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谋杀毛文龙事件

二月二,龙抬头,邹县举行祭祀孟圣活动,一千二百士子汇聚,声势浩大。

游士任与秦朗代表车骑将军朱延平前来行礼,随后又带着参军司的诸人及一千军士前往泰安、济宁等地招募兵员。

而朱延平,开始给各处下达物资筹备令,同时开启河套商路,责令河套方面及土默特部派代表来将军府磋商物资交易事宜。

张家湾工坊这边宋应星入京待考,二月十五第三场考完后宋应星会南下来将军府商定军械问题。

“荒唐!”

“不可理喻!”

山东巡抚王惟俭得到车骑将军府调令,第一反应就是把调令甩在地上,缓了两口气又捡起来。

他与画圣董其昌并称当世博物君子,是鼎鼎有名的大收藏家。这是朱延平对他的第一印象,第二才是右佥都御史下放的山东巡抚。

济南府历城是山东省省会所在,现在朝廷竟然调拨济南府赋税归车骑将军府所有。济南可以说是山东的精华之地,一府占据山东六府五分之二的赋税,现在就调拨给了车骑将军府?

现在朱延平来了调令,让山东巡抚衙门将济南府去年的赋税完完整整一分不少的押运到南皮。

距离京师近一些的府县,是年尾上缴本年的收入税单及各项开支账册,真正的物资会在第二年运河解冻后运输。

距离远一些的地方,可能会在第三年将第一年的赋税押解赴京。

可山东的赋税,都是就近调拨给登莱方面,现在调给车骑将军也调出去,看着都是把赋税交出去,可差别太大了!

因为账面上有多少,他们就要一分不少的给朱延平多少。若是继续给登莱,他们最少能再啃掉一成五……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将去年的赋税啃掉了那部属于他们的油水!

同时朱延平的奏折送抵司礼监,弹劾户部左侍郎毕懋良刻意刁难将军府练军诸事。用这封奏折表明自己的态度,并弹劾自己的士林长辈彰显自己的阵营。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体乾拿着奏折亲自跑到户部,质问户部。没有给钱,就让将军府把兵招了,验兵后再给钱,能这么做事情?

朱延平有非法渠道获得巨额家财,这在上层不是秘密。有镇虏军先例,户部这么做也是小小的为难,让朱延平掏家财招兵,再下发招兵款子。同时还能抓住朱延平的把柄,收拾一顿。

这一切都在徐卿伯的预料之中,天津方面验军的时候,由他操刀,对户部施压。

私人的家财就是私人,哪能随意补贴国事所需?

就连皇帝的小金库,也要内阁一起去逼宫才能掏出来,凭什么自家要垫付资金?关键是钱是用来招兵的,这件事情不能做。

朱延平还想着户部故意拖延,就从幕府打借条给自己,由自己垫钱先把安家费给掏了。这样练兵的钱所有权是幕府,尽管是幕府借他的,可已不是私人款项募兵。

一道道九百里加急飞骑奔驰往来,山东巡抚王惟俭还什么都没做,就接到内阁的阁文,责令他们交出去年的赋税。这笔钱,就近由游士任、秦朗验收后于泰安招兵。

“有些人开始蹦跶,以为咱的刀不利。”

“游士任这个人要敲打一下,否则不牢靠。”

魏忠贤一句话下去,御史倪文焕得到指示,在二月初三的朝会时,弹劾四川道御史夏之令曾与罪臣熊廷弼勾结阴谋杀死东江镇总兵,征辽前将军毛文龙;同时启奏追究登莱首任巡抚陶朗先贪污一事。

夏之令与陶朗先都是万历三十五年进士,其中陶朗先是二甲进士。

此人万历四十一年调任登州府知府,正逢年成不好,他奏请开海禁,运辽东粮食接济。白莲教胡从魁乘机活动,受到他的镇压,期间又建书院、置军田,招募开垦岛田七千亩,积谷三十万石。

考绩列北方第一,升山东按察副使。万历四十六年,老奴攻占沈阳,官军从当年运粮海道救援。他负责海运粮食,两年间输辽一百八十万石,比陆运节省经费五百万。

天启元年开始从海道逃难到登州的人不计其数,他就按口授田,将强悍者编入军队,选一起过来的人治军,使社会秩序稳定如常。朝廷议定从通、津,登、莱,朝鲜三个方向进取辽东,命他坐镇登莱作准备。

他开始在淮南造船,置备兵器军械。为熊廷弼筹得兵员三万、良马万匹、艨舰两千艘、各式军械二百万副。

这是个能力逆天的人,他的手仿佛能将石头变成金子。这是很多人的看法,当然,你拿点石头回家不算什么,但你把石头变成金子往家里拿,就要出事情了。

很不巧,陶朗先当登莱巡抚时,山东巡抚任上的袁可立推荐的游士任就是登莱招兵正使。当初追究陶朗先贪污案时,游士任就被搞下去了,成基命入阁掌政,才将他提了上来。

陶朗先也觉得自己委屈,你们一个个蠢的猪一样放着钱生钱的正事不做,我从土里变出金子来,拿一点又怎么了!

下狱后,案子拖了一年多,陶朗先忿恨中绝食而死,年四十七。

陶朗先已经死了,没必要为了个死人犯案而闹腾,现在要紧的是保住夏之令。

可老熊坦言自己有搞死毛文龙的想法,偏偏还和夏之令谈过这件事情……

毛文龙这个人是王化贞提拔起来的,东江镇上上下下骨干都是王化贞当初招募一百九十七名死士出身,本来是东林系将领,结果孙承宗不搭理人家死活,直接投了魏忠贤。

毛文龙是谁,是站在老奴屁股后面的国朝大将,老奴在天启三年时就要攻辽,毛文龙四路出兵,拖延住老奴出兵时机,自己也元气大伤,各方面的表现是朝野共知的。

你夏之令要密谋杀国朝柱石毛帅,你眼中还有没有朝廷!还有没有社稷!

本就因为刘宗周一事闹的心情很不愉快的天启,一见夏之令这个东林人竟然要谋杀他的大将,还要夺东江镇兵权,直接气炸了。

熊廷弼的死期都定下了,没什么好说的,就等秋后问斩。

现在这个夏之令也不能放过,必须用他的头颅警告各方面,谁动他的毛帅毛大将军,他就砍谁!

内阁方面三名阉党占多数票,又有熊廷弼的证词在,于是夏之令一案没出三天的时间,就被定案。不用等秋后了,直接开刀。

京中视线被夏之令密谋杀毛文龙一件事吸引,自然追究陶朗先贪污案就成了小事情。处置处置,游士任也就是小事情。

除了游士任的师尊成基命还在关心外,没人再关心了。

当然,还没离京赴辽的袁崇焕眼睁睁看着自己师兄夏之令被开刀问斩……

二月初十,大地回暖,正午时一片泥泞。

朱延平视察新到的一千东江镇辽兵耕地,一个个吃饱肚子后卖力干着,他很满意这些人的素质以及吃苦耐劳。

缺点就是口音差距较大,还需要时间磨合,另外就是太瘦了做不得重活,还要养养。

“将军,锦衣卫来人,带了驾帖。”

再有两日就是春分,军镇外围低矮土墙范围内,朱延平开始大面积开垦,准备用来种植玉米。再不种,这批种子可能就废了。

可他不懂农活,好在知道后世玉米都是一行行株距方整,所以带头确定好株距范围,就把种植玉米的事情交给了新来的兵员。

同时,军镇北还有三千五百垧公地,一垧等于三亩,大约就是一百倾肥沃土地,全被他弄到了幕府名下作为军田,开始组织军士分片耕种。

反正公地的租子交到南皮县衙门,走一圈又会变成幕府的练军款子。所以他一口气全吞了,南皮县也没人叽歪了。

“驾帖?”

踩着烂泥走出田地,朱延平跺跺脚,看着陈雄很奇怪:“什么驾帖?”

锦衣卫拿人,要经过刑科都给事中签字,这就是驾帖。锦衣卫来了是朋友,可一来就说驾帖,他幕府里谁犯事了?

就算犯事了,上面不打招呼就直接来驾帖,这是什么意思?

陈雄下马,拍着有些躁动的马脖子:“是关于游正使的,京里彻查原登莱巡抚陶朗先贪污案,游正使早年在登莱巡抚衙门里干招兵的差事,当年就是被这牵连,致仕赋闲。”

朱延平脸色严肃起来,问:“来人是谁?”

“是杨千户,想来不是什么催命的事情。”

陈雄露出笑容,杨衰可是他的老上司,也是朱延平的老上司。

朱延平点点头,登上李秀策赶来的牛车,一帮少年扈从收拾了笔墨,背着书箱,书箱上横着佩剑,小步跑着跟上。

还是在军帐里,朱延平接待杨衰。

杨衰一身锦衣卫正式公干的华丽靛青、绿色曳撒,挂着外黑内红用色严肃的披风,他打量着粗布棉袍,双脚泥染的朱延平片刻,拱手:“下官锦衣亲军都督府坐堂千户杨衰,拜见车骑将军,这是驾帖。”

“杨千户见外了,我那师兄事情犯得重不重?”

朱延平被锦衣卫的阵仗弄得摸不着头绪,一上来就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摆明了就是来找茬子的。

将驾帖推了回去,朱延平拉着杨衰入座,看茶。

杨衰饮一口茶,严肃的面容突然一笑:“小事儿,厂公授意卫里跑一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吓吓游正使。不过京里发生了大事,韩首辅的学生四川道御史夏之令谋杀毛帅东窗事发,初三弹劾的,初八就被砍了。”

“夏之令谋杀毛帅?什么时候的事?”

朱延平很诧异,夏之令他见过,是个硬脾气文官,看着也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三年前的旧事,与熊廷弼合谋诛杀毛帅,意图夺东江兵。人都已经死了,不谈了,还是说驾帖的事情。”

杨衰身子坐正,道:“本来卫里拿人,派个小旗、总旗出京算是够排场了。因幕府练军干系重大,所以老哥还要去一趟泰安,代表亲军都督府问问话。吓吓游正使,不会妨碍招军事宜。”

“好端端,吓他做什么?”

“上头不放心是其一,陶朗先贪污案我们追究一次,问问话也能将尾巴扫干净是其二。顺便,山东这边卫里要仔细调查调查,只是顺路拜访老弟,提前打个招呼,免得生出误会。”

朱延平缓缓点头放心了,他更被莫名其妙的谋杀毛帅一案刺激的不轻,这年头真够刺激的,连毛文龙都有人疯了要杀。谁杀毛文龙,东江镇上下寒心,搞不好会集体哗变。

杨衰继续说:“天津镇守中官赵靖忠也出京了,似乎他会代表宫里来南皮视察。老弟做好准备,这人表里不一口蜜腹剑,翻脸无情,是个阴狠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