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幕府会议

正月二十三,天启也砸了个茶碗,他很生气。

他以顺天府丞的高位招刘宗周入京,结果这老头儿义正严词的表示天下人心沉沦,皆慕高官厚禄而不做实事,故而党争祸乱、荼毒社稷百姓。

为了给天下人做一个表率,所以人家刘宗周不接受朝廷的高官厚禄,准备以余生投入轰轰烈烈的教育事业中。

以自己的损失,来做表率,来正人心。

刘宗周有什么损失?是一个四品大员,进一步就是侍郎的顺天府丞,是天启收买的他筹码,结果老头子直接拒绝了不说,还咧咧着嚷嚷,大义凛然的抽了天启一耳光。

第二日信王出宫搬入北安门外的藩邸,天启配备了二百护卫、三百锦衣校尉以供信王使用,这还没算各种宫人、各种赏赐。

朱延平连着家眷、家丁、家仆搬空的府院,还不够信王本人及手里宫人、护卫居住。

刘高旭提着一杆长铩,成了信王府的仪卫正,开始操练手里二百从禁军体系抽出的王府护卫。

王府内事、杂事归信王的大伴王承恩管,王府内的护卫由刘高旭管。

至于王府外事?一个藩王哪来的外事?乖乖待在府里吃喝玩女人就行了,和府外人打交道,你眼中还有没有朝廷?

中院正堂前,信王一袭大红金织蟠龙团纹常服,看着宽阔的演武场上列队演武的二百护卫,只觉得战阵严谨,聚散如常,当真是一部强军,皇兄真没骗他!

王承恩心里发苦,看着那二百护卫眼睛眨着,他看来这不是二百护卫,而是二百个吞金怪兽,又看主子正在兴头上,也不好打搅说破。

等过段时间再说吧,现在朝廷还没有给信王定下年俸,所以府里的钱粮来源只能靠着宫里。

正月二十四的河间府南皮城外,知县张朝阳带着县中户籍、税册来拜访这位自己上司的上司。

河间府的赋税归车骑将军府了,更该死的是将军幕府还有监察、纠举权。河间知府衙门现在忙的四脚朝天,也在准备着税册。

南皮,处于华北平原内心,真的不是吹出来的。

正在列扎的大营里,最先搭建好的就是中军指挥高台,朱延平四处张望彻底无语,平原,到处都是平原,小山包都罕见,没有任何的防守地利,就是一块十分大,大到天边的平原。

天津、河间这一片地方,自古就是沼泽遗害,导致盐碱难治,看着是大面积平原,可没有多少是膏腴耕地,而南皮绝对是这片地区最早开发的地皮,因为这地方天然好开发,南皮设县的历史就能说明一切。

现在冬雪消融,举目望去阡陌纵横,果真是河北大粮仓。

北边的官道上,从镇虏卫城拉来的扎营物资源源不绝,现在的营垒是临时性质,后续会进行扩展增修,按照朱延平的想法构建一座军镇。

本来想着借助地形修建军镇,可惜这地方太好了,全是平原,在哪修建都是一样的。

从镇虏卫城到这里直线距离大概一百三十里,这地方一马平川,也该修条专用路线。

“将军,大帐建好。”

朱延平收回目光,返回大帐。

幕府长史徐卿伯,招兵正使游士任,主簿秦朗,典军司马苏成及副手典军王一经、张文强还有核心属僚在左侧列坐,他们负责的军中事务,属于文职系统。

右侧当先的是成德军掌军正将、挂游击衔李遂,成德军副将三员,其中车营颜曾、骑营虎大威,镇军掌虎符左阙的专职副将,带有监军性质的是谢忠明。

李遂身后是平卢军掌军正将张榜,同样也是游击衔。平卢副将三员,步军义武营张天赐、水师横海营袁刚,掌握虎符左阙的是杨天石。

亲军牙兵里,骁骑营正将何冲,副将牛奋威;辎重解烦营正将李虎,副将是大同山阴县人王敦盛,太原卫的指挥,晋王送给朱延平的。

现在,已经没了太原卫,有的只是骁骑营和解烦营。

朱延平落座后,看向长史徐卿伯:“徐长史给各处说说,府里议定的几条措施,大伙议议。”

“是。”

徐卿伯颔首,环视帐中诸将:“如今有三件事要同时进行,首要在于修建幕府、军营及仓储;第二是招兵范围及流程,第三便是修路,从南皮至镇虏卫城修一条直道,方便物资周转。”

“本官走遍南皮查阅地形,准备在此处东北五里处修建将军幕府,幕府周边按八卦九宫格局修建军营四座,仓储一座,民居街坊两座,及诸军操演大校场。这校场,将来也可向外扩展,原地另作他用。”

军营仓储军营

军营幕府军营

民居校场民居

这就是徐卿伯的大致修建方案,内部各处以墙垒封闭,外围修建高墙再围堵一层。完全就是一座军镇修建格局,民居也是给随军家眷准备的。

东西长四里,南北宽三里,内部留够充足的地皮。只开南北两门,南门外修建荆门,类似凯旋门一样的古老东西。北门则是给物资出入的,军士、居民出入只能走南门。

军镇范围一里外,再布上一层低矮土墙,种植荆棘灌木做区分。

李遂看了构图,问:“徐长史,这这么大的范围里,可都是有主的耕地,南皮县官民怎么说?”

徐卿伯面带微笑:“李将军的考虑是周到的,本官业已确定,这片土地是公地,归朝廷所有。账面上是朝廷的,我车骑将军府征用,南皮官民说不了什么。”

他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修建军镇关乎每个人今后的居住环境,这件事情做不好,徐卿伯也没有脸继续赖在这里。

每个县都有这么一些公地,由官府负责经营,自己招人耕种也好,承包、租借给本地大族或豪商商屯都无法改变这些公地的性质。

很多地方的公地都是荒凉地段,南皮这地方想要找块荒地都难,所以这些公地真的有主了,官府早早就承包出去,租期二十年或几十年,几十年后再续约,和民户的世袭土地没区别。

李遂想了想拱手:“既然长史早有考虑,那某就不多言了。末将就是担心这帐算不清楚,被地方上告府里一个滋扰民生,***欺压士民的罪状来。”

徐卿伯听出了李遂话里的意思,这事要办好,办不好地方上的大族真的会闹。

他看向朱延平道:“将军,各地公地出租承包不假,都是在夏收后缴纳当年的租金。如今地都没耕,各家尚未投入人力物力,这理讲到朝廷去,也是我们幕府的。”

朱延平微微颔首一笑:“徐长史说下一件事,练军占地,地方上只有配合我们的份儿,没他们说话的地方。”

这土地什么时候都是个麻烦事,自己这边属于征地方,唔,如果没有合适的土地,会不会有县衙的白契衙役干拆迁村庄的事情?

白契衙役,就是实习工,与临时工没区别,干一辈子的白契的人多了去。

徐卿伯听了,抚须一笑:“还是将军这话硬气,朝廷就该有朝廷的威严。”

“招兵方面,依朝廷的意思,以山东济青东兖四府、直隶河间府为主,这方面游正使是行家。按游正使的意见,令河间府、济南府两地官府组织民壮或张贴招军榜文,府里典军司派人就近开赴各县遴选健壮。河间府招三千,济南府招六千。若顺利,半月后新军就能聚集军镇,可开始练军。”

幕府中有典军司苏成、参军司游士任、后勤司秦朗。

袁刚起身抱拳:“将军,徐长史,东江镇的毛帅已托人来信,托末将询问询问府里的意思。”

朱延平听说过毛文龙四处塞人减轻自身压力的事情,抬手弹弹指:“说说看。”

“毛帅那里地贫民众,且多健儿。若府里愿意接纳一部辽军,毛帅会遴选骁勇健儿三五千,府中支付安家费一人五石粮食,战死、伤残抚恤也是五石。每月军饷一石,给米于东江镇处。”

“东江镇今冬,已饿死两万七千之众,毛帅那里不堪重负。据说逃难辽民不减,治下百姓不减反增。辽镇那里又拨不来米,不得已毛帅才出此下策。”

“若将军有意,东江镇副总兵陈继盛可带一千健儿来南皮让府中勘验,若能谈,看那边的意思,这粮食还可以往下压一压。”

朱延平挑眉,看向左首三司道:“我看可以,招三五千辽兵也是招,招齐兵也是招,没什么区别。东江镇要的粮食,能活民无数,诸位怎么看?”

游士任捏须捋着,低眉沉吟:“无可无不可,平卢军所部横海营,尚缺两千三百水军,可从东江镇招人补齐。”

李遂摇头:“不妥,东江镇的人邪门,横海营可能建好后被毛帅当自家兄弟调度,到那时幕府颜面何存?咱的意思是五千多了,就三千,打散充入各营。价钱方面好说,但一定要憨厚的老实人。”

张榜也开口了:“毛帅于东江镇中威望高隆深入军心、民心,府里援助东江镇是袍泽情谊,却也要有主次区别。末将的意思与李将军差不多,三千人足够了。此外,兵员末将建议招募泰安周边山民为主,山民淳朴耐劳能吃苦。”

“河间、济南平原地区的农户再穷日子也是可以过下去的,各县各乡的兵员久在市肆与商旅贩夫往来交集,这些兵难吃苦,又心思活跃,不是什么安分人。故此,末将提议招泰安山民、泗水、运河岸边水手漕丁入伍,补齐各营兵额。”

修路的事情更简单,与镇虏卫城相距一百三十里,修好路亲军两营里的弟兄回家与媳妇团聚方便不少,也方便转运军用物资及卫城里的服饰商品。

第一次幕府正式会议结束,徐卿伯与游士任开始拟定奏折,从东江镇遴选军士,要和兵部打个招呼。

两个进士在一起更有共同语言,游士任是三十八年三甲进士,这一科探花郎是钱谦益,天津兵备道员徐日久也是这一科的三甲进士,他们的资历比徐卿伯这个四十一年的三甲进士高。

崔景荣很霸气的十八岁中进士,游士任差一点,十九岁中的进士。徐卿伯更猛,十七岁一口气考到了进士!

他祖先是跟着傅友德南征的徐州彭城军户,因军功世袭千户,到他十一世,十岁时父丧,家徒四壁,白日里在外游学,夜里他娘织布,他就在织布机旁蹲着看书,熬了六七年,熬出了头。

第一次幕府会议,给他的感觉很不同,这里不是文官的一言堂,也不是朱延平的一言堂,会议上朱延平基本很少说话,只是采纳意见,这在徐卿伯看来,是非常难得的品质。朱延平少年成名,还能保持这种必要的谦逊,连手下武将都会主动进行思考,非常的珍贵。

大帐里的武将,才像真的武将,有底气,有信心,有朝气。

游士任盖印吹干墨迹,笑道:“徐长史,听詹事府里朋友谈起长史,说你的字不好。”

“游兄唤某梦麟即可。梦麟,总比那位梦龙先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