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八章 丹丘生 1

十九走了,李风云并没有动手,未必杀得了十九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他发现十九似乎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日后也许真的有合作的机会,虽然跟此人合作十分的危险,可是世上哪来永远的敌人?

十九告诉他这件事的目的,李风云很明白,十九多半是觉察到了Щщш..lā这也难怪,路惊鸿路师兄一心想要得到《北冥神功》中的奥秘,十九一身班杂的内力变得精纯起来,而且还点燃了心灯,不会不引起路惊鸿的注意。十九本来便是他的一个实验品,而十九显然并不安于做一个实验品,他们的关系很可能就要撕裂,或者已经撕裂了,十九这时候找一个盟友,分担一下路惊鸿的压力,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李风云呆呆盘坐在树林中,心乱如麻,琢磨十九所说的话。

李老爹的事让他很悲伤,如同身受,他在这世上没有亲人,如果说有,李苍穹恐怕算是唯一的一个。他的父母在李风云很小的时候便遗弃了他,或许是死了,或许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反正李风云从不愿去想这件事情。

虽然李苍穹没能给他很好的生活环境,可是却给了他安全与生存的保障,教会了他生存最真实的本能,让他在这个乱世中能够坚强地活下来,成长起来。并且暗中将衣钵传给了他,十几年来喂他喝药酒,显然也是有深意的,为他后来的突飞猛进打下了良好的基础。这个恩情,随着李风云入世越深,体会也越深。

而这一切,李苍穹对他并没有任何回报的要求,毫无疑问,李苍穹是一个真正善良的人,虽然他貌不惊人,在李苍穹眼中是一个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最老头。

可是就这样一位善良的老头,几乎遭受到了他身边所有最亲近人的背叛,潦倒终身,从头到尾都只是有心人所利用的工具。这让李风云十分受不了,他感到愤怒,也感到惶恐,世界对善良的回报便是这样吗?

李风云甚至又些担心有一天,当他身边那些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或者各种各样的原因面前,会不会做出同样的事,一一离他而去。

杜如月已经离去他而去了,他们俩已经没有再来一次的可能。

杜如月选择修炼《太上望情诀》,已经不能再经受太剧烈的七情六欲的波**,她会死的,因为他偏偏是她的杀父仇人。李风云了解杜如月,内心执拗让她不可放下这不共戴天之仇,而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却又让她没法真的向李风云下手。

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十七死了,死于忠诚与良知,这世界有时候真像一个错漏百出的笑话。善良、忠诚……这些千古被人称颂的美德,竟然成为勒在脖子上的绞索,一把把杀人不讲血的匕首。

路惊鸿愈行愈远,也许路惊鸿自开始,就没有真的把他当作师弟,亲近他只是为了探听《北冥神功》的秘密,可是不管怎么说,这世上除了李苍穹,他与燕无双就应该是与他最接近的人。而且,路惊鸿还救过他许多次,不管怀有怎样的心机。而偏偏,李风云不得不要选择暗算路惊鸿,因为不这么做,李风云觉得对不起李老爹;不这么做,迟早路惊鸿会不择手段地对付他;不这么做,路惊鸿永远也不知道他曾经犯下多么大而又荒唐的错误。

疯和尚、白福通、典奎……等人也都走了,因为他犯下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虽然他们不曾抱怨过李风云半举,但是在李风云心中,即便杀了杜重威,也改变不了什么,也减少不了他心中多少悔恨、自责与内疚。

苏语侬呢?燕无双、公孙无忧、花解语、佘破财、玉堂春……他们呢?还有那个在心中不清不楚的耶律鸿雁,会不会在某个时间,因为某种原因也会一一离他们而去。

李风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似乎是虚幻的,没有什么是真实握在手中的,他所拥有的,只不过是老天暂时借放在他手中,不高兴时,老天随时都可以拿走,包括他这一身的修为与武功。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

不知过了多久,李风云忽然想起一段佛语,不知不觉念了了出来,只觉的意志消沉,做什么都其实没有多大的意义。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忽然有人大声吟道,“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况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会桃花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群季俊秀,皆为惠连;吾人咏歌,独惭康乐。幽赏未已,高谈转清。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

李风云闻言心头猛的一震,抬头望去,只见从树林中走出一名中年儒生,背后背着一柄绿鲨皮的宝剑,正大踏步向他走来,脚步轻盈,显然有极深的内力。以李风云的眼光,此人乃是一名一流宗师,修为应在中流水准。

“先生是要点醒李某么?”李风云站起身来,拱手问道。

“不敢!”那儒生大袍一挥,盘膝坐下,“李将军名满天下,悟者自悟,诲者自诲,又何须他人点拨?”

李风云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中年儒生,见那人似乎并无恶意,也随之盘膝坐下,问道:“未请教先生尊姓大名,可是来教我莫要与世为敌的么?”

“哈哈哈哈!”那中年儒生仰天大笑,声音洪亮,“我乃丹丘生,‘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的丹丘生,将军与天下为不为敌,与丹丘生何干?

我不过是个旁观者,世上若有事能勾得起我的兴趣,便停下来看看,况且将军的《平等论》发人深醒,也未必没有道理,兴许真是一条不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