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正式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察觉到窦沅状态不对劲了。
第一站依旧是从城市赛道转换成山地赛道，前半部分力不从心还有的解释，但是他在进入山地赛道后也没有恢复过来。
不知道是祁连的问题还是他自己的问题。
进入第一个维修区，他的成绩定格了。
等到所有人都冲过终点线后，窦沅和祁连的成绩也出来了。
第五名。
窦沅的眼神定在了那个滚动的成绩条上，久久不语。
李商恩掀开了帐篷的帘子，走进来忧心忡忡地问道：“窦沅，今天是什么情况？”
窦沅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感受自己今天力不从心。
“我的。”
他的意思是，今天的错在他，是他不在状态。
李商恩没有发难也没有批评。
他做好了窦沅在最后一站成绩不好的准备，但是没有想到真的如他所料一样。
他看了看窦沅颓败的脸，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咱们已经胜券在握了。”
李商恩刚才看了眼车队的成绩，出人意料的，这次卢因赫和黎枚的成绩很好，第七名，比窦沅就低了两名。
人家的成绩和感情都在上升期，可是窦沅不是。陆晔那边迟迟没有好转的消息，想让窦沅努力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去比赛也是很难的。
“没事，国内的粉丝也会谅解你的。”李商恩抽走了窦沅的手机，嘱咐他说：“现在去好好休息吧，明天还有新的比赛，无论怎么样，得把最后一站给比完。”
窦沅点了点头，望向了窗外的月亮。
他的目光如水，“教练，Y国那边传来消息了吗？”
李商恩叹了口气，“没有。”他又何尝不是在盼着那边传来消息。
“哦。”
窦沅的声音淡得让人听不出来起伏，好似并不在意。
越是这样越让人心疼。
李商恩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出去了，只留了他一个人在帐篷里。
入冬天冷，帐篷里不保暖，虽然他们的保暖被具带的多，但是窦沅呆呆地坐在那里，很容易感冒着凉。
在窦沅坐累了想要躺下，在这时，外面有人进来了。
一个很瘦小的背影。
诺尔身上的衣服还是前几天捡到他的时候的那身，看着有些脏脏的，可他本人看起来并不在意的样子。
窦沅轻轻抬了半截眼眸，见到他的打扮，皱了皱眉。
“怎么还是这件衣服，黎枚没有带着你去买新衣服吗？”
诺尔虽然衣服有些脏乱，但是面容还是十分精致。
他淡淡地摇了摇头，“没有，你们比赛前忙，我不想占用你们的时间。黎枚那个叔叔……被他男朋友看得很紧。”
这句话让窦沅涌上来的那一点睡意都消散了。
“你叫黎枚叔叔，那我呢？”他挑了挑眉，手指指向自己。
诺尔不假思索地说：“哥哥。”
窦沅轻轻一笑，“他可是叫我哥的。”
诺尔的眼神中划过了一抹讶异，然后毫不在意地说，“那看上去也是他比你大。”
窦沅一滞，这话倒是说得没错。
他换了个话题，“你已经见过他男朋友了？”
“嗯。”诺尔点点头，眼神比提及黎枚的时候多带了一点尊敬和向往，“他看上去和你一样厉害。”
“你今天看我比赛了？”
窦沅回想昨天，是他自己要求把诺尔带上的。
把这么漂亮的一个小男孩单独留在酒店不合适，本来以后就是要参加比赛的，还不如趁这个机会来见见世面。
WRC的终点站可是一年一次的比赛，直接决定了比赛最后的成绩，所有人都跟打了兴奋剂一样。
“看了。”诺尔真是惜字如金，“我还看到了前两天绑架我的那几个人。”
那几个人比不上面前的窦沅。
窦沅也不向他解释，事实上他从前的成绩比这最后一次好多了。
以后来车队了慢慢见识吧。
“有什么感想吗？”窦沅对上了诺尔的眼神，如同前辈一般给他指导。
“嗯……你们车队很强，我以后也想在这里比赛。”
诺尔的声音其实很清脆，发音也很好听。
窦沅看着他高挺的鼻子，不由得多想，国内的那群颜狗粉丝估计又要疯狂了吧？
等到他们都去喜欢诺尔这样的外国小奶狗之后，叫自己“儿子”和“豆豆”的应该就会少一些了。
他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个安慰。
“你以后一定有机会来这里比赛的。”
他暂时还是不要告诉这孩子他们车队是奔着冠军去的，提前给他施加压力。
“嗯。”
“对了，你为什么来我这，不去睡觉？”
或许是觉得窦沅的语气有点像是对待小孩子的，诺尔轻轻皱了皱眉。
“睡不着。那个叔叔一直缠着我要教我中文，我一直觉得汉语很难。”他看上去十分苦恼，“而且他的英文我听不懂，我们俩交流起来也很困难。”
窦沅在好笑的同时，也意识到了这件诺尔是个外国人的事实。
队里的人几乎都会英语，但是更多的是像黎枚这种半吊子，根本不能流利地和别人进行沟通。
“你跟我们回国，大家都只会说中文。”窦沅斟酌了一下语气，还是想要先询问他的意思。“你愿意学中文吗？如果你学不了的话，我可以让车队内加强一下英语水平。”
他和教练都没有问题，剩下的人只要能够和他进行日常交流就可以了。
或许是诺尔从小受到的教育太好了，听到这话他本能地又皱了皱眉，“我学中文，不给你们添麻烦。”
可能不是中文难的问题，是黎枚教不好的问题。
短短几分钟，某个在隔壁休息的“大叔”已经被议论了好几遍。
“嗯，很好。”
窦沅点了点头，“你现在可以回去睡觉了。”
诺尔听到这话后并没有挪步，而是歪头看向他，碧蓝色的瞳孔很漂亮。
“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窦沅想要起身的动作又停住了，这都被这个小孩看出来了？
“没有。”
“你好像在思念别人。”
诺尔的眼神十分确信，仿佛把窦沅扒光了一般。
窦沅面上一窘，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
他心里藏着一个人很久了。
一个远在海岸另一边的人，一个昏迷不醒的人。
“你怎么那么确信。”窦沅轻微地摇了摇头，自嘲般地勾起唇角。
“你的表情跟我父亲很像。”诺尔的表情变得迷惑，他自己形容不来这种感觉，也不知道怎么去解释。“他在思念我妈妈的时候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窦沅眸子一抬，“你的妈妈？”
“她去世了，在我三岁的时候。”他三岁的时候还怎么不记事，所以提及自己母亲的死时，眼里并没有多哀伤。
“我父亲经常望着她以前的照片发呆，然后露出这样的表情。”
窦沅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人的家庭不同意他出来开赛车了。
他真的是找了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我一直以为他很爱妈妈，但是他后来还找了一个妻子。她对我很好，但是她不是我妈妈。”诺尔的眼神困惑极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会再给他找一个妈妈。
明明他们俩一起也过得很好。
“让我猜猜……”窦沅笑了笑，脸上神秘莫测。“你跟你父亲的关系不太好吧。”
诺尔耸了耸肩，不怎么在意地回答道：“当然。”
窦沅点了点头，果然。
“你在想念的那个人也是你喜欢的人吗？”诺尔的眼神看上去天真极了，仿佛这世间所有的思念都应该归于情侣爱人之间。
十七岁的孩子，估计也没什么朋友，还没有过其他感情的认知。
窦沅没有犹豫地回答道：“对，他是我的爱人。”
“长得很好看？”
“很好看。”
诺尔点了点头，目前车队里除了教练和窦沅，他觉得没什么正常人，所以他更愿意和窦沅聊天。
“男孩还是女孩？”
一般很少人会问这样的问题，不过窦沅的回答确实没有让他失望。
“男生，很高。”
“哦——”诺尔拖了一个长音，“所以你和黎枚是同一种人。”
诺尔脑海里没有攻和受的概念，但是大概能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窦沅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片刻之后就放松了。
反正以后大家都要生活在同一个屋檐底下，早知道晚知道都一样。
“我还以为你们华国人很内敛，看来和我们这边也差不多啊。”诺尔继续说道。
他指的应该是同性恋。
窦沅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说：“感情这个东西不分性别，不用那么狭隘。”顿了顿，又添加道：“你以后来华国就知道了。”
“嗯。”诺尔点了点头，十分赞同他的话。他在自己的交际圈里就是个“异类”，放着家产不去继承，反而非要跑出来当什么赛车手。他很熟悉别人异样的目光，所以自己的包容性就会更强。
“你明天好好比赛哦。”然后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离开了窦沅的帐篷。
窦沅望着诺尔有些臃肿笨拙的背影，突然理解了那些妈妈粉为什么抗拒不了可爱的人了。
他也突然有了养儿子的感觉。
其实他没有跟诺尔说的是，他今晚心情不好，是这一年来第一次一个人睡维修区的缘故。
诺尔来了之后，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