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参将有召

关外的那百余辽东铁骑,朱延平不动心是假的,可他没实力招募,就算现在他能从兵部讨要到入关文书,他也不想招募。

这部人实在是太强了,人的名树的影,招募过来就是主弱臣强不好控制,说不好二百户招募的辽民也会被对方控制。

压了压价,以统一的十五两安家费,说服李遂去聚集流散于通州一带讨生计的辽东铁骑。有了这些人,他的骑马家丁就有了骨干。

等记录完名册,阎应元辞别后,陈雄等人收拾完桌椅,正准备给朱延平卸甲的时候说:“老爷,这李遂要不要调查一下底细?”

“我也有此想法,你去查查。”

陈雄转身离去,他出去给院外的密探传达一声就好。

朱延平想了想,抬手制止苏成,说:“甲先穿着,等义从回来后,还用得着。”

这些义从都要回去收拾一下,五十四人,也不知道能回来多少。朱延平财力有限,宁缺毋滥。

苏成跟着朱延平入座,说:“家主,那个李遂说的邪乎,这运气未免太好。一来,就能招到辽东铁骑将领。”

“我也这么觉得,也无需在意。”

朱延平将战盔放在桌上,继续说:“义从出乎预料,也不好苛刻对待。这部义从我交给你,以后就驻扎在大兴县庄园里,其中应该有退伍军士。我再给你调拨五名老弟兄为骨干,专门训练步战与鸳鸯战阵。”

苏成眼睛一亮,激动起来,虽然只是五十多人,可这是实际意义上的自成一部。正要开口谦虚,朱延平抬手制止:“你我兄弟,宗族丁壮三十余,只有你舍弃家眷随我北上,给你手上增加力量,我也好坐得稳。说到底,军力控制在自家人手里,才不会大权旁落。”

“再者,这些是义从,可以自由离去,你多操着点心,以后能留下多少人,就看你的手段。我会时常过去查看训练进度,不要辜负这番机遇。我们朱家,能否崛起,机遇固然重要,自身实力雄厚才是真正的根本。”

苏成起身,单膝跪地道:“不负家主所托,必全力以赴,为家主练出一支精锐。”

点点头,朱延平躬身将苏成扶起,说:“你我忙于操训家丁,阿杏这里孤零零一个也不好。去找一些太仓的船队,拜托他们将嫂子侄儿,还有阿杏父母接来。再问问宗族里,看还有无弟兄,愿意来这里拼搏一番。老弟兄是咱的骨干,我还准备从镇海军抽调二十名骨干北上,枝干健壮,树叶才能茂盛。”

苏成应下,从镇海军调集军士,这件事可以让锦衣卫的人传递消息,不需要书信这种能留下祸端的东西。毕竟,从现役军队中挑选精锐为家丁,是犯忌讳的事情。

估计,这段时间刘文静掌军,也会有一些刺眼的人物,给他一个清理的机会,刘文静也不会推诿。

打发了苏成,朱延平喝一口茶,有些头疼,他都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少出格的事情。现在能做的就是多拉一些宗族来通州当人质,他相信自己这所院子外面,有的是厂卫密探。

甚至这次招募的辽民、还有那些义从,说不好里面厂卫的人手一层一层的。

原来的老弟兄分散下去掌控家丁,他身边必须要有一些可靠的人手,说到底,还是镇海卫的兄弟可靠。

一会儿还要去通州城拜访知州,自来张家湾他就和这些官老爷没什么交际,希望对方是个会做人的。遇到那类不鸟阉党,也鄙视东林,破罐子破摔的官员,他明天的家丁想要过籍,多少是一件头疼的事情。

还有参将杨御藩,这头也好打个招呼培养一点默契。他这批家丁前后近三百人,这不是一股小力量,估计杨御藩现在也在头疼。

三百现役军士,哪怕是辽军,甚至是京营兵,都不会有人在意,因为这些没有战斗力。现在有战斗力的是武将的家丁,辽东战场上,基本上就是家丁在打仗,现役辽军就是充人数长气势。

和厂卫的人接触多了,朱延平都怀疑锦衣卫下面的密探,都比现役军队有战斗力……

杨御藩的张家湾大营他也旁观过,自他来张家湾足足六天时间,死活就没见杨御藩那一营蓟军操练过!

能见的就是杨御藩的亲卫营和家丁,还会时常在野外拉练。而且,让他看到了眼熟的一幕,往往普通的蓟军,会出营打工,给人做活……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杭州之行,南下的路上基本上没少干类似的事情。不由又想到了杭州大营的张天赐、王一经等正统的戚家军遗脉。

唔,杭州大营已经解散分配,张天赐这伙人正在饿肚子……

没多时,阿九来了,怀里抱着个小木盒,满脸笑容道:“老爷今日好大的威风,竟然招到了五十多健儿义从。”

收回思绪,朱延平苦笑:“其中恐怕不少是探子,我都怀疑是这些义从都是厂卫的人手。”

坐到朱延平对面,阿九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一杯凉茶,将木盒推过去,说:“小的也是这么想的,此时人人逐利,老爷又无显赫军职,哪会有这么多义从?这是鲁公子筹集来的,庄子已在昨日过户。”

打开木盒,里面底部是一层金条,上面铺着新旧两叠银票,还有两份文书和一卷地图。

下意识先铺开地图,是庄园建筑图,总共有七千亩土地。里面的人口,被鲁衍孟迁到了其他的庄园里。毕竟这些都是技艺精湛的工匠,论价值这些人比庄园不差多少。

他估算了一下,光这七千亩土地,一年产的粮食就价值万两。除去消耗,能获利两千两左右。至于赋税?他这样的家庭,并不需要缴纳多少税。

“银票是大兴和的,有五千两,崭新的那些银票是齐德来的银票,也是五千两。齐德来是公子在京中新开的钱庄,并无分号。等两三月,传出名声,有了信誉,才好使用。”

说着,阿九脑袋一偏,露出笑容:“银子紧张,现在就能拿到钱庄兑换,不过那样,鲁公子手头就没多少现钱周转。”

摇摇头,朱延平露出笑容:“五千两足够周转了,师尊如今可好?”

阿九很少笑,现在展露笑容很难得,可见鲁衍孟那边也是很滋润的,回答:“鲁公子一切都好,现在在方家庄与方从哲讨论古典经义。叶向高那头也妥当了,魏忠贤也在调集人手,只是天子那里似乎出了点问题,不忍心下手。”

“对了,老爷的庄园就在方家庄东侧,两家用一条小河做分界。现在庄园里,还有鲁公子那边的二百余人,这些人也在训练,准备先发制人。”

朱延平精神一振,身子前倾盯着阿九问:“还有多久动手?”

阿九目光凝着,看着手中茶杯道:“不好说,快则一月,慢则三月。主要是天子难下决心,魏忠贤不敢动手。老爷训练锐士,说不得用得上。若动手,汪文言和杨涟必须在第一时间抓获,否则这两人使出手段,就会扩大范围。”

京城的军事力量,主要握在皇帝手中,锦衣卫、御马监、神机营、东厂、大内净军,总共五支力量在皇帝这边。五城兵马使司是勋戚的,总共两千人左右维持京师治安,东林掌握的只有各省班军。

阿九退下后,朱延平闭目沉思,根据鲁衍孟给的资料推算京中力量,最难对付的就是各省班军。这是于谦主持北京防御战时,各省勤王军改编来的,顶替了随英宗皇帝在土木堡全军覆没的五军营。

从那时开始,各省班军就是文官控制的。五军都督府没了五军营,自然成了摆设。

“老爷,有宫里贵人来访。”

陈雄站在门口拱手,身后跟着一名面相俊朗阴柔的美男子,唇红齿白瓜子脸。

朱延平起身而出,拱手道:“敝人朱延平,尊下来此,有何赐教?”

“将军折煞小人了,不敢称尊。在下曹少钦,有位贵人目睹将军今日英姿,特遣咱来送一份小礼物。”

曹少钦,这个名字朱延平有点熟悉。声线轻柔,浑身散着莲香,宦官身份无异,这让朱延平愣住了。

说着,曹少钦从袖子里掏出一串五色美玉串连的缀饰,双手捧着上前一步拱手:“将军不必疑虑,过阵时日将军自会明了。小人告退。”

送完缀玉,曹少钦转身就走,步子稳健轻急,也是练武人,估计应该是大内净军出身。

朱延平神情疑虑,看向陈雄,陈雄拱手苦笑道:“老爷别问小的,小的也不好明说。宫里的事情,容不得小的嚼舌头。能说的是,这位是东厂人,似乎与将军还有一番渊源。”

“渊源?”

朱延平低头,抬手挥退陈雄,握着这串美玉回到屋子里,这串玉坠十分美丽,仔细观察每一片玉,看到小小的两个字,长春。

不等他猜想,陈雄去而复来,苦笑道:“老爷,张家湾大营来人,说是新任参将邀请老爷前去一见。”

新来的参将?

在手里掂了掂这串美玉,声音清脆悦耳,朱延平挂在左腰,拿起猛虎立顶战盔戴上,道:“走,咱去看看这位参将大人。”

南院外,一队二十名蓟军身穿半身罩甲,头戴朱红色勇字盔,腰挎战刀拱手行礼。明军各地各镇的军队,在服装上有轻微的变动。

明军在初期尚红,后期如今转为白色。但各地有的尚红,有的白,蓟军的战袍就是褐红色的,配合黑色战甲,显得严肃。只有京营兵,是一如既往的大红色。

同是红色,也有各种轻微差别。经验丰富一点的人,看一眼军服不看旗号,就知道对方是那一镇的兵。

同一镇的军队,因为将领不同,在军服上不好做区别,而负章又不明显,就在坎肩号衣上做出一些区别,这样上了战场能识别自己的部队。

负章,就是一块写着军士隶属、军种、姓名、军职的白布,通常缝在背上。

战国时,军士身前绑一块甲,背后就是负章。那时候负章更为简单,就是个军种、隶属、身份。

而家丁部队,服装不要特立独行就好,在红白之间的变色中,挑选一种就好。最显著的是家丁的号衣上,会缝上一块白色补子在胸前背后,写上一个字以示区别。

通常这个字是主将的名或字里的一个字,没人敢用自己的姓氏缝在家丁坎肩号衣上。这个字,也能是其他字,由主将自己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