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英国平均温度在3-9摄氏度, 经常下雨,且都是连绵细雨。

今天不同,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像银针一阵一阵落下来。

人群避之不及,都往能躲雨的地方跑, 附近的店铺里和屋檐下都挤满了人。

一滴雨珠落在叶缇脸上, 随后是接二连三, 手里的面包还没喂完, 也很快被雨水浸湿。

她懵了几秒,就这么几秒功夫, 人们四处奔跑, 不一会, 留给她避雨的地方就没有了。

下一秒, 一只大手拉住了她。

男人跑在前面,她看不清他的脸, 但仅仅只是一个背影,她就认出。

“陈既清……”她喃喃喊了声。

调皮的雨珠掉进眼里, 一丝清凉夹杂着酸涩在眼眶里蔓延,叶缇连忙眨了眨眼, 这种感觉才慢慢褪去。

雨珠砸在脚边, 随着奔跑的动作溅出一朵一朵水花。

不知道跑了多久,男人的速度慢下来。

他们来到一个红色电话亭。

在这个科技极速发展的时代, 伦敦街头还保留着红色电话亭, 鲜艳的红色配上氤氲的雨雾有一种怀旧的味道。

街头老式电话亭似乎很久没人使用过, 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缕灰尘味。

明明满室皆是灰尘, 叶缇的鼻畔却只嗅到男人身上那一点微不可闻的清冽。

这味道令人迷恋和上瘾。

本就狭小的电话亭吃力地容下两人,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淅淅沥沥的雨一直在下, 冷空气从电话亭的门缝里一丝丝钻进来,电话亭隔绝部分喧嚣,两人奔跑后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外头乌云笼罩,这地方光线昏暗,男人利落的脸廓也变得模糊,他垂着眼眸深深看着眼前的女人。

须臾,他抬起手,手掌拂上女人的脸庞,轻轻擦去残留的雨渍。

他们的眼眸捕捉着对方,四目相对,朦胧般意乱情迷。

气氛旖旎又暧昧,是那样悄无声息。

叶缇一动不动,乖乖感受男人给予的一切。

她的脑子有片刻混沌,好一会,她慢慢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你在哪,我在哪。”

叶缇双手从陈既清的肩膀下穿过,她的头靠在男人肩头。

透过被雨水冲刷的玻璃,她看见了外面行驶的黑色计程车,看见了灯光扭曲虚幻的红绿灯。

陈既清半阖着眼,一双盛满碎星的黑眸被藏起,他下巴抵在女人半湿的头发上。

轻叹了声:“找到你了。”

空气里皆是雨后的潮冷。

他们在红色电话亭里拥抱。

-

在偌大又陌生的城市,说不害怕是假的,叶缇只敢在白天出去,也只敢在人群熙来攘往的地方活动。

只是,她没想到她会在伦敦街头遇到陈既清,他们困在同一场雨中。

她不得不承认,看见男人的一瞬,她的最后一丝害怕烟消云散,转而是无尽的安心。

叶缇住的酒店就在附近。

她问陈既清要不要去,陈既清说好。

酒店的大堂宽敞又亮堂,一首首耳熟能详的钢琴曲冗杂着不知名的暖香,在阴雨绵绵的雨后给人一丝暖意。

前台站了不少人,满满都是行李箱,无一例外,他们都被雨水打湿了。

叶缇领着陈既清到她房间。

好在雨水仅仅打湿了他们的外套,里面的衣服并未湿。

叶缇的房间是单人房,只有一张大床。

陈既清进来后,她就沉默了,沉默中夹杂着一丝无措。

身后的门缓慢转动着,“叮——”一声,是关上后自动上锁的声音。

关门声让她骤然回神。

叶缇还对现状无措,她下意识看向陈既清。

而陈既清也在看她,且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

叶缇注意到陈既清的左手一直捂在右手上,“你手怎么了?”

“没事,老毛病了。”

叶缇走过去,一把拉过他的手,“给我看看。”

映入眼底的是那道狰狞的疤。

上次只是匆匆一瞥,这一眼让叶缇看得清清楚楚,是那么触目惊心。

她很想知道这疤的来历,但现在不是时候。

“手腕是不是很冷?不舒服?”叶缇问。

在叶缇的注视下,陈既清否认的话说不出口,只好点点头。

叶缇去卫生间,拿了块毛巾,用热水浸湿。

她把毛巾敷在陈既清手上,“现在呢?有没有好点?”

陈既清再次点头。

在叶缇看不见的地方,陈既清紧紧看着她。

这样来来回回敷了三次,痛终于缓解了很多。

叶缇是蹲着的,一抬头,就撞进了陈既清的眸里。

他突然问:“你的动作好像很娴熟。”

叶缇下意识接话,“因为顾……”

这姓一出,叶缇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有些忐忑地看向陈既清,只见陈既清神色淡淡的,眼里也没什么情绪。

叶缇有点着急了。

“我现在是你的。”

她被自己的话惊到,整个人像受惊的兔子。

陈既清一怔,他眼里的雾化开。

“对。”

“你现在是我的。”

“你先洗?”看着男人的眼神,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尾音还没落下,叶缇再次被自己的话吓到,唇紧抿着,藏在头发后面的耳朵慢慢红了。

陈既清冷不丁轻笑一声,他站起来,把手放在大衣的衣缘,慢条斯理地脱下,“好。”

一个“好”字让叶缇满脸羞赧。

下一秒,大衣被男人脱下放在旁边的小沙发上。

叶缇的心尖跳了跳,“我去帮你买衣服!”

说完,叶缇快速转身,一把拉开门,人出去了。

陈既清看着一下空****的房间,“你知道我的尺码么。”

-

酒店三楼就是各种衣服的店铺,什么类型的都有,光男士衣服就有五六家。

叶缇认真比较了一番,最后选了一家和陈既清平常衣着风格差不多的店铺。

搭配衣服她在行,以前工作的时候没少做功课。

但,他的尺码……她好像不是很清楚。

她努力回想陈既清的身形,想着想着思绪就偏了,一会想到两人为数不多的亲吻,一会想到两人的拥抱。

“你好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店员见叶缇一直站着,出声询问。

叶缇回神,摇了摇头,“我自己看看,谢谢。”

“好的。”

她凭感觉挑了个尺码,挑完衣服裤子,准备去结账时路过一个货架。

上面摆着……

男士**。

叶缇:“……”

陈既清大概也许应该可能是需要这个的吧……?

她不知道陈既清穿多大的,但事关男人尊严,买最大号总归是没错的。

她匆匆看了眼,随手拿了一盒,塞在衣服下面。

结账时叶缇的头一直没抬起来。

出了店铺她才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

她放慢返回的速度,但再慢,这路毕竟是有头的,她站在房间门口,又开始莫名紧张起来。

好一会,她才拿出房卡刷了一下。

门打开,陈既清也正好从浴室里出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

陈既清穿着白色的浴袍,脚上是酒店统一的拖鞋。

浴袍的带子垮垮地系在腰间,男人手里是一块白色毛巾,他擦着凌乱潮湿的头发,扑面而来的是男性浓浓荷尔蒙气息。

动作之间,擦拭头发的水珠有一滴落在叶缇手背上,微凉的感觉让叶缇思绪回归。

她快速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

“你、你的衣服。”

陈既清伸出手接过袋子,“谢谢。”

男人刚洗过澡,手指的温度是热的,和她的凉是两种鲜明对比。

男人转身之余,叶缇不知看到了什么,眸子猛地缩了一下。

酒店的睡袍都长得一样,但还是略有不同的,袖口上有不同的标号,不仔细根本发现不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件睡袍……

好像是她昨天穿的那件。

“轰——”一声,她脑子一片空白,好一会她才走到小沙发上坐下。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走的时候她同手同脚了。

很快,陈既清穿好衣服从里面出来。

和叶缇想的一样,穿在陈既清身上很搭。

男人单手系着金边袖口,慢慢走过来。

不知是不是叶缇的错觉,向来温润的眸子此时却带着一丝戏谑。

“衣服裤子尺码是对的,但……”

“**买小了。”

-

叶缇打理好从卫生间里出来已经接近饭点。

“我请你吃饭?”陈既清问。

“好。”叶缇没拒绝,点头应下。

两人没出去,就在酒店的餐厅吃。

这家酒店整体都是英伦和复古风,餐厅也不例外,墙壁上挂着几幅复古油画,餐厅中央有一个小舞台,上面有一架崭亮的钢琴。

在服务员的带领下他们落座,两人点了一份一样的。

菜很快上齐,叶缇觉得气氛有些冷,主动开启话题,“你怎么会在英国?”

“来看个朋友,你呢?”

叶缇耸了耸肩,“散心。”

两人一边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气氛颇好。

叶缇也从一开始的拘谨到放松。

很快,旁边的对话打断了这氛围。

叶缇也不想听别人讲话,但他们的声音略大,对话还是钻进了她耳朵。

她了解到,本该来演奏的人因为突发状况来不了了,现在临时又找不到替补,两人因此争吵起来。

“人不是你找的吗?现在来不了了你说怎么办吧?”

“我也不知道她突然不来了,等会店长怪罪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这是你的责任。”

“……”

叶缇吃得差不多了,她看向中央的钢琴,突然来了兴致。

陈既清看出她的想法,“想去弹?”

叶缇点点头。

她朝那两人走去,商量了片刻她就朝中央走,那两人脸上的担忧也卸下了。

他们已经联系了别人,人现在在路上,叶缇只需要填上这几分钟的空档。

这也正合她的意。

现在弹起来,已经变得得心应手,叶缇能完全融入琴音里,投入十足十的情感。

叶缇不知道,她弹钢琴时整个人都是自信的,她是魅力的,她是发着光的。

这一切一切都落入陈既清眼底。

这一幕不仅吸引了陈既清,也吸引坐在另外一桌的人,那桌坐着一个打扮精致的老奶奶。

一曲毕,响起热烈的掌声。

替补的人到了,叶缇回到座位上。

陈既清拿出一朵花,“送给你。”

“哪来的?”

他指了指桌上放花的花瓶。

“敷衍我。”

叶缇的语气里带着连她都没察觉到的嗔怪。

两人准备离开,对面却走来一位老奶奶,显然,她是朝这里走来的。

老奶奶一看就是中国人,她说的也是中文,“小姑娘,你喜欢钢琴?”

叶缇眨了下眼,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回答,“喜欢。”

老人脸上的笑意放大,“有兴趣跟我一起学吗?”

似乎觉得这话太突兀,她拿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考虑好就联系我。”

说完,她拢了拢围巾,转身离开了。

叶缇不知道这老太太,但陈既清知道。

老太太叫秦湘,是一位享誉乐坛的钢琴家,她是六零年代的杰出钢琴家,一直享誉盛名到现在。

她出身书香门第,五岁便登台演出,钢琴造诣极高,获奖无数。

她一生无儿无女,把一生都奉献给钢琴,她只收过一个徒弟,这徒弟也不负众望,同样也是位赫赫有名的人物。

陈既清向叶缇介绍完秦湘,叶缇顿时觉得手里的名片很烫手。

“这是一个机会,大胆去吧。”陈既清出声鼓励。

叶缇心里最后一丝犹豫也没了。

这是一个机遇,一个难得的机遇,她要把握住。

回到房间,叶缇拨了名片上的号码,秦湘约她三天后见面。

三天很快到,这三天里伦敦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在叶缇出门前却又放晴了。

叶缇在陈既清陪伴下找到秦湘给的地址,是一栋小洋房。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陈既清说。

叶缇四处看了看,看到一家咖啡馆,她指向那。

“你去那吧,外面冷。”

陈既清笑着说,“心疼我?”

叶缇瞪了他一眼,“我过去了。”

“嗯。”

叶缇按了按铁门外的门铃,门被保姆打开。

等叶缇进去,陈既清才转身走向咖啡馆。

“是小师妹来了?”

叶缇还没进去,里面就传来一道略张扬的男声。

“你是师兄,严肃点。”这似乎是秦湘的声音。

叶缇绕过一扇屏风,走过去。

“秦老师。”

她看向男人,一时不知该称呼什么。

男人长得很精致,浑身上下透着火热。

他挑了挑眉,“叫我师兄就行。”

秦湘拍了他一下,“别贫。”然后她看向叶缇,“他叫谢晟。”

“谢先生你好。”

“小师妹好。”谢晟似乎认定了师妹这个称呼。

但叶缇知道他绝不像表面那样热情,他掩饰得再好,她还是看见他眼底隐隐有不屑和轻蔑,这一声师妹叫得很讽刺。

她能理解,毕竟她只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

但不服输才是她的本性,有时候实力能证明一切。

秦湘笑着看她,“你既然来了这里,那我就当你愿意跟我一起学了。”

“是的,秦老师。”

“该改口了。”

叶缇抿了抿唇,“师父。”

“诶。”秦湘脸上的笑意放大,“果然有了个小姑娘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谢晟调侃,“师父,您可别有了小师妹就把我忘了。”

“就你会说。”

“跟我来,给你一份见面礼。”秦湘起身,对叶缇说。

两人来到书房,秦湘从柜子里拿出一份琴谱。

“这是我自己写的,没有流露到外界。”

见叶缇迟迟不敢收,秦湘把琴谱塞进她手里,“放心,这只是复印件,你和谢晟人手一份,原谱在我这里。”

“对了,我还有个东西没和你说。”秦湘正了正脸色,看上去有些严肃,“我现在经常在英国,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呆在这里。”

“我们交流什么的也更加方便。”

“等你出师你就可以离开。”

叶缇惊讶,“让我呆在英国?”

“嗯,一次可以呆半年,之后我给你一段放假时间回国。”

“我还有一套房子没人住,你考虑一下?”

-

叶缇没有在秦湘家呆很久,她出来后和陈既清提了这个事。

“你怎么想?”陈既清问她。

“我不知道。”

“你认真想一下我接下来的问题。”

“国内是否有你顾虑的事?你日后会走钢琴的路么?你会坚持么?……”

陈既清问了很多,叶缇也想了很久。

时间点点滴滴流逝,叶缇得出答案。

“我留在这里。”

“我支持你的选择。”

叶缇买了回国的机票,国内还有事情需要她去处理,等处理完她再回来,陈既清和她一个航班,两人坐在一排。

又是十来个小时,飞机降落。

陈既清把叶缇送回家后才离开。

只是没想到回国的第二天会看见一个不速之客。

眼前的男孩和叶缇有着血缘关系,她知道男孩的名字,但她从未叫过,叫出来时还有些生疏。

“黄子奇,你来这里做什么?”

是了,他就是赵姿兰和黄立国生的孩子,如果她没算错的话,黄子奇今年也有17岁了。

黄子奇看着这个从没见过的姐姐,眼里满是疏离和厌恶,让他来这里找叶缇他是极力拒绝的,只是妈妈非要他过来,他只好勉强同意。

“妈妈生病了,想见见你。”

听见生病两个字,叶缇垂在腿边的手指缩了一下,不过她没接这话。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想知道就知道了呗,问这么多干什么?一句话,去不去?”黄子奇满脸不耐。

叶缇静静看了他一会,冷冷吐出两个字,“不去。”

“就知道你是个没良心的,我妈真可怜,在病**还念叨你。”

“我妈就在二院,你爱来不来。”

说完,黄子奇就走了。

离开后,黄子奇给黄子露打了个电话,“姐,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

他们没指望叶缇能一口同意,反正把地址透露出来就行了,至于她来不来……

她是肯定会来的。

毕竟赵姿兰是她唯一的亲人。

事实证明,他们赌对了。

三天后的深夜,叶缇去了二院。

她看着医院大门,踌躇了好一会才进去。

她选择深夜来,是不想和他们对上,她不想和他们扯上任何交集。

她走到护士站。

“你好,请问赵姿兰女士住哪个病房?”

“您是……?”

“我……我是她朋友的女儿,来看望一下。”

说这话时,叶缇心里是无尽嘲讽,她不想当赵姿兰的女儿,赵姿兰也不想承认她这个女儿。

“我查一下。”

“12楼301病房,您这边左拐坐电梯就可以。”

“谢谢。”

深夜病房的走廊一片寂静,头顶电子时钟显示鲜红的数字。

病房门上有一块玻璃,透过玻璃能看到里面。

叶缇没进去,而是站在门前静静看着,里面的女人在熟睡。

她准备离开时,身后响起脚步声。

“姐,她还真来了。”

“安静点,别人在休息呢。”

叶缇转身,黄子奇黄子露就在她身后。

“你们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有个事想和你谈谈。”

“什么事?”

“进去说吧。”

叶缇防备地看着他们,然后拉开门进去,进去时却发现赵姿兰已经醒了,黄立国就坐在旁边的陪护**。

“说吧,你们到底有什么事。”叶缇说。

赵姿兰从病**撑起来,苍白着一张脸,“缇缇,到妈妈这里来。”

叶缇看了她一会,慢慢走过去,她就站在床边,无视赵姿兰想让她坐在床沿的动作。

“缇缇,妈妈生病了,很想你。”

叶缇冷着一张脸,“生病了就找医生,找我有什么用?”

一边的黄子奇来气了,“喂,你怎么和我妈说话呢?”

黄子露拉住他,“别吵,安静点。”

黄子奇似乎很听这位姐姐的话,撇了撇嘴退到一边去了。

叶缇看着这一幕,心里无声嘲讽。

“赵女士,你不要和我打亲情牌了,说你真正的目的吧。”

叶缇虽然和这位母亲生活时间不长,但她的脾性她绝对是清楚的。

赵姿兰脸色不自然地僵了僵,把视线移到黄立国身上,似在求助。

黄立国起身,给叶缇倒了杯水。

“小缇啊,叔叔知道你一直没交男朋友,你妈给你物色了几个对象,你过几天去见一面?”

“是给我找对象还是给你们找女婿?你们生意上出问题了吧?”

后半句也是叶缇的猜测,她知道他们不会这么好心。

见他们的脸色都变了变,叶缇知道自己猜对了。

“怎么不让黄子露去?”

“子露姐怎么能和你比?”黄子奇再次出声。

“我不是你的女儿,以后别找我了。”叶缇没理他,讽刺地看着赵姿兰,只有她知道,讽刺下更多的是悲凉。

赵姿兰被她的眼神激到了,有些慌,“不,不是,这不是我的主意。”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赵姿兰只好转移话题,“子奇把那个袋子拿过来。”

“缇缇,这是妈妈给你买的礼物,你的……生日礼物。”

“妈妈一直没机会给你。”

“赵姿兰,母爱是装不来的。”叶缇把袋子甩开,毫不犹豫离开这里。

叶缇出了医院,坐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她现在哪也不想去。

她以为赵姿兰还有心。

她对母爱最后一丝期望在今天破灭。

她坐了很久,拨通了一个她最想打的电话。

陈既清来的很快,二十分钟不到。

打他电话时他还在工作室,他的工作室离这里起码要半个小时。

“你来这么快?”

“想见一个人,是没有阻碍的。”

-

叶缇到车上,系好安全带。

陈既清轻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叶缇不是很想把她的烦心事说出来,随便胡诌了几下。

陈既清看出她不想多说,只是捏了一下她的脸,“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叶缇不想回家,陈既清带她在路上兜了一圈。

叶缇突然笑着说,“我爸和我说过,我小时候闹着不想睡,他抱着我在路上走一圈,我就睡着了。”

陈既清倾听着。

等叶缇说完,陈既清说:“想看日出吗?”

“好。”

“我带你去。”

这个点很少有人爬山,但也不是没有,似乎和他们一样也是来看日出的。

走到一半,叶缇明显体力不支,爬不动了。

陈既清在她面前蹲下,“上来。”

叶缇靠上去,两腿在陈既清腰侧跨开,整个人挂在上面。

陈既清不费力,轻轻拖住她。

过了一会,叶缇问。

“我重吗?”

“重逾万斤。”

“……再给你一次机会。”

“那就……轻如鸿毛?”

“……”

到山顶的路很长,却又很短。

陈既清的步伐很沉稳,他的背厚实宽阔,给人安心的感觉。

叶缇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这个角度她能看见男人的侧脸,他的侧脸线条流畅,清晰的下颌线,很好看。

她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男人的眼睫,他的眼睫很长,比她的还长,不仅长还翘。

陈既清侧过头,皎洁的月光下,男人的眸子很亮。

两人的呼吸在寂静的山路上交融,温热、灼烫。

这一背仿佛就是背一辈子,这一走仿佛就是走一辈子。

到了山顶,陈既清坐在一块巨石上,叶缇窝在他的怀里,身前是男人的外套。

她整个人都被男人包裹住,鼻尖的空气也充斥着男人的气息。

眼前还是灰蒙蒙一片,离太阳出来还很早。

叶缇突然说了她妈妈的事,只是忽略了今晚的事。

说着说着,困意袭来,眼睛一眨一眨着。

“困了就睡,等会我叫你。”

意识迷迷糊糊之间,叶缇嘴里低喃。

“陈既清,有没有人说过——”

“你真的很好。”

声音很轻,但陈既清还是捕捉到了。

他低头吻了吻叶缇的头顶。

“没有。”

“你是第一个。”

叶缇睡着了,陈既清看着她的睡颜,他保持这个动作久久没动,仿佛要把她的样子刻入骨髓。

时间一晃而过。

一缕阳光刺破黑暗,太阳缓缓从地平线处升起,光芒四射,万物苏醒,一束束晨光透过晨雾照满天空。

陈既清没舍得把叶缇喊醒。

他看着耀眼的光,轻声说。

“叶缇。”

“我想和你看一辈子日出到日落。”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