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时,主人打开箱子,从里面甩出来一顶乌纱帽和一件大红官袍,猴们一拥而上争抢乌纱帽,你抓我一爪,我咬你一口,一个个啮牙咧嘴,凶像毕露,呜嘘呐喊撕打成一团,场面顿时热闹起来。

绮云急得大叫:“爸爸,猴子为什么抢乌纱帽?”

爸爸在下面说:“想当官呗。”

乌纱帽最后被一只怪模怪样,半边脸红,半边脸白的猴子抢到手。

“爸爸,那只猴子好奇怪哟,半边脸红半边脸白?”

爸爸说:“那是个阴阳猴,一半说猴话,一半说鬼话。”

这时,阴阳猴已将乌纱帽戴在了头上,大红官袍也穿在了身上。斗败的猴们拥在它身边,畏畏缩缩,点头哈腰。只见那阴阳猴倒背两手,趾高气扬,眼睛朝天,大摇大摆绕场走,两个金丝绒的帽翅儿闪悠闪悠。

哄地一声全场大笑,绮云骑在爸爸肩上笑得好开心:“爸爸爸爸,戴乌纱帽的阴阳猴子好得意哟,格格格……”

旁边一个中年人摸了摸绮云的脸蛋儿,说:“小妹妹,当了官才有搞头嘛。”

绮云不懂,不过以后她上学了就懂了,这猴们的确就像封建王朝的官儿咧。

这时,戴乌纱帽的阴阳猴坐起了滑杆,两只斗败的猴子气喘吁吁抬着它,另一只面部被抓伤的猴子在后面吹起了唢呐。

顿时笑得大家直不起腰。

绮云眼泪水都笑出来了,忽然想撒尿,可是这么好看的猴戏她不想离开,实在憋不住了,干脆就哗哗地屙起来。

热烙烙的尿水,立即顺着陈朴的脖子滚滚直下。

旁边有人发现,惊呼:“嘿嘿,这娃儿在老汉脑壳上屙起尿来罗。”

引得周围的人都扭过头看。

一个妇女嬉笑着问陈朴:“尿流到嘴巴里了,甜的吗咸的?”

陈朴抹了把脸上的尿水,憨憨地说:“甜的,自己的娃儿屙的吃的,嘿嘿……”

周围的人都看着他哄哄地笑。

有人劝他赶快回去换件衣服,莫感冒罗。

陈朴就仰起头问:“绮云,走不走?”

绮云说:“我还想看。”

陈朴就站着不动了……

陈朴和女儿绮云很玩得来,他觉得和女儿在一起的时光里很愉快,心里充满了盈盈的亲情。这是美子失踪以后,能让他心灵得到的最大的慰籍。所以,他觉得只要有女儿在一起,一辈子就这样单身也没什么不好。

 二

不久,四楼409室的同事,政法科科长伍国栋的妻子,片儿警曲小楠生了个儿子,这是他们结婚八年后喜得的贵子,两口子欣喜若狂,给儿子取名伍子豪。接着张灯结彩,宴请亲戚朋友,同事哥们吃饭喝酒,庆贺贵子伍子豪诞生。

可是这个伍子豪不是省油的灯,他一生下来就开始哇哇地哭,接着就一直哭,除了吃奶和睡觉,睁开眼睛就是哭,并且哭得声嘶力竭。一开始俩口子以为孩子哭两天就不会哭了,没想到这孩子哭起就不歇气。

“豪豪你不哭了嘛,爸爸抱你走街街……”

“豪豪幺儿,你不哭了嘛

,妈妈陪你睡觉觉……”

爸爸妈妈的央求,那伍子豪一概不卖帐,仍然哭,使劲地哭,哭得额上,脖子上青筋突露;哭得俩口子都跟着他哭起来;哭得左邻右舍及整栋家属楼都不得安宁。

俩口子这才有些慌乱起来,以为是孩子有什么病痛。于是抱着伍子豪四出求医,A市儿科医院、妇幼医院、医科大学附属医院、A市一院、二院、三院、四院、五院、六院……看中医,看西医,找专家把脉,找教授诊断,做各种病情检查,结果查不出任何问题,只好对他做了不少尝试性治疗,但是那伍子豪仍然照哭不误。

俩口子被儿子哭得焦头烂额,一筹莫展。这孩子莫不是中邪了哟,干脆听信人家说的,去相信迷信。于是抱着儿子求菩萨,拜观音,到处烧香许愿,又找阴阳巫婆化水碗,烧花蛋,跳大神除魔避邪。各种手法都使用尽了,那伍子豪依然大哭不止。

老院开始唱起了顺口溜:

哭儿郎哭儿郎

老院有个哭儿郎

白天哭,晚上哭

哭得大家心里烦……

就这样,伍子豪在老院六幢四楼哭了几近半年,任何人拿他都毫无办法。小小身子骨越哭越瘦,越哭越虚,哭得俩口子焦虑得都快疯掉了,成天唉声叹气,以泪洗面,连放弃这个孩子的想法都有了……

有一天傍晚,陈朴抱着幼儿园放学的绮云回来,老远便听见了哭儿郎的哭声。陈朴因为要通知伍国栋明天去市里开治安会,就带着绮云走进了409室哭儿郎的家。

伍国栋满面愁容从卧室里走出来,他已经被儿子的哭声折磨得筋疲力尽,人瘦下去了一圈,刚要说请陈朴父女坐。突然,哭儿郎的哭声嘎然而止。

吓了伍国栋一跳,以为是儿子哭岔气了,扭身回卧室。只见那哭儿郎伍子豪睁大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外屋,显出很好奇的样子。接着就破天荒笑起来了,还笑出了声,小手手举起来对着外屋。

又吓了伍国栋一跳,这是哭儿郎自出生以来,第一次看见他笑,这孩子怎么会突然之间就会笑了呢?这时,他才跟着儿子的视线往外屋看,发现儿子是看着陈朴的女儿,陈绮云在笑。

哭儿郎的妈妈,片儿警曲小楠大为惊愕,抱着儿子就出了卧室。

这是陈绮云第一次亲眼看见哭儿郎伍子豪,她亲切地叫了一声:“豪豪弟弟。”

只见那哭儿郎格格格一直笑着,手也动,脚也动,全身都躁动起来,往着陈绮云身上扑。

曲小楠急忙把哭儿郎抱到陈绮云面前,两个孩子立即亲热地笑闹着抱在了一起。

屋内的三个大人惊得呆若木鸡。

这时,哭儿郎不哭了,倒是哭儿郎的爸爸妈妈大哭起来了,激动地叫喊着:

“陈朴……是你女儿绮云救了我家豪豪……绮云绮云……豪豪的救命恩人呀……”

看见两个孩子那么亲切地玩在一起,三个大人又是兴奋,又是惊奇,又是哭泣……

玩了好一阵,陈朴说:“绮云,我们回家了。”

绮云一转身,那哭儿郎立马哇一声大哭不止。

陈朴只好说:“绮云,你就在这里和豪豪弟弟耍嘛,饭做好了我再来

接你。”

哭儿郎立马转哭为笑。

之后,只要哭儿郎大哭不止,灵丹妙药便是俩口子立马去陈朴家,把陈绮云接过来和儿子玩,或者是抱着哭儿郎去陈朴家,让他和绮云在一起。

久而久之,哭儿郎就奇迹般地不再哭了,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第一句话并不是爸爸妈妈,而是绮云姐姐。

后来,几乎A市公安局所有干警都知道了陈朴的女儿陈绮云,治好了哭儿郎伍子豪的哭病,一物降一物,伍子豪天生就服陈绮云。

后来,两个孩子时常手牵着手出入老院六栋,他们一起在这栋楼里长大,一起上学念书,一起放学回家。伍子豪这孩子不仅是婴儿时期就喜欢陈绮云,他在幼年、童年、少年时期更喜欢绮云,就像陈绮云的跟屁虫,形影不离跟在绮云身后,绮云姐姐,绮云姐姐地叫着,比真的姐弟还要亲热。

而这个当年哭得左邻右舍不得安宁的伍子豪,从进入小学开始,显示出他的不同凡响来,人长得皮肤白净,眉清目秀,比一般孩子身材高大,脑瓜聪明得不得了,学习成绩特别地优秀,据说中国科技大学少年班已经在关注他。

这使得当年为儿子焦头烂额,几近崩溃的伍国栋,从此挺直了腰杆说话:“嘿嘿,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我们豪豪呀,生下来的时候只做三件事,吃奶、睡觉、哭,哭起就不歇气,并且不是一般的哭,是用力在哭,脖上额上的青筋都哭得暴出来了。为什么会这样哭?肯定有不一样的原因,聪明呀,不是一般的聪明。嘿嘿,我晓得这孩子将来一定会与众不同……”

有人问:“伍科长,你家哭儿郎哭了多久?”

伍国栋说:“起码半年吧,直到豪豪看见陈朴家的丫头陈绮云那天为止。世间之事真的是怪怪的,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我和老婆说的话,我那儿子不得听,陈家丫头的话我那儿子唯令是从,陈家丫头就是吵他骂他,我儿子也听。这傻小子就服陈家丫头那包药。”

哭儿郎伍子豪读到三年级时开始跳班,那时陈绮云已经读六年级了。伍子豪说,他要追上绮云姐姐,要和绮云姐姐考一个中学,读一个班,以后上一个大学,学一个专业,毕业后和绮云姐姐在一起工作,这一辈子跟定绮云姐姐了。

哭儿郎的爸爸妈妈自然是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二人都是北方人,俩口子时常在一起兴奋地议论孩子的事。

伍国栋深有感触地说:“老婆,我看这两个孩子呀,是前世有缘份未了。”

曲小楠说:“我觉得也是,好难得的缘份哟,绝不能让儿子的缘份错过了。老公,我们要想尽一切办法,让两个孩子以后结合在一起,那该是一桩多么圆满的姻缘呀!绮云比豪豪大三岁,女大三抱金砖,哈哈哈……”

这种娃娃亲的念头,俩口子时不时有意在陈朴面前流露。而陈朴呢,当年从海军陆战队转业回A市,就是伍国栋接收他到A市公安局来的。两家大人一个局里工作,两个家庭住一栋楼,可谓知根知底。两个孩子在一个院里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尤其是两个孩子的奇缘,实在是难能可贵,如果将来真能走到一起,陈朴当然是满意的。

(待叙 第一百二十四章 穿草鞋走进名校的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