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离的远,不好观测……”

昭丰帝皱着眉,低声喃喃了一句。

他自也知道非要让保章正断言,是在为难对方,可他此时当真需要一记定心丸。

钦天监虽不是次次都能预测准确,但也绝不是全无用处。若不然,上千年来朝代更迭,也不可能一直立于朝堂中岿然不动了。

他们预测地动,自也有着自己的手段在。

“你立即带人赶往泰山附近,预测当地近日可有会地动发生。”

昭丰帝看向保章正,正色道:“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来回四日应当够用了——”

离原定的出发之日尚有五日,如此一来,也不会耽误事。

保章正前一句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这后一句,只觉得腿肚子直哆嗦。

他倒想快马加鞭,可他这老身子骨……快得起来吗?

昭丰帝看他一眼,显然也想到了此一点,旋即又道:“去时且给你三日时间,待得了结果,命侍卫快马先一步回来报信,你在后面慢慢走着就是了。”

保章正:“……微臣领命。”

皇上这么体恤他,他还能说什么呢?

只是——

“微臣斗胆想问一句,不知皇上为何突然要臣前往泰山预测地动之事?”保章正有几分紧张地问道。

泰山自古以来地位尊崇,若是当真地动,可谓是大不详之兆。

“朕即将前往泰山祭祀,这几日却总觉得左眼皮跳得厉害,因此心中有些不太安宁——让你去测一测,你只管去测便是。”

现如今他尚未拿定主意,自然不能将太子遇仙人托梦之事随意说出去。

保章正听得诧异不已。

这一切的根源,竟只是因为皇上的眼皮子多跳了几下?

可……

“若臣不曾记错的话,左眼皮跳……应当是好事啊。”保章正神情复杂地提醒道。

昭丰帝脸色变了变:“……是朕记错了,应当是右眼。”

这么不识趣,怪不得在钦天监呆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个保章正!

保章正只有点头。

“立即回钦天监准备吧,半个时辰之后,朕会命侍卫护送你出城。”昭丰帝一刻也不愿耽误。

“微臣遵命。”

保章正应下,缓缓退了出去。

他不知道的是,他这厢刚踏出养心殿,皇上就开始心急何时他才能有消息传回了。

保章正回到钦天监,便让同僚帮着一同收拾起了东西。

“地动仪……俞大人,你带这些东西作何?”

保章正压低了声音说道:“皇上眼皮子直跳,疑心泰山将地动,特命我即刻启程前往泰山观测……”

几名同僚面面相觑,一时说不清是震惊多一些,还是同情多一些。

但保章正前往泰山观测是否会地动的消息,还是很快在朝野上下传开了。

百官暗下猜测纷纭。

次日,新上任的礼部侍郎陶烨,去了养心殿求见皇上,细说了一番前往泰山祭祀的事宜。

昭丰帝听得有些心不在焉。

听到一半,干脆道:“不必着急安排,诸事暂且待定,等朕吩咐。”

陶烨闻言一愣。

待定?

四日后便要出发,如何还能待定?

想到昨晚听到的传言,陶烨不禁试探地问道:“皇上可是对泰山之行,存有疑虑?”

昭丰帝叹了口气:“总而言之,一切待三日后再谈。”

“是……臣遵命。”

陶烨应下,心情复杂地出了养心殿。

他刚坐上礼部侍郎之位,下面有许多人对他心存不满,便是礼部尚书李大人对他亦称不上看重。

他本想借着此次泰山祭祀,将差事办得圆满些,也好堵住众人之口。

可他苦心安排了这么久,眼见就要动身,皇上却突然又拿不定主意了——

尤其是泰山祭祀之事,本就是由他提议,若是最后不了了之,或出现其它变故,那他在礼部乃至朝堂上的处境,只怕就更加艰难了。

所以,无论如何,他一定不能让此事落空。

至于地动?

呵呵,大靖开朝以来,泰山就不曾地动过,难道真会因为皇上的眼皮子跳几下就地动了?

若真有这么神,还要钦天监和大国师作何,只凭皇上一双眼睛,就能测吉凶了。

陶侍郎拿定主意,加快脚步离开了养心殿。

他得去见一见几位私下交好的大人——万一皇上真犯糊涂,少不得要好生劝上一番。

……

几日过去,张眉寿未曾听到有关泰山祭祀之行取消的消息,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他必然已向皇上进言了,莫非是皇上不曾采纳?

从今日算起,离泰山地动之日,只剩下了十日。

若要及时将百姓疏离,官差少说也需提早两三日抵达当地,安排相关事宜——剩下可以让皇上犹豫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二妹可是有心事?”

张秋池问道。

近来他不慎着了寒,吃了两副药尚未见好。今日二妹过来看他,心神却似有些恍惚

张眉寿未有否认,只道:“我想托大哥帮我留意一件事情。”

她家兄长因解元之身及才名之故,如今在京城也小有人脉,加之常与父亲和几位大人坐在一处说话,故而兴许能听到一些她打听不到的消息。

张秋池不问是何事,便笑着点头:“二妹只管说。”

“是御驾前往泰山祭祀之事——若大哥听到什么风声或是变动,就及时告知我。”

“泰山祭祀?”

张秋池怔了怔,却仍没有迟疑地点头:“好,二妹放心,我必会多加留意的。”

且妹妹交待的事情,单是多加留意怎么能够,还须用心打听才行。

兄妹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张眉寿适才离去。

待回了愉院,用罢午饭,阿枝过来传话道:“宋老太爷有意想去大永昌寺瞧瞧,大太太让人来问,姑娘可要一同去吗?”

张眉寿稍一思量,便点了头。

之前舅舅和二表哥走时,外祖父本也要跟着一同回苏州,但被她家父亲‘死皮赖脸’地求着留下过了年节再走。

老人家便是近年来身体好了许多,却也到底比不得年轻人来得硬朗,这般短时日内来回舟车劳顿,却也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