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故地重游

紧闭的房门,不知在何时被人打开,一个泛着泪光的面孔站在那里,突然向我喊了一句:

“刘东,我回来了。”

低头一看,来人是阿坤。此时的他,正穿着笔挺的士官军装,曾经那张圆滚滚的脸上,变得棱角分明。

我擦了擦眼睛,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后说道:

“阿坤,你怎么来了?是不是该在学校好好上课吗?”

阿坤拿过了我怀里的吉它,很爱惜的轻抚了扶,抽了抽鼻子,抬头看向我低低的说:

“来送你,也是来接它。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们的九班散了,一个个的都走了,如今就连你也要离开,将来可能我也会离开。或许,能在这片土地上留下的,只有邱班长,还有这把陪伴了他多年的吉它。刘东....说真的,我舍不得你,更舍不得咱们的九班。一年了,每次想到你们,我都.....”

说到最后,阿坤抱着吉它,哽咽的说不出话。

我跳下床,脸上挂着泪,却再次挤出了笑容,与阿坤紧紧的抱在一起,安慰着说:

“兄弟,九班永远不会散,九班还在,它就在我们的心中。即使我走了,你也并不会孤独,在这里还有我们九班的哈士奇,你忘了,他是我们的班宠。”

阿坤擦着眼泪笑了,摇着头说:

“他不算,伤都好了也不归队,一躲清闲就是大半年,这老小子从来就没拿自己当过咱们九班的人,甚至连邱班长的追悼会都不来参加。”

我叹了口气,掏出一根烟递给阿坤,继续劝慰着说:

“你还在怪他?他就是一没心没肺的哈士奇,可能当时脑子糊涂吧。算了,别再计较过去,我走以后九班只剩下你们俩,彼此间好好的珍惜吧。”

阿坤继续摇头,轻哼了一声,便岔开了话题。

“刘东,咱们走吧,秦班长一会儿就过来了,大沟子也来,还有鹏程和振武,咱们新兵班的人算是齐了。兄弟们今天好好聚一聚,算是在你们按照原籍分批离队之前,咱们大家最后在吃上一顿散伙饭。”

我心中一颤,人都到齐了吗,好吧,最后一顿散伙饭。

跟表哥打了声招呼,我与阿坤快步的走出连队,当路过原新兵连的营房时,我驻足望向了原新兵三班的宿舍。

“想回去看看吗?要不咱们去看看?”阿坤问

我点点头,与阿坤前后脚的走进了那间宿舍。

宿舍里空着,好似很久没有人住一般布满了灰尘,墙角的蜘蛛网上,一只小蜘蛛正奋力的吐着丝,编制着它那张很久也不会有猎物出现的网。

我拦下了要用木棍清理蜘蛛网的阿坤,向他摆了摆手说不要打扰它,便自顾自的走到了自己曾经睡过的地方。

那张曾经的床,不知在何时已经拆了,空空****的地面,除了依稀可见的床脚压痕外,看不出有任何睡过人的痕迹。

我心头一酸,可当我看到头顶那颗深深的小孔时,有不自居的笑了。

那小孔还在,我已经记不清它陪伴我度过了多少个失眠的夜晚。当我思念家乡时,当我不适应部队的生活时,都是看着它才得以入睡。

“刘东,你盯着那小孔看什么,多特么晦气啊!”阿坤说

我闻言一愣,搞不懂阿坤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那只是一个小孔而已,顶多是装修的时候不小心多打了个眼儿,会有什么晦气可言?

阿坤见我不解,便和我说起了这个小孔的由来。

原来这小孔并非是装修所致,而是一次严重的事故。确切的说,这是一枚弹孔。

而它之所以晦气,那是因为这颗弹孔下,曾经还躺着一具头骨碎裂的尸体。

说起了,这是在我们来的前一年。那时这里同样住着一群新兵,本来平平无奇,可在一次实弹射击后,由于现场指挥员的疏忽忘记组织验枪,结果导致新兵在回到宿舍擦枪时发生了走火。

据说,出事儿的两人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当时一个坐在下铺擦枪,一个坐在上铺擦枪,结果就在他们说笑着拆解枪支时,下铺的步枪里射出了一颗子弹,那弹头击穿了床板,不偏不正的打中上铺那人的下颚,又穿透了头骨,最后深深的钉进天花板的墙壁当中。

事后,疏忽大意的现场指挥员被送进了军事法庭,而那个亲手射杀自己好朋友的新兵,却因为不能接受这杀友的现实,在一个夜晚自缢身亡。

一枪,两命,如此惨剧令部队领导震怒。当即下达了命令,除了全师安全工作整改外,明确要求事发房间天花板上的那颗弹孔不许修复,就让它留在那里,希望能够给予其他人警示。

听完阿坤的讲述,我苦笑不已。

难怪自己的军旅生涯会如此的坎坷,原来从一开始我就是“躺在了”一句尸体之上,而且每日还要望着那枚夺命的弹头入睡,这又怎是一个晦气了得?

叹着气,嘴里嘟囔了一声真尼玛倒霉,拉起阿坤便头也不回的逃出了这间凶宅。

路上阿坤还在笑,说我一进部队就能见红,这就是走鸿运了。

我呸了他一口,笑骂了句又不是睡小姑娘,见你妹的红。

俩人说说笑笑的到了炊事班菜窖,一推开铁门发现新兵班的兄弟先到了,此时正簇拥着主坐上的老秦,吆五喝六的吹着牛逼。

众人一见我和阿坤来了,赶忙起身把我们让进了座位,尤其是老秦,一把揽住我肩膀,直接给我按在他身边坐下。

“刘东,你小子咋才来呢?怎么着,脚又崴了啊?哈哈”老秦开玩笑着说

“嗯,崴了,就等你给我用酒搓呢!哈哈,来吧,正好我半个月没洗脚,就等你了!”我笑道

“滚犊子,都多大人了,还找老子照顾。哈哈,要说你小子啊,当初来的时候可是咱们班年纪最小的。我当时一瞅,这他娘就是个没戒奶的娃娃啊,怎么走失儿童还跑部队来了?难不成咱部队要改行当托儿所了不成?哈哈”

老秦的毒舌引起了一阵爆笑,我也跟着众人哈哈大笑。可笑声过后,我发现屋里好像少了一个人呢?仔细一数,原来是隆乾不在。

“阿坤,你不是还说隆大沟子也了来吗?他人呢?”我问

阿坤四下看了看,摇头说不知道,一旁的老大替他回答着说:

“咱秦班长定的大盘鸡,隆大沟子去小门取外卖去了。你还别说,这小子去半天了,也该回来了吧?这么久没回来,不会是让纠察队带走了臭豆腐抹脚了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