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我似乎又说错话了……”

阿荔干笑了一声,道:“我只是想同你说,我并不介意此事,你也不必因此觉得亏欠了我什么,你又不曾瞒我,你情我愿之事,还有甚好说的?”

她喜欢他,就是喜欢他这个人而已。

只要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让世人都知道这个男人是她阿荔,其余的,都算不上紧要。

往最坏了说,实在是治不好,背地里当姐妹处也是一样的嘛,反正只要能在一起就够了。

她的手极暖,掌心微有些粗糙,此时握着他的手腕,扣得极紧,有一种不由他挣脱逃避的意思。

棉花沉默了一瞬之后,问她:“你可当真想清楚了?”

“暂时是想清楚了。”阿荔斜睨着他,道:“但日后会不会改变主意,且还得看你表现呢。”

话是这般说,眼底却皆是笑意。

棉花看了她一会儿,也跟着笑了。

“好。”

他点了头,也是极坚定的语气。

又与她神态认真地道:“我会好好待你,绝不叫你后悔。”

顿了顿,又道:“我会再多试些药。”

他原本已经打算放弃医治了。

阿荔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的那一个“再”字,“你暗中又吃过药了?”

她忽然想到几次前来寻他,皆见他在煎药的情形,那些药药味儿可是冲得很,莫不是……

“嗯……皆是清羽替我寻来的。”棉花也不瞒她。

“他寻来的药,你竟也敢吃?”阿荔立即瞪眼道:“怪不得这些时日眼瞧着你瘦了一圈儿,乱吃药怎可取?”

清羽此人她是了解的,心地不坏,替主子办差也有一套,可若论起公事之外的事情,根本就是个靠不住的死脑筋。

“来日咱们请他吃顿酒,同他当面道一回谢,可他送来的药,你断不能再碰了。”阿荔皱着眉,一副当家做主的语气交待道。

棉花也很自觉地顺从着点头。

此时,见阿荔拿另一只拍了拍胸脯,道:“你放心,找郎中的事情,有姑娘帮你操着心呢。”

她语气里俱是笃定与安抚,却叫棉花脑中嗡的一声响。

他脸颊抖了抖,问:“你还将此事告知姑娘了?”

“姑娘问了,我也总不好撒谎啊……”阿荔讪讪地笑了笑,道:“但我与你保证,再不会告诉第三个人了。”

却听棉花拿生无可恋的语气讲道:“太子殿下只怕也已经知道了。”

今日殿下与姑娘从堂中出来之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不乏怜悯关切之色,他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眼下想来——

棉花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想来定是姑娘请了殿下帮忙寻医,到底是殿下,姑娘也总不好对殿下说假话啊……”阿荔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眼下又有了殿下帮忙,你这隐疾医不好都说不过去呢。”

棉花睁开眼睛,抬头望天。

隐疾?

不,他这病,如今根本配不上这个“隐”字。

总不能安慰自己这玩意儿也有大隐隐于市的说法吧。

“你看这晚霞多美呀。”

阿荔强行转移了话题,晃了晃他,伸手指向西面漫天绯红的晚霞。

棉花转头望去。

确实极美。

是他有生以来,看过最美的一场晚霞了。

他转动手腕,将那只始终扣着他手腕不放的手反握住。

十指相扣,阿荔咧嘴笑了,倒映着晚霞的一双眼睛晶亮亮地,脸颊也似被染上了一层霞光。

……

五六日后,王守仁得了个消息。

蒋钰辞官了。

“自称是患了心疾,不堪再为朝廷效力。”

张秋池的院子里,王守仁与张眉寿讲道:“又称家中妻子如今神志不清,唯有先将其带回陕西静养。”

说话间,吃了口茶,道:“朝廷已经恩准了。”

张眉寿点了头。

蒋钰还算有点头脑,并非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蠢人,还知道给自己留一条活路,自请了辞官归去。

可从京城回陕西,这条路远之又远,蒋太太能否有命回陕静养,却是悬得很了。

然这都是蒋家的私事了。

“再有几日,就该放榜了。”王守仁转而看向张秋池,笑着道:“我同阿鹿,还有徐二公子,已在登高楼中定下了一桌席面,到时好为张大哥庆贺。”

当然,因为这主意是他与阿鹿想出来的,所以他与阿鹿一同出了一半的银钱,徐二公子单独出了另一半。

咳,倒不是他们坑徐家二公子,而是在给他表现的机会——要知道,南家公子这个新人儿也想要出一份,他和阿鹿可都没答应呢。

“那我便在此先行谢过了。”到底几家都是交好多年的,张秋池也不忸怩,只笑着道:“可也太急了些,结果尚是未知。”

苍鹿在一旁道:“伯安已经卜过了,张大哥此番必是能高中的。”

张眉寿听得笑看向王守仁:“那若我家大哥当真高中,回头岂不是还要付与你问卦的银子。”

王守仁端起茶盏,装模作样地道:“倒也不必如此见外。”

几人都笑了起来。

等待的日子似乎格外漫长。

尤其是对刘清锦而言。

她的脚伤早已痊愈,但因那夜外出被母亲知晓了,母亲鲜少地对她动了怒,因此禁了她一个月的足。

连带着桃儿也受了罚。

但因事情经过不便再叫其他下人知晓,便只是小惩大诫罢了。

这一日,乃是春闱放榜之日。

桃儿一早便去了刘府前院等消息。

只因她已打听过了,自家老爷昨晚便交待了下人今日去看榜。

此番家中并无公子参加会试,老爷在意的与她家姑娘在意的自然都是同一人。

故而她倒也不必特意跑去外头打听了。

刘清锦等在房中,手中拿了卷书,却已许久不曾翻页。

到了最后,甚至是在房中来回地踱步。

她甚至觉得,即便是她自己去考,也未必会紧张在意到这般程度——咳,话说回来,若真是她去考,只怕连乡试都考不过的,确也没有这个机会紧张。

如此不知等了多久,终于得见桃儿回来了。

“姑娘……”

“如何,可是有消息传回来了?”刘清锦迫不及待地问。

桃儿点了点头,面上表情却显出了几分异样的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