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陈朴将绮云出走告诉了还在西藏黑脱的司马慧子。慧子在长途电话里听着陈朴哭诉。本来美子妹妹失踪她就把责任算在了陈朴头上,认为是他没有保护好妹妹,她愤怒,她憎恨陈朴。这时,又传来妹妹的女儿陈绮云离家出走,还与男友同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哭着大骂:

“陈朴你这个死脑筋,我恨不得杀了你,你害了我妹妹,又害了我妹妹的女儿绮云,你不得好死……”

陈朴只有抖抖地拿着电话听筒,让她骂,实际上听见慧子的骂声,他心里还要好受些。

慧子骂完,许久才稍微冷静了些,说:“陈朴你这个死脑筋,你知不知道,这是你的错,你不了解现代的孩子们,以为是我们那个年代的人吗?你只知道向高夺走了你心爱的女儿,你就没有考虑绮云的感受。你发现他们已经铁了心相好,你还强行干涉,你还要把女儿夺回来,可能吗?陈朴,你又犯了极大的错误,你痛苦,你是自作自受,活该。陈朴,我告诉你,赶快把我侄女找回来,你不把绮云给我找回来,我回A市来剁了你。”

慧子愤怒地挂了电话,剩下陈朴呆呆地拿着听筒,死了一般一动不动。其实他也已经开始反省,虽然吵闹赌气,但他心里无时无刻都挂念着女儿,他一夜接一夜地失眠……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下个月去浸石乡,无论如何要把女儿接回来。

就在这个月的月底,陈朴出差到了北京公安部开会。

这天,正在开着会,手机响了,他本想关掉手机,突然手机里传出“爸爸爸爸……”的声音。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这熟悉亲切的声音了。急忙起身离开会场,跑到外面的走廊上,激动地接女儿打来的电话。

绮云在电话里泣不成声:“爸爸……我想你……我想爸爸……”

陈朴的泪水立马就涌了出来,呜咽着:“绮云,我的女儿,我也想你……”

绮云不住声地说:“爸爸你在哪里……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陈朴哭着说:“绮云……我在北京开会……周六就回A市了……我来接你回家……”

“爸爸你快回来呀……我要爸爸……爸爸你快回来呀……我要我的爸爸……爸爸你快回来呀……”

陈朴回到了会议室,呆呆地拿着手机,里面似乎还一直响着女儿的哭声:爸爸你快回来呀……爸爸你快回来呀……

陈朴坐不住了,他立即找到了公安部领导请假,要求马上回A市去。

无论领导们怎样劝说他,批评他,就剩一天的会议了,开完会明天再走吧。可是女儿的哭声盖过了这一切,就是开除公职他也不能等到明天了。他扭身就跑了出去,在大街上栏下一辆的士,直奔火车站。

到达火车站时,开往A市的特快列车已停止检票,不准旅客进入。

陈朴不由分说便冲了进去,嘴里心急火燎地不住声叫喊着:“我上车补票,我上车补票……”

陈朴气喘如牛一直冲到站台,只见特快列车已全部关闭车门,一声长鸣缓缓地起动了。

陈朴飞

身跳上车,险些掉下车门,他扒在车门外,咚咚咚狂打着车门。

骂骂咧咧的列车乘务员只好打开车门,让他进入车内。此刻,列车上早已满座,没有了任何座位,陈朴就一屁股坐在了列车连接处的空地上,旁若无人地以泪洗面,哭泣有声:爸爸你快回来呀……爸爸你快回来呀……这声音让他肝肠寸断,他在哭泣中回应:绮云,我的女儿……爸爸回来了……”

陈朴乘坐特快回到A市,已经是第三天的早晨,他疯了一般跑进老院,扔下行李,拿出手机,气喘吁吁大叫着:“小廖,快来出车……到浸石乡……快点快点……”

当陈朴扭身准备走出家门,去车库上车的时候,咚地一声,门口跪倒了一个人,他头埋得很低,双手抱着一个黑匣子,全身颤抖着,嗡嗡嗡地哭嚎:“陈朴爸爸……你毙了我吧……我要和绮云在一起……陈朴爸爸你毙了我吧……我要和绮云在一起……”泪水在黑匣子上滴滴嗒嗒横流……

陈朴惊呆了,他看清了跪在门口的是向高,他懵了,他死了一般看着向高手上的黑匣子,犹如五雷轰顶,他似乎感觉到了一种他无法承受的,巨大的可怕在袭来……

这时,被惊动的左右邻居干警及家属们都跑来。当他们弄清了抱在向高手上的黑匣子是陈绮云时,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天哪!那个还没走到一楼就不停地喊着爸爸爸爸,喊起就不歇气的乖乖女陈绮云;那个在老院里长大,人见人爱的小丫头陈绮云已经不存在了……天哪!这孩子变成了向高抱在手上的一盒骨灰……

震惊之后,全都大放悲声哭起来了,于是整个家属老院被感染了似地,被哭声淹没。

陈朴早已在哭声之中咚一声,木桩一样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有人在惊慌地叫着:“快掐住他的人中,送医院……”

有人在哭着叹息:“唉!陈副局长看来是难过丧女之痛这一关了……”

…………

向高讲着哭着,许久,问司马高原:“你说人在临死之前,是不是会有预兆?”

司马高原回答说:“是陈绮云有预兆?”

又过了好一阵,向高继续讲述:

…………

陈绮云在浸石乡没过多久,便怀孕了。

 那天下午,不知道为什么,绮云突然特别地想念爸爸,特别地想马上见到爸爸,这种想念异常强烈,她想得心口疼痛,她想得泪流满面哭起来,她拨通了爸爸的手机,哭着喊着:“爸爸爸爸爸爸……”仿佛离开了爸爸很久很久,她像童年那样不歇气地喊着爸爸,仍然止不住想念爸爸那种心痛。

关了手机,她仍然在不停地哭着,不停地喊着爸爸爸爸爸爸……

这时,绮云提前发作要临盆了。

向高急匆匆从A市美术学院赶回来时,已经天黑下来很久了,他急忙扶着绮云就往外走。太偏僻的小小浸石乡,医疗条件十分低劣,向高想把绮云送到好一点的A市大医院去生下这个孩子。

他们急急地来到杨浸路口打出租车,疼痛难忍的绮云仍然在

不停地叫着爸爸爸爸……

一辆出租车亮着前大灯开过来,向高奋力招手,大声叫喊着师傅停车。

出租车减速,向高着急地叫着:“师傅,去A市医院,生小孩……”

不知道为什么,出租车司机突然一踩油门,飞也似地冲过去了。

绮云痛得站立不起来了,已经有血水顺着她的裤腿流下来。向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终于又出现了一辆急驰着开往A市方向的出租车。向高声嘶力竭叫喊着师傅,拼命招手。

出租车减速,里面的司机伸出头,看了一眼挺着大肚子,裤腿流血的陈绮云,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向高愤怒地扶着绮云,干脆站到了公路的中间,气喘不止说着:“绮云坚持一会……绮云坚持一会……”

不久,又一辆出租车开过来,看见路中间站着人,只得减速停车,一个长着落腮胡子的司机,伸出头,没好气地说:“干嘛呀,有你这样打出租车的吗?”

向高哭着哀求:“师傅求求你,做个好事,我妻子到医院生小孩,师傅求求你……”向高说着,不由分说走到出租车一侧,拉开车门,把绮云扶上车去。

落腮胡出租车司机扭头,不满地说着:“血都流到我车上了,我们开出租车的有忌讳,懂吗。”说着猛踩油门,出租车颤动着,突然往前冲去,身子还没有完全进入车里的绮云被抖了下来,出租车猛然提速,车门随着惯性嘭一声关上,卡住了绮云尚未来得及离开车体的裤脚。出租车丝毫没有减速地往前冲,拖拉着绮云在公路上急驰,至到绮云的裤脚被拉裂撕碎,出租车飞驰而去……

向高在出租车后面疯狂地追着,嘶嚎着,当他把绮云抱在怀里的时候,看见绮云下身全是如注地流淌着的血液,绮云被挂破的头上脸上也流着血。

“绮云绮云绮云……”

绮云嘴里叫着:“爸爸……我想爸爸……爸爸……你快回来呀……”叫着叫着,那声音小下去,消失殆尽。

这一天夜里,向高就那样一直抱着绮云冰冷的,全身是血的尸体,至到天快亮时,警察们来到这里……

…………

向高讲述不下去了,好一阵,呜咽着说:“绮云那一天……就不停地叫着爸爸……或许是她预感到了……她将离开人世……想多叫几声爸爸……”

许久,司马高原抹着泪,说:“你当时,没有看清那辆出租车的车牌号?”

向高哭泣着:“是的……那时我的心里那种着急……怎么可能注意那车牌号……”

司马高原说:“所以,警察一直没有查到这辆肇事出租车和司机。当时,杨浸口区域属于B城管辖,后来才化归成了A市的辖区。”

向高点着头,愤怒至极:“这是些什么人,怎么会这样坏,最应该搭乘的临产前的妇女,竟然成了这些坏蛋的忌讳拒载。我天法形容当时我那种愤怒,悲痛,仇恨,如果我是一个能造武器的人,真想把全B城的出租车司机都杀光。”

(待叙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最后的心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