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滴血的刺青(1)
霍焱将车停在几株法国梧桐下面，繁茂的树叶投下的阴影把汽车严严实实地隐藏了起来。他身上穿着一身黑色衣服，手上带皮手套，下车时他又操起一把用毛巾裹住的长二十五公分、宽两公分的军匕。他一边走一边看了看手表，表针指向零点二十分。此次，他受滨海黑社会老大之一的林峰委托，去干掉该市另一黑社会头子老疤。
海滨市是一个有百万人口的旅游城市。一年前，海滨市的黑社会团伙同辽北的黑社会团伙钱绍飞之间开始了争斗。钱绍飞团伙是全国屈指可数的大黑社会团伙之一。三年前，钱绍飞组建了辽北黑社会团伙，现在，正一步步吞并与辽北毗邻的海滨市的黑社会。目前，海滨市一带共有五个黑社会团伙，其中老疤的力量最强。
面对钱绍飞对海滨市的侵吞，老疤纠集了其它黑社会团伙开始了反击。因此，钱绍飞要吞并海滨市黑社会团伙的最大障碍就是老疤。不过，这些对霍焱不讲并不重要，他的工作就是受人钱财，与人消灾。恪守着这个信条，十几年来，自己犹如一粒射出去的子弹和插入对方胸膛的刀，从不带一点人情味。对他来说，他的人格就是子弹和刀。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做着这刀头舐血的买卖，此次，林峰给了他五十万。他曾拒绝参加林峰的黑社会团伙，但却接受了林峰要他干的杀人勾当。他为林峰做过不少事情，正因为有了他，林峰的势力得到不断的发展，林峰才逐步成了钱绍飞控制海滨地区的得力手下。这次霍焱的行动，实现了林峰多年的愿望。
霍焱已经踩好了点儿，他知道，老疤就藏身在公园附近的一个小别墅里。最近这几天晚上，老疤都会到这里和新认识的一个年轻漂亮的富姐约会。霍焱顺着公园的拐角转了个弯。忽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几声女人惨叫声。这种事是不能插手的，霍焱加快了脚步。
这时，一个黑影从公园的铁栅内翻了出来。霍焱正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个女人向他扑了过来。
“救命！”女人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并不时回头张望。这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子。昏暗的路灯下，一张铁青的脸上显露着恐惧的神态。紧接着，三个男人也跳了过来，他们都很年轻，是三张娃娃脸。三个家伙在霍焱的面前，拦住了去路。
“快点滚开，别在这儿找麻烦！”一个瘦高个儿首先出言不逊，看着霍焱。
霍焱无言以对，他不会当地话，一开口就会暴露自己的辽北口音，这是绝对不行的。要完成任务必须尽可能地少暴露自己。
“混蛋！我说话你没看见？”瘦高个吼道。
“快把这女人放了，别讨打，自找没趣。”另一个矮胖子掏出了闪亮的弹簧刀。
“救救我，求求你！”不知为什么，霍焱觉得这女人的身影非常熟悉。霍焱一时不知所措，因为他不想在这里生事，他想尽快离开。
瘦高个儿向矮子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向霍焱扑来。霍焱甩开女子的手，然后使劲推，让她先跑了。换了平时，这两个毛头小子也就是三脚两拳，就得让他们趴在地下，可是今天，他有活儿要做，而这个活儿要求他不能露出丝毫的马脚，稍有不慎，就会丢下性命。现在，他所要做的，就是装作一个在夜间行走的平常市民。
“混蛋！”随着一阵诅骂，矮子持着弹簧刀再次向霍焱扑来。因为霍焱对付瘦高个儿，弹簧在霍焱的胳膊上划了一条口子，血刷地一下流了下来。这一下，霍焱不干了，只见他一把将高个儿抓住，当胸就是一掌，瘦高个儿只觉胸口发咸，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矮子一见霍焱不好惹，再次冲刺过来。霍焱不慌不忙，身子往旁一闪，矮子手里的刀就到了霍焱手里。矮子痛得大叫起来。原来，刚才霍焱在夺刀之时，将他的腕子扭断了。两人面面相觑，头也不回跑了。
这时，从公园拐角处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霍焱迅速窜进密林，隐蔽起来。车慢慢地停在刚刚搏斗的地方。车门打开了，走下来一个大汉。紧接着，一个秃头从后座车窗里伸了出来。是他！圆鼻头、后嘴唇，正是他今晚要下手的目标老疤。霍焱伸出了右手，食指靠在配了消音器手枪的扳机上。正待他要扣动扳机的时候，又有两个汉子从车上钻出出来。老疤车里的人太多，弄不好会暴露自己。多年的经验告诉霍焱，做这种事来不得半点佼幸，必须做到万无一失，想到这儿，霍焱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枪口垂了下来。与此同时，秃头也缩了回去。不一会儿，“奔驰”开走了。
十分钟后，霍焱回到宾馆，他一边走一边想，这个女人怎么看起来这么熟悉呢？
进了宾馆房间，霍焱琢磨了好一会儿，这才给林峰打电话。“完了吗？”是林峰的声音，声音很低。
“没干？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我知道限定的时间，放心吧老大。可这是要别人的脑袋啊！刚才有人打乱了我的计划。我的装束被几个小子看得一清二楚，计划推迟到明天吧。”
“好，不过一定要抓紧。”林峰低沉的声音。
霍焱放下话筒，捂了一下胳膊上的伤口。还好，只有一个小小的划痕，伤势并不严重。霍焱啥时候受过这个气呀，他真想将那两个小子给收拾利索了。虽然已过午夜，却没有丝毫的睡意，他抓起钥匙，奔出了房间。宾馆酒吧还开着，人很少。霍焱要了杯掺有冰块的啤酒，闭着眼睛喝了起来。
这时，一股浓郁的香水味窜进了他的鼻孔，他慢慢地睁开眼睛，侧目一望，自己的肩头附着一张熟悉的女人的脸蛋。让霍焱惊异不己的是，这女子长得和自己大学时初恋情人陶晓蔓一般无二！
那眉眼，那鼻子，那身段，那走路的姿态，活脱脱就是一个陶晓蔓。霍焱不由暗吃一惊。他没想到，这世界上竟有长相如此酷似的人。霍焱想起，她就是刚才被她救的那个女子。怪不得刚才觉得被救的女子身影挺熟悉，原来竟和陶晓蔓长得一般无二。
霍焱的思绪回到了大学时代。大三的时候，霍焱和陶晓蔓相恋了，就在他们刚刚品尝到爱情的美好时，陶晓蔓却离奇般地失踪了。虽然过去了十多年，可在霍焱心中，陶晓蔓仍然占据着别的女人不能占据的位置。这也是霍焱至今没有结婚的原因。所以，一见和陶晓蔓长得如此酷似的女子，霍焱惊讶的同时，眼里竟泛起了一丝温柔。
“在公园救我的是你吧？”女子问道。
霍焱再次打量眼前这个和陶晓蔓酷似的女子，这女子全身上下，就连声音，竟然也和陶晓蔓如此的相同。
霍焱连忙说她认错人了，可女子一再坚持，他就是救她的那个人。女子说：“请相信我的嗅觉和视觉，你进门的一刹那，我就认出你来了。”
当霍焱再次否认时，女子说：“可你的发味，同我在公园遇难时闻到的完全一样。”霍焱只得承认。女子这才笑了：“你刚才穿着黑衣服的样子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我观察你很久了，我想，你就是救我的那个人。”
霍焱立刻警觉起来，这女人能这么准确地认出自己，她会不会是来摸底细的呢？霍焱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女人。看样子她不过二十七、八岁，柔软的波浪式发型恰到好处地包着细嫩的脸蛋，细长的丹凤眼配着一个窄窄的小鼻子，似乎显得有些冷漠，丰满的小嘴唇却给人留下几分幼稚的感觉。
最后，女子告诉霍焱，她叫乔娜。乔娜说：“刚才的几个歹徒是我在酒吧碰上的，我并没有招惹是非。我一出门他们就跟上了，将我劫持到车上。我将全部钞票交给了他们，可他们还是硬把我带到公园，准备强**。我拼命挣扎，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正好碰到你……”
霍焱说：“没什么。”两人喝了一会酒，最后，乔娜低声问：“我能到你的房间去吗？”霍焱点头笑了：“我可不是绅士！”乔娜也笑了：“我也一样，不是个淑女。”
霍焱为这段奇遇高兴，有一个和陶晓蔓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向他投怀送抱，那可是他求之不得的。只要他加小心，管她什么来路，霍焱暗想。
两人来到霍焱的房间，霍焱仍在直勾勾地打量乔娜。乔娜就问霍焱为什么这样看她，霍焱叹息道：“有句话说来你可能不信，你长得和我的女友陶晓蔓一模一样。”
乔娜惊得睁大了双眼：“真的呀，这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儿？她现在在哪儿，我真想见到她。”
当霍焱说陶晓蔓在上大学的时候失踪，不禁感慨万分。霍焱说，如果陶晓蔓还活在人世，她应当也和你年纪差不多了。因为陶晓蔓，二人的距离在一瞬间就拉近了。
霍焱下意识地把手放在对方的手背上。一时间，乔娜犹豫起来，她勉强动了动手指，但马上反过来握住了对方的手。
“我希望你不要以为我是个下贱女人。你受伤了？”乔娜看到了霍焱胳膊上的伤，惊叫起来。
霍焱微笑说：“一点皮肉伤，没什么。”
乔娜心疼地抚摸着霍焱的伤口，霍焱禁不住一把搂住她的肩头。乔娜顺势就靠在霍焱的肩上。她用手轻轻抚着霍焱的脸庞说：“你在公园手上拿的毛巾包着的是一把刀吧？告诉我，你是做什么的？”
霍焱淡淡说：“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
“不。不过我很想知道你的身份，不管你是做什么的，你救了我，我相信你。”乔娜仍然追问，口气居然和陶晓蔓一般无二。
办事细心是霍焱的特长，不过这回却露了马脚。敢在这个酷似自己的女友的女人身上打赌吗？或者重新改变行动计划？只能选择其一了。
“你救了我，真的，救了我的身子和心。”
“身子，心？！”
“你看，我现在的旅行不是挺愉快吗？”乔娜说着给霍焱斟满了酒。“我是因心情不舒畅才从辽北出来旅行的，如果出来又遇上了坏人的侮辱，那我就没有活路了。”
“我可以借你的浴室淋浴吗？”
“请。”霍焱松开双臂。乔娜向浴室走去。
霍焱闭上了眼睛在想，眼前的这个女人不像个有正经职业的女人，不过她身上也没有妓女的味道。同样，这个女人也肯定看出了自己也没有正经的职业。今晚的经历又一幕幕浮现在他的眼前。事情将怎样发展。目前还一无所知，一切听天由命吧。
乔娜从浴室里出来，身上裹着毛巾，背向霍焱脱下了浴巾。两人狂吻在了一起。忽然，霍焱发现乔娜的腿上刺着一朵染成青色的小龙，他好奇地抚摸了一下。乔娜的身子紧张地一哆嗦，全身僵住了。
“关于这条龙我并不想作任何隐瞒。不是我想要这条龙，可它把我弄得不正经了。”她感到难过，把额头轻轻靠在霍焱的背上。
霍焱抱起乔娜，轻轻将她放在**，小龙在乔娜的两腿间闪着淡淡的光彩。霍焱并不想追问到底，他心里早就料到几分。此时的霍焱竟有一种因祸得福的感觉，因为，他遇到了和陶晓蔓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能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哪怕是一个晚上，也足够他回味的了。他的眼前闪现了和陶晓蔓在一起的一幕幕。那时候的他，虽然和陶晓蔓海誓山盟，但两个人的关系仅仅处在拥抱拉手，而今却和一个长相酷似的女人有了实质上的接触。此时乔娜，在霍焱的眼里就是陶晓蔓。
霍焱拥着乔娜，感叹着命运的神奇。他想，今天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还得去杀老疤呢！
第二天晚上十一点，霍焱化了妆，穿上了防弹背心，一切准备就绪，按原计划进行。此时此刻，他不由得想起了早上的情景。
“我还是早点回辽北的好。”乔娜告诉霍焱。霍焱一直送她到宾馆大门。两人连再会之类的话都没有说。
事实上，他们彼此仅仅是一个短暂夜晚里的路人，他们互不了解。他们的结合仅限于肉体，但这种结合却比语言或其他方式更能抓住对方的心，想到这里，霍焱慢慢镇静下来。他跳上别墅的石墙。
“奔驰”开进来了，老疤一个人下了车，朝大门走去。机会到了。霍焱憋住气从石墙跳下来，与此同时，裹着毛巾的刀刃深深刺进了老疤的心窝，渗出来的血全部吸在毛巾上了。黑暗中传来老疤的保镖大头的叫声，他拔出手枪，想冲进大门。霍焱一脚踢倒了半扇门扉，大头不由自主地扑倒在门扉上。霍焱又迅速将刀插入了他的胸腔。随着大头的呻吟声，枪响了。枪声引来了另一个保镖，一声尖利的枪声，使霍焱感到背部受到强烈的冲击，防弹背心发出了沉闷的响声。霍焱开始飞跑，越过花木丛，向假山奔去。“啪，”身后又传来一声枪响，然后是一阵脚步声。
十五分钟后，霍焱回到了宾馆。望着空****的床铺，霍焱不由想起了乔娜。不知她现在哪里，霍焱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如释重负地躺在**。
早上七点，霍焱被一阵电话铃吵醒，林峰来到他的房间，叫身旁的跟班拿出一个小包裹，塞到霍焱手里。
“二十万，按我们说的。收下吧。”
霍焱接过钱，坦然地塞进了手提包。林峰邀请霍焱用餐，霍焱拒绝了，他现在要的就是好好休息一下。
林峰走后，门铃响了。门开了，一位年轻女子微笑着向他低头致意。完成任务后，林峰总要给他送来一名姑娘。这次，霍焱却将女子打发走了。
霍焱并非不想女人，有年轻的女性在身旁，完全可以使自己忘掉干的那些令人作呕的工作。可今天他的心情却完全不同，同乔娜一同度过的那个夜晚的情景老是浮现在他的眼前，那条小龙总是紧紧地将他抓住。在他的心里，她就是陶晓蔓。报上已刊登了自己杀人的报道。他在想，这些内容乔娜会不会已经看到了呢？
不知为什么，霍焱现在最想见的人竟是她。他决定回辽北。几个小时后，他回到了辽北找到了乔娜的家。门铃响了，可屋里没人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