

许多家庭为此哭哭啼啼,唯司马慧子非常高兴,她立即报了名当知青,因为这样便可以带着妹妹到乡下去自食其力,解脱了靠同学资助过日子,还可以换一个广阔天地的环境,对爸爸去世后,妹妹那颗伤痛的心灵也是有好处的。

他们自愿组合,司马慧子、陈朴、关沧海、江浩志四个同班同学,决定到酉阳县沙坡头插队落户。

离开A市的前几天,慧子很兴奋。正值春暖花开,A市的黄桷树发芽了,长江边的草儿青了,A市之南的前山后山绿了,天兰瓦瓦的,水亮汪汪的……慧子牵着妹妹的手,在黑旗岩长江边看急流中行进的轮船,她终于看见了妹妹脸上久违的笑容。

这时,江浩志划着他家打鱼的小船来了,手里拿着风筝。他比小的时候更喜欢美子妹妹了,这种喜欢已明显变成了一种真真的爱。

他带着妹妹在长江边放风筝,妹妹格格格地笑出了声。为了逗妹妹高兴,他在长江边的沙滩上翻筋斗,做鸡公走路,尽管摔得鼻青脸肿,但只要听见美子笑得格格的,他就高兴得不得了。

那时候,十六岁的慧子青春萌动,她隐隐觉得,妹妹的归宿应该是这个男生,如果他们不能在一起,老天真的是太残忍了……

(待叙 第二十五章 妹妹你在哪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