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过分直白的话,顿时引起了一阵躁动和说笑声。

邓誉的脸红得好似要滴血,他几近咬牙切齿地道:“大庭广众之下,随意调侃他人,说出此等毁人名声的话,张家真是好教养!”

张眉寿:……

颠来倒去就拿教养说话,能不能换一句?

且说这话,都不知害臊吗。

“邓公子这话倒是可笑的过分。”阿荔毫不相让:“大庭广众之下,是邓公子百般回护嫌犯在先。且邓公子不顾先前风言风语,一直同这位张姑娘私下有密切往来,更是在其家中一呆便是一整日。如此不避讳,倒不知毁人名声的究竟是谁?且已到如此地步,试问难道不是有婚娶的打算?”

说至此处,见邓誉脸色变幻,阿荔便又“啧啧”两声,转而道:“莫非我还是将邓公子想得太磊落了些——实则邓公子根本没有想迎娶这位张姑娘的打算?”

说罢,便目含同情地看向低着头不语的张眉妍。

此中之意,已是再明显不过。

邓誉气得已是浑身发抖,再不复平日里的半分儒雅。

“怎么,难不成是被我说中了?”阿荔此时显得尤为不饶人。

她偏要看看,这位邓公子究竟有没有胆量搭上个始乱终弃的恶名——

“张大人,还望约束好家中下人!”

邓誉忍无可忍,朝着刚走来的张峦沉声说道。

这句话,他自然更想说给张眉寿听。

“依实闲谈而已,邓公子若行得正坐得端,身有担当,又何惧他人议论。”张峦笑了笑,语气平和大度:“但我家中这下人,也确实多嘴,回头张某自会命人管教。”

邓誉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里,怒气半分未消,反而愈发高涨。

偏偏迎着张峦那张平静的脸庞,他也无法再说出难听之言。

邓家的管家走上前来,硬着头皮打了两句圆场,便带着自家公子离开了此处,将种种议论抛在了身后。

小厮愁得不行。

事情都闹到这个地步了,这张姑娘怎么还一路跟着他家公子出来了?

做人还能不能要点儿脸了?

莫非还真想借此机会,逼着他家公子娶她不成!

“你们先去马车旁等我。”邓誉向小厮和管家吩咐道。

小厮无可奈何地顺从着。

“方才张家那丫鬟的话,你别往心里去。”邓誉耐着性子对张眉妍轻声说道。

张眉妍闻言怔了怔,眼中顿时又泛起了泪光,好一会儿,才怅然一笑,点着头道:“我知道……自从跟着父亲去了庄子上之后,我早已没有这些妄想了。”

语气里失落又清醒。

邓誉有些意外于她的反应,连忙解释道:“你误会了,并非是因为这些——”

家世对他来说从来不是紧要的。

他自幼便极厌恶仗着家底丰厚,便极尽张扬跋扈的张眉寿。

“那……”张眉妍似勇气鼓起一般,抬头看向他。

那是为了什么?

是她不够好吗?

她眼神中似有此问。

邓誉心底升起一种说不清的滋味。

“你放心,张家公子这件案子,我决不会让你受到半分冤屈。”他到底转开了话题,道:“你只管回去安心照料张伯父。”

张眉妍唯有收回视线,垂眸点头。

“誉哥哥,今日多谢你帮我。”

提到此处,邓誉轻叹了口气。

“事出紧急,我焉有不救之理。”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终究还是道:“……可我认为,本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才是,撒谎到底不应该。”

“我亦良心难安,颇为后悔……下次定是不会了。”

张眉妍嘴上这般说,眼中却闪过讽刺。

邓誉点了点头。

“待真相查明之后,我会来官衙请罪。”

张眉妍微微咬了咬下唇,好一会儿才道:“誉哥哥为人坦**正直,此番为了我这般破例,我很感激。”

可是,请罪?

如此一来,暴露是不仅仅是他做伪证的事实,岂不是连同她撒谎的事情也会被宣之于众了?

到时,她未必不会被处罚。

虽然这个认知让人不太高兴,但她不会有太多无用的情绪,而是会想办法让他改变主意。

毕竟他本也是重颜面的人,这么说未必不是想让自己良心上好过一些。

“你我自幼相识,你是怎样的人,我很清楚。如此之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张眉妍弯了弯唇角。

旋即,却又担心地看向他,和他身后不远处的小厮管家。

“邓大人会不会因此不悦?若连累你受罚,那该如何是好……不如,我亲去邓府,向邓大人当面赔不是,将事情原委解释清楚?”

邓誉闻言微微皱眉。

不消去想,此时外面对他们二人的议论必不会少,尤其是方才那丫鬟当众口无遮拦,定会激起一阵风言风语。

如此之下,她还要登门去他家中……岂不愈发引人遐想猜测?

到时只怕才是真正的说不清了。

他暗暗摇头。

妍儿妹妹应当只是担心他受罚,而不曾想到这一层吧。

“不必麻烦了,此事我自会向父亲解释。”邓誉最后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且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家。”

张眉妍点头,目送着他转身离去,上了邓府的马车。

而此时,她清楚地瞧见,马车旁那小厮却是朝她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

张眉妍愕然,而后羞恼不已。

哪里来的的蠢货,这般不知规矩!

而此时,张峦刚从范九口中得知张秋池转醒的消息,正急着要赶回家中。

“对了,既安呢?”

“不曾看到,想必是有事离开了。”张眉寿撒谎道。

实则,祝又樘被程大人请去后堂说话前,是与她说明了的,只是她无法向父亲说明。

张峦眼中有狐疑之色闪过。

退堂前,他分明还看到既安站在堂外,怎么突然说走就走,连句招呼都没打?

这孩子平日里最是谨慎知礼,这般行径着实少见。

许是对一件事情存疑之后,总会格外留意这些蹊跷之处,于是他心中的疑窦越来越重。

张峦正想着要不要等一等祝又樘再走时,只见迎面快步走来了一位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