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鹬蚌相争

卡门要塞两边都是山,但是过了这片山,东北面却是一马平川,那里就是柏丽兰平原。西北面虽然也是高低起伏的群山,不过山势比起来卡门要塞来得低缓了许多,而且这片山脉全都是南北走向,山脉的走势比较直,所以虽然是山,却并不难走。

正是因为这样的地势,卡门要塞才会成为北方最重要的战略要冲。

此刻要塞前仍旧云雾遮蔽,但是雷电却没有了,两边仍旧是大军压境,却都偃旗息鼓。守卫要塞的人和进攻要塞的人就这样僵持着。

北方联军不进攻,卜哥也就不打算出手,反正对他来说,这样耗着也没什么不好,他现在是在替教廷出力,教廷要承他的情。

他也不怕自由领会出事,那边如果出事的话,他立刻就会得到消息。

卜哥并不知道,那些被他堵住的北方联军,至少有一半已经逃出生天,至于留下的那一半,既是用来装样子的,也是可怜的弃子,至于另一边的北方联军也已经悄悄的撤离了,营房还在,里面的人却已经离开了。

卜哥不知道的事,塔奇人当然也不会知道。

此刻正有一支军队悄悄的往这边而来。

这是一支塔奇人的军队,全部由骑兵组成,人数在三万左右。为了隐蔽起见,他们白天全都潜伏起来,反倒是晚上赶路。

虽然三万人马听上去根本不能够和北方联军几十万人马相比,不过这全都是擅长骑射的轻骑兵,除此之外,和这支军队同行的还有二十几个紫袍毛拉。

虽然这些紫袍毛拉大部分是靠伊利尔玫瑰强行催化出来的,实力比苦修而成的紫袍毛拉差得多,不过数量能够弥补质量的不足。

毛拉和魔法师比起来,有一点特别厉害,那就是他们根本用不着在乎魔力,所以这一路之上,军队无论是行进还是休息,全都处在隐形的状态之下。

这只有塔奇人能够做到,而这种隐形行军的厉害之处,教廷和奥德雷人最清楚,他们吃过不少苦头。

离北方联军的营地还有十几公里,塔奇人停了下来,他们停的位置,和北方联军的领地隔着一道丘陵,就算撤去隐形魔法,也不至于暴露,而十几公里的距离,马慢跑的话并不会感觉累,绝对不会影响战斗。

这支塔奇军队非常小心,他们到的时候是下午,但是他们并没有急着进攻,而是耐心的等到深夜。

午夜时分,这支经过了充分休整的军队终于准备进攻了。

一队队骑兵排列成方阵,进入了各自的位置,为首的几个军官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片刻之后,一队人马从方阵中出来,这队人马大概有五千人左右,清一色的配有大盾和重甲。

这五千骑兵的使命是充当前锋,他们就像是矛尖,要深深地扎入猎物的体内,只要他们得手了,大队人马就会紧随其后冲杀进去。

同样的,他们也是一块试金石,如果敌人有埋伏,或者那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最多也就折损掉这些人,大队人马可保无恙。

这无疑十分残酷,不过战争本身就是残酷的,担任前锋的这些人全都是出于自愿,虽然非常危险,不过一旦成功,他们的收获也绝对是最大的,不但能够先挑战利品,而且军功也是最大份的。

这五千前锋,如同一阵风般的驾马狂奔,这些充当前锋的骑兵,个个都是驾驭马匹的好手,那些马全都是快步小跑,马蹄上更是裹上了羊皮和羊毡做的垫子,所以声音显得很轻。

翻过丘陵,十几公里的距离转眼就到,前面就是连片的行营。

营地四周总是防御森严,塔奇人喜欢用土墙和木墙布设成双层防御,北方联军却喜欢用削尖的木桩摆成交又路障,看上去并不是很高,但是想要翻越过去,却绝对不容易,马更是跳不过去。

不过有矛就有盾,塔奇人对这种防御工事研究许久,早就找到了突破的方法。

就看到一个手持魔杖的毛拉,嘴里念念有词,然后他的手猛地一挥,一条黄色的土龙立刻翻滚着,朝那道防御工事而去。

就像是巨浪拍上了暗礁,一阵土浪冲到十几米高,等到土浪平息下来,就看到数百米长的一段障碍已经被彻底冲垮,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横木,在这些横木上还铺着一层厚厚的泥土。

数百米长的一段突破口,对于五千骑兵来说,已经足够大了。

那些塔奇骑兵一个个从隐身魔法中钻了出来,开始张弓搭箭。

只听到一阵“崩崩”的弓弦声响起,一支支箭矢嗖嗖飞了出去,哨塔上的卫兵、四周巡逻的士兵是箭矢优先打击的目标。

接连射出几波箭矢,塔奇骑兵收起了弓,纷纷散了开来。

有些骑兵拔出了弯刀,有些骑兵从腰际取下一根根半尺长的管子,这些管子随手掰断,立刻会冒出火来,往哪里一扔,哪里就立刻会被点着。

眨眼间这片营地就到处着起火来。

所有这一切看上去很顺利,不过负责带队的几个军官却越来越感觉到不对头。

帐篷虽然点着了,但是从帐篷里面跑出来的人却很少。

“撤——快撤——这是陷阱。”为首的军官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呼喊道。

可惜他的命令已经晚了。

就听到一连串噗噗的声音响起,原本好好的地面突然间塌陷了下去,变成了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沟壑。

这些沟并不是很深,也不是很宽,却偏偏让马没有办法直接一跃而过,想过去也可以,但是要有一段距离起跑加速,可惜现在是夜晚,跳过去的可能性很小,最大的可能是直接栽进沟里。

沟壑、点燃的帐篷、坍塌的障碍,这些东西把塔奇人的骑兵分割成了好几块。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些毛拉。

这支五千人的前锋里面,居然带着二十几个毛拉,其中有三个还是紫袍毛拉。

二十几只巨灵一下子冒了出来。

突然一座帐篷猛地翻了起来,帐篷底下躲着的居然是一个手持魔杖的魔法师,这根魔杖非常奇怪,长有一米半,中间盘绕着一条扭扭曲曲蛇一般的东西。

就看到这柄盘蛇魔杖的顶端,闪过一点碧光,那光笔直的射了过来,打在了一个紫袍毛拉的身上。

那个紫袍毛拉的身上笼罩着好几层魔法护盾,他对自己的性命一向非常在意,所以尽管加入前锋营,却早已经做了最安全的准备。

可惜这种碧光绝对强悍,也绝对恶毒,那些魔法护盾根本就挡不住,被击中的紫袍毛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就被化作了一片血雾。

虽然成功的消灭了一个紫袍毛拉,不过这个魔法师也逃不了了,几乎在一瞬间,几个巨灵同时击中了他。

巨灵仓促间的攻击,根本就控制不了威力,而且打中魔法师的既有火球,也有气爆,这些魔法互相之间有加强的效果,就看到一团巨大的火球扩散开来,这个火球的温度并不高,爆炸力也不强,但是体积却极大,扩散开来,半径超过三四十米。

被击中的魔法师当场粉身碎骨,但是被卷入其中的塔奇骑兵们也不好过,这些人全都被气浪抛飞了起来,运气差的摔了个半死,运气好的也是重伤。

那范围极广但是破坏力并不是很大的爆炸,就仿佛是一个信号。

好几座帐篷被掀了开来,那底下无一例外都躲着一个魔法师,这些魔法师的手里全都握着相同的怪异法杖。

随着一道道碧绿光线射了出来,骑在马上的毛拉,一个接着一个化作了飞散的血雾。

到了这个时候,谁都知道,这是一个绝杀陷阱了。

充当前锋的塔奇骑兵个个悍勇,却也被这些魔法师的不惧生死吓了一大跳。不过毛拉一个接着一个被杀掉,毛拉们召唤出来的巨灵也一个接着一个消散,这才是最令塔奇骑兵感到恐慌的事。

几乎在一瞬间,塔奇人的士气崩溃了,那些骑兵争先恐后的想要逃出去。

这个时候,地上的那些纵横交错的沟壑,就显露出了威力,大部分的骑兵根本就跳不过去,很多骑兵连人带马栽倒在了沟里。

马的嘶鸣和人的喊叫声,让幸存的塔奇骑兵的心中更增添了几丝恐惧和绝望。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远处传来了一阵阵弓弦震响,隔了几秒钟,成千上万的箭矢如同下雨一般倾泄而下。

对付骑兵最好的办法就是弓箭,北方联军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塔奇人的前锋落入陷阱的时候,后面的大队人马同样感觉到不妙。

他们的退路同样被封死了。

大队的人马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这些人有一部分是骑兵,不过大部分是步兵。

这些步兵看上去有些奇怪,他们的身上穿着厚厚的重甲,这些重甲连着头盔,看上去就是一个直筒,重甲的下摆盖住了脚踝,脚上穿的是铁靴子,起路来发出“呛呛”的金属撞击声。

他们的武器是很长的斧头,斧头柄有五米左右,前端的斧刃弧度很大,有几分像是刀。这些步兵的腰际全都围着一条腰带,腰带上别着一排排的飞斧。

那些塔奇军官远远的看到这些步兵,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这是他们最不愿意碰到的对手。

北方联军不紧不慢地收缩着包围圈。

这次围歼战的主力,正是不久之前通过传送魔法救出来的精锐——大地武士。

大地武士是冰原六国独有的强兵,他们全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卒,然后接受专门的训练,配备重甲、长斧以及飞斧,可以说是最强悍的重甲步兵。

如果是在开阔地带,塔奇人绝对不会害怕大地武士,就像羚羊遇到穿山甲,谁都未必吃得下谁,塔奇骑兵袭掠如风,骑射一流,大地武士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同样,塔奇人手里的弓箭,也未必穿透得了大地武士的甲胄。

但是现在,被困住的塔奇人只能拼命了。

随着一声令下,十几个巨灵在前面开路,在巨灵的身后是组成尖锐队形的数千骑兵,稍微远一些的地方,还有一队骑兵缓缓而行,这队骑兵只有七八百人,每一个的手里都拎着一把重弩。

一道蓝光闪过,蓝光之中,显露出一个魔法师的身影。

这个魔法师身上五颜六色,不知道罩上了多少层护盾,不但有魔法护盾,这个魔法师身上穿的居然不是法袍,而是一件特殊的铠甲,一件用皮革制作而成的,不会阻挡魔力通过的铠甲。

这个魔法师直接被传送进了塔奇人的阵营之中。

塔奇人的反应够快,一看到他出现,各种各样的攻击立刻打在子魔法师的身上。魔法师苦撑着,他的双手举过头顶,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要干些什么。

看到魔法师这副模样,那些毛拉们全都感觉到大事不妙,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个魔法师解决掉。

可惜要那样做,谈何容易?

一群骑兵围拢在这个魔法师的周围,挥刀乱砍,但是能够造成的伤害非常小,反倒是让后面的毛拉们束手束脚,不敢用威力最强的魔法进攻。

不过很快就有人明白过来,发出一道直径数米的粗硕闪电,朝着魔法师射了过去。

闪电一下子就破开了最外面的几层护盾,紧接着第二道闪电,把剩余的护盾全都破了个干干净净,还把那件铠甲电得一片焦黑。

护盾被击散了,不过那两道闪电同样也散了开来,散开的电芒在一瞬间就把四周的那些塔奇骑兵全都杀死了。

紧随其后的第三道闪电也打在了这个魔法师的身上,就在被击中的那一瞬间,魔法师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充满了得意,却又充满了悲凉。

就听到轰的一声巨响,这个魔法师炸裂开来。

那些塔奇骑兵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但是毛拉们却觉得身体异常沉重起来,而且注意力也变得异常散乱。与此同时,他们召唤出来的巨灵也失去了控制,停止了冲锋,莫名其妙的在原地打起转来。

又是一片蓝光闪烁,这一次出现的魔法师数量更多,居然有十几个。

这些魔法师的身上同样罩满了护盾,他们的手里全都拎着一根怪异的蛇杖。

同样是一道道碧绿的光线,同样是这种令人恐怖但是攻击距离极近的魔法,营地那边发生过的一幕再一次重现。

被封住了力量的毛拉一个接着一个被“点名”,只要被碧绿光线射中的人,绝对没有活路。

不过并非所有的毛拉全都被封住了,稍微靠周边一些的毛拉全都没有被波及到,他们指挥着巨灵毫不留情的杀戮起来,这一次他们再也不管会不会波及到自己人了。

传送过来的魔法师在巨灵的面前是那样的脆弱,他们身上的护盾最多顶住一两次攻击,不过这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同样的凄凉,同样的悲壮,冰宫的魔法师用这种同归于尽的办法,把实力高超的毛拉一一清除。

而此刻在正面战场上,冲在最前面的塔奇骑兵同样也遭遇到屠杀。

就看到对面飞出一片飞斧,这些致命的斧头如同下雨一般倾泄而下。

这绝对是噩梦。

大地武士手里的飞斧射程算不上很远,但是威力实在太可怕了,而且攻击那么多,那么密,根本就没有办法躲闪,接连三波掷斧,就把冲到近前的塔奇骑兵砍倒了一大片。

塔奇人同样也射出了他们的箭矢,可惜这些箭就算射中了,也射不透那身重甲。

这种重甲的正面是金属板,防御力绝佳,除了重弩根本别想射透,只有背后和两肋稍微差一些,是牛皮镶嵌铁片而成。

干掉了冲在最前面的那队塔奇骑兵,这些大地武士踩着沉重的步伐,排着整齐的队形,朝着前方缓缓推进。

塔奇骑兵活动的范围,被迅速的压缩着,他们想绕过去,不过北方联军早已经料到了这招,所以和大地武士配合的,是手持十字弓的重骑兵。

两边的人马终于撞上了。

没有活动的空间,没有重武器,手里只有弓箭和弯刀的塔奇人,对上了身穿重甲,手握长斧的大地武士。

那种长斧绝对是可怕的武器,天生就是骑兵的克星。

塔奇骑兵纷纷被砍倒,不过他们也不会束手待毙的,那些幸存下来的毛拉,终于不再有任何顾忌了。就看到一只只巨灵开始无差别的攻击,有多大威力的魔法,就施放多大威力的魔法,往往一道闪电、一颗火球过去,就有一大片士兵倒下。

塔奇人悍不畏死,北方联军同样也不差,那些身穿重甲的士兵里面,有一些人始终都不出手,只有在确认对面有毛拉的时候,他们才会扔掉手里的长斧,掏出盘蛇法杖,然后就是一道碧绿光线射出。

塔奇人越死越多,他们毕竟是中了埋伏,天时地利都不占优势,虽然能靠巨灵杀掉一些士兵,却也无力回天。

随着毛拉一个接着一个被干掉,塔奇人的防线终于垮了,幸存者试图逃出去,可惜马再快也快不过箭矢和魔法。

厮杀声、呼暍声渐渐消失了,不过这个夜晚注定不可能恢复平静,士兵们打着火把在收拢尸体和伤员。

三万塔奇骑兵差不多全军覆没,北方联军的损失要小得多,不过也死了几千人。损失最惨重的就是魔法师,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即便是三大禁地里面实力最雄厚的冰宫也受不了。

当损失报告送到瓦伦面前的时候,老头沉默了好久。

“要进行下一步计划吗?”老头的首席大弟子问道。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们还有反悔的余地吗?”瓦伦长叹了一声。

就在几天前,围拢在卡门要塞前的军队,大部分已经被悄悄的抽调到后方。只要这边的埋伏战结束,塔奇人的精锐被他们全歼,那边就会发起进攻。

就像当初塔奇人突然间冲入这片平原一样,他们也将给塔奇人一个突然袭击。

他们的计划是,拔掉塔奇人在柏丽兰平原上的最大的几个定居点。这些定居点像是城市一般,人口物资都非常多,一旦把它们打掉,塔奇人在短时间里面想要在北方立足,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很快秋天就要到来,柏丽兰的秋天已经有些寒冷,十月开始就已经大雪纷飞,大部分的河流在十月下旬开始冻结,塔奇人如果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做好所有的准备的话,严寒的冬季会让他们大量死亡。

对于瓦伦来说,时间和天气才是最值得信赖的盟友。

一只金色的光明信使闯入了厚密的云层,飞到了圣骑士巴德的手里,巴德老头看了一眼,立刻显得茫然起来,好在他很快就恢复了过来,飞身窜出山洞。

卜哥在山顶上,一直都在观察四周的云,巴德老头的到来,让卜哥感到有些意外。

“我刚刚接到教皇猊下的信,他让我们把路让开。”巴德老头显然非常郁闷:“瓦伦求和了。”

“这怎么可能?你们的猊下难道还会相信这样一个反覆无常的家伙?他的脑子烧糊涂了?为什么不干脆把冰宫灭掉?这样省得麻烦。”卜哥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激动了。

他最恼火的是,不一棒子把冰宫打死的话,等到冰宫缓过气来之后,肯定会把他当作仇敌,虽然冰宫肯定也恨教廷,不过只要那位冰宫之主的脑子还清醒着,就绝对不会招惹教廷这样的庞然大物。

圣骑士巴德没有反驳,他也觉得上面的人做得有些不地道,可是他偏偏还要替上面的人解释。

“瓦伦刚刚倒戈了,他现在已经和塔奇人干了起来。”巴德很无奈,这是他唯一能够找到的借口。

卜哥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暗自推算了一番,可惜什么结果都没有,一切都显得很混乱。

他倒也不觉得意外,现在大家都拼命干扰预言一类的秘法,教廷这么干,塔奇人也这么干,就连他本人都做过一些手脚,现在只要是大事,就别想靠预言术得到情报。

“这位冰宫之主真是一个说变就变的家伙。”卜哥随口评论着,老一辈的终极强者之中,只有一个米拉巴日能够得到他的敬重。

巴德老头倒是很有共鸣,他对瓦伦也颇有微词:“这种墙头草偏偏混得最好,猊下和红衣会的人其实也很讨厌这个家伙。”

巴德老头一阵阵的叹息着,不知道是在感慨,还是在郁闷。

“这一次,你们肯定会对那位冰宫之主非常客气吧,要不然他又会倒向那一边了。”卜哥讪笑着看了一眼巴德,他知道教廷和冰宫连手的话,肯定是巴德和瓦伦去打交道,这可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工作。

老头颇有些无奈,因为卜哥的话完全说中了,瓦伦不但没有因为他的反覆无常而遭到唾弃,反倒是这两次背叛显露出了他的价值。

瓦伦倒向塔奇人那边,就可以让教廷鸡飞狗跳,倒向这边又立刻让塔奇人损失惨重。

现在教廷上下只要一谈论到北方诸国和冰宫,就会非常谨慎。

对于这个话题,老头实在不想多提,他来找卜哥并不只是为了这些事情。

“教皇猊下让我们出击,尽可能给塔奇人制造一些麻烦。”老头厚着脸皮说道。

卜哥翻了翻白眼看了看老头:“是叫你出击,和我无关,他还指挥不了我。”

自从儿子洗礼的时候开始,卜哥就和教廷若即若离,甚至干脆把对教廷的防范摆在明面上。这一次瓦伦的事,更令他看清了教廷的真面目。他曾经当着老头的面骂教廷,现在看来一点都没有骂错。

所以他对教廷,对巴德老头一点都不会客气,因为他知道,这群人欺软怕硬,如果给他们任何一点机会,他们都会没完没了地纠缠上来。如果只是帮他们做事也就算了,却还要提防被这群人出卖。

巴德老头感到一阵胸闷,好半天,他才有气无力的说道:“好吧,就只有我去,你帮忙看着这座要塞。”

卜哥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老头:“你们对瓦伦仍旧不放心吧。”

“这是明摆着的。”老头并不隐瞒。

卜哥同样有些郁闷,他挠了挠头:“难度很高啊,既要把路让开,又要当心那些北方佬玩弄花招,万一他们占着要塞不走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巴德老头非常滑头,上面没有告诉他底限,如果由他做出决定的话,结果肯定很麻烦,到时候红衣会里面绝对有人跳出来,所以他把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扔给卜哥。

“我可没兴趣一直待在这里,等这边的事解决了,我打算回拉托维。”卜哥说道。

“别。”老头立刻跳了起来:“你走了,这里怎么办?现在这座要塞如此残破,有你在,没有人敢打这里主意,没你的话,那些北方佬肯定立刻会把这里占回去,就算北方佬不下手,塔奇人也肯定会下手,这座要塞太重要了。”

看到老头赖上了自己,卜哥冷笑了一声:“我可没有兴趣耗在这里,你的话没错,这就是一座破要塞,谁想要这座破要塞的话,就来占领好了,反正再占回来也很容易。”

这是实话,却不是所有的实话。

这一个星期卜哥被压着打,足足当了一个星期的缩头乌龟,这种日子他过腻了。他确实很擅“守”,当初在特鲁贝尔就证明了这一点,但是“守”总是让他感觉到很闷,和“守”比起来,他更喜欢“攻”。

他已经决定,下一次如果再打下这样的地方,他绝对不会答应帮忙防守,他会在第一时间把要塞交给别人。

卜哥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老头的肩膀:“既然现在瓦伦又投靠教廷了,那么这里也就没有危险了,我打算四处转转。”

老头傻傻的看着卜哥,他已经无话可说了。

卜哥确实是打算四处转转,他暂时还不会回拉托维,他怕自己回拉托维,教廷的人又会来找他麻烦。

另一个让他决定不走的原因是,他还在打冰宫的主意。

像瓦伦这样的墙头草绝对是最让他讨厌的,如果他是米拉巴日的话,肯定会集中力量猛攻北方,把这帮摇摆不定的北方佬彻底打垮。

他暗中让星妮推演了一下,米拉巴日有八成的可能会动手,有七成的可能冰宫会保不住。

如果说以前,他对冰宫的“财富”还只是有些在意的话,那么见识了冰宫的实力之后,他绝对称得上垂涎欲滴。

远距离传送技术、对自然界力量的运用,单单这两样东西,就让卜哥非常眼红。

既然要对冰宫下手,当然不能离太远,布鲁联盟是最好的落脚地点,这里离北方并不是很远。

距离卡门要塞一百多公里之外,有一座不大的城市——博尔坎,这是一座仅有三十几万人的小城。

在布鲁联盟,最多的就是这样的小城,往往几座这样的小城,就组成一个城邦,比城邦稍微大一些的是公国,整个布鲁联盟就是由两百多个城邦和公国组成的。

卜哥身边就只有紫衣美女雪利、马罗尼克、农夫一哥和托尔。哈塔卜因为模样太显眼了,所以只能留在卡门要塞,在现在这敏感的时刻,一个毛拉出现在布鲁联盟,绝对会引来敌意或者恐慌。

博尔坎是一个非常幽静的山城,街道并不是很宽,也看不到太多的马车,两边的房子全都是两三层楼的那种。

因为是山城,道路高高低低,经常能够看到二三十度的陡坡,道路两边的小巷也很少是平的,不是向上就是向下的台阶。

博尔坎的树很多,道路两边的行道树的树冠几乎连成一片,阳光透过树冠射落到地上,显得斑斑驳驳的。

街道两边每隔几步有一张长椅,是让走累了的行人休息用的。

这绝对是一个宁静而且悠闲的所在,但是卜哥却感觉到有一股忧伤的气氛萦绕在这座城市的上空。

一路之上他们看到了很多灵车。

“北方联军把这里祸害得不轻啊?”卜哥轻声叹道。

这里的人和北方诸国同源同种,当初教廷最担心的就是布鲁联盟会整个倒向北方,事实上一开始的时候也确实如此,北方联军开战之初势如破竹,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是本地人的功劳。

想必那个时候,谁都不会想到这样的结局。

对于卜哥的感慨,马罗尼克毫无反应,这种事他看得多了,在三角地,那些拉波尔部族也经常为了水源杀来杀去。农夫一哥和托尔则直接无视,他们从来对政治不感兴趣。

只有紫衣美女有些伤感,她靠着卜哥的手臂,轻声说道:“这里还算是好的呢,听说那几个和北方走得最近的公国,差不多都被抢劫一空,有好几个大公全家死光。”

卜哥微微有些惊诧,他倒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他的情报网此刻最注意的就是各方军队的动向,反倒是对这类大家都知道的消息不太注意。

“不至于这样吧?就算那些北方人脑子烧坏了,北方诸国那些王的脑子应该不会烧坏,瓦伦更别说了,他难道不阻止?”卜哥问道。

“那也要阻止得了,什么叫联军?联军就是一盘散沙,贝尔克罗的屠杀事件就是一时失控,那还是局势有利的时候,北方联军的控制力还算比较强,等到我们把卡门要塞打下来,把他们的后路堵死了,他们一下子就崩溃,联军上层根本就没有办法约束底下的士兵。”

卜哥想了想,立刻就明白了。

一支对未来失去希望的入侵军队,会干出什么事情来,可想而知。

“怪不得那位教皇猊下让巴德老头别管要塞,同样也别管北方联军,把心思全都放在对付塔奇人上面。”

卜哥笑了起来:“布鲁联盟和北方诸国结下了这样的血仇,绝对是没有办法化解的了。北方诸国如果再打过来的话,布鲁联盟的人肯定会和他们拼命。”

两个人正说着话,迎面几辆马车驶了过来,这些马车全都戒备森严,车顶上、两侧车窗边,车的后面全都有护卫,前面的那两个车夫看上去也不是普通人。

沿路的行人看到这两辆马车,全都鞠躬行礼。

看到这番景象,卜哥立刻明白了,马车里的,肯定是这里的大人物。

马车走得很慢,博尔坎是一座山城,道路高低起伏,原本就走不快。

守护在马车边上的那些人,全都警惕的看着四周,当马车驶过卜哥一行身边的时候,那些护卫看上去颇为警惕。

卜哥这群人非常陌生,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脸型特征,无不显示他们不是本地人,再加上马罗尼克、农夫和托尔全都带着武器,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幸好他们这群人一看就知道是南方人,卜哥的个子在法克人里也算是矮的,这和他童年时代营养不良有关。农夫一哥是标准的法克人,个头也高不到哪里去,托尔在法克人里面算是高的,但是在以魁梧著称的北方人里,只能算是中等偏下。

让所有的人都想不到的是,原本紧闭的车窗突然间被拉开了,就看到一张慌张又充满期待的脸,从车窗后面露了出来。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这个女人年纪在二十七八岁左右,她的头上罩着黑色纱巾,不过此刻纱巾已经撩了开来。

“大人、粤浦大人,救救我,请救救我。”这个女人大声叫喊着。

马车上的那些护卫,顿时显得惶恐起来,负责驾驭马车的那个人猛地一抖马鞭,趴在车顶上的护卫,更是拉开了十字弓对准了卜哥。

卜哥微微一愣,不过他的反应还是很快的。

他并不是一个经常抛头露面的人,能够一看到他,就立刻叫得出他的名字,应该是关系挺近的那种。

不过真正令他决定出手的,还是那个用十字弓指着他的护卫,十字弓曾经是他最害怕的东西,所以当他有实力对付拿十字弓的人之后,谁如果再敢拿十字弓指着他,他就一定会要这个人的命。

就看到卜哥凌空虚抓,那辆马车一下子就定住了。

马车上的人没有防备,全都因为惯性往前猛地一冲,马车后面和拉住车窗的那两个人还算幸运,至少没有掉下来,车夫座位上的两人,和车顶上的那一个,运气就没有这么好了,三个人全都翻滚着飞了出去。

一看到这些人的身手,卜哥大失所望,连精神力量都没有领悟,就算是骑士,也只可能是骑士之中的下位者。

卜哥的尾指轻轻一弹,顿时一道淡金色的光芒闪了一闪。

那个拿着十字弓的护卫还飞在半空中,就骤然间化作了无数的碎块。

两辆马车上的护卫虽然实力不怎么样,眼光却是有的,一看到自己的同伴这样轻易地就完蛋了,而且死状还如此令人毛骨悚然,他们当然明白对面那几个人不是他们可以招惹的。

后面那辆马车的人立刻就想要逃跑,马车径直朝着旁边的一条小路冲去。

那条小路是往下的,如果能够冲进去,他们还真的有可能脱困。

不过卜哥哪里会让这些人走脱?

只见他又是凌空虚抓,和刚才一样马车一下子急停了下来。

第一辆马车的车门一下子打开了,那个女人从里面跑了出来,不过她并没有急着来到卜哥的面前,而是朝着第二辆马车冲去。

打开车门,就看到这个女人突然间变得张牙舞爪起来,她不知道是在和什么人争执,居然又抓又踢,好半天之后,她从那辆马车里面拉了一个小孩下来。

这个小孩最多五岁,胖胖的,脸蛋异常白皙,身上穿着一套宝蓝色的丝绸衣服,样子挺可爱。

那个女人抱起小孩就朝着卜哥奔了过去。

卜哥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突然他的尾指又轻轻弹了一下,就听到喀嚓一声响,第一辆马车整个碎裂开来,马车另一侧的护卫在一瞬间也化作了飞散的碎肉,旁边还有一把已经扣上了箭矢的十字弓。

“我是希斯美雅·奥格威·莫斯塔法·波顿,博尔坎的领主是我的丈夫。”那个女人将旁边的小孩推到卜哥的面前:“他是我的儿子,博尔坎的合法继承人。”

一听到合法继承人,卜哥就感觉到头痛起来,这又是为了领地而产生的纠纷。

想想就有趣,他的继承人身份就是假冒的,帮他得到现在这个身份的维郝雷登侯爵和芭瓦德维伯爵,却又因为自由领的归属问题,和他交恶,他的妻子克莉丝汀同样因为领地继承的原因,而被表哥陷害和出卖。

好像这种事情,一直都纠缠着他。

看到卜哥闭口不语,那位波顿夫人急了:“我是在您结婚的时候认识您的,美诺尼大公是我的姑父,我和您的妻子也是好朋友……”

波顿夫人拼命的试图和卜哥拉近关系,她和美诺尼大公之间的亲戚关系倒是真的,不过和克莉丝汀之间,就只是见过几面罢了。

卜哥耐心的听着,其实就算她不说,他也能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这位夫人的丈夫在战乱中死了,留下孤儿寡母,某些人自然就有了想法。

在法克,谋夺继承权用的手法往往比较温和,采用伪造文书或者挖墙脚、架空权力之类的手法,但是在这里,手段就比较直接了。

这位夫人和她的儿子已经被软禁一段时间了,现在更是被威胁着放弃所有的权力。

“这绝对是最好的机会,你不是一直想要把影响力拓展到其他地方吗?”依偎在卜哥身上的紫衣美女用心灵传语悄声说道:“这个女人恐怕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如果你帮了她的忙,让她的儿子保住了继承权,博尔坎从今以后肯定会跟你的自由领保持一致。”

“我要这样一座小城干什么?”卜哥颇有些不屑。

“别看博尔坎小,这里的地理位置绝对不差。”紫衣美女轻声一笑:“你想想看,将来北方被塔奇人打下来,这里就和塔奇人直接相连了。”

被这样一说,卜哥终于动心了,他的自由领就是靠商业发展起来的,当然最清楚,紫衣美女的话绝对是正确的。以自由领的人脉资源,如果控制了博尔坎的话,完全可以把这里变成另外一个自由领。

卜哥和紫衣美女的对话,那位夫人当然是听不到的,马罗尼克和农夫有能力听到,不过他们对这种事情根本不感兴趣。

“我可以帮你,但是我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我离开之后,你怎么保证你儿子的利益不会再一次受到侵犯?”卜哥问道,他这样问,其实是要确认这位夫人以后的打算。

没有人愿意白白帮忙。

那位波顿夫人很聪明,立刻答道:“我只需要我儿子的地位得到承认,我希望您能够在我的儿子成年之前,帮助我管理这座城市。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希望我的儿子能够有幸成为您的弟子。”

波顿夫人前面的那些话,完全是因为形势所迫,不过最后那个想法,倒是出于真心,这个女人参加过卜哥的婚礼,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卜哥拿出来那四朵生命之花,只要是女人全都对那东西非常感兴趣。

所以事后,那位夫人对卜哥的事非常留心。

卜哥的情况很容易就能够打听到,所以这位夫人知道卜哥的手里有一大堆药剂,同样也知道,卜哥用药让一群人成为子魔法师。

消息传递到那位夫人耳朵里面的时候,已经有些失真了,变成了只要吃下这种药,任何人都能够成为魔法师,她自然打起了这种魔药的主意。

她很清楚是什么人在背后窥视博尔坎,这个人在自由领领主的眼里,当然什么都不是,但是对她和她的儿子来说,却是无可逾越的人物,她的儿子不可能一辈子在自由领领主的庇护下,博尔坎人有博尔坎人的骄傲。

所以为了这片领地,也为了家族,一定要让她的儿子真正拥有掌握这座城市的实力。

卜哥颇有兴趣的看了一眼那个小孩,他的眼睛一亮,这个小孩资质是不错,成为魔法师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突然卜哥心头一动,他现在的地位已经相当稳固了,就连些教廷上层的那些人也未必会来惹他,到了这个地步,他应该替自己的儿子考虑考虑了。

眼前这个小孩,只比他的儿子稍微大一些,好好培养一番,完全可以成为他儿子的强援。

“好吧,我收下这个弟子。”卜哥答应了下来:“现在告诉我,你还有什么可信赖的人?你的丈夫经营这片领地这么久,不可能一点亲信的人都没有吧?”

那位夫人沉默半晌,说实话,此刻的她真的不知道什么人可信,要不然她也就不会如此无助了。

卜哥暗自叹息了一声,这位夫人比克莉丝汀还失败,克莉丝汀至少还有老管家和独眼骑士司沃德这两个亲信。

“那么会见风使舵的人,你总能够说出一两个来吧?”卜哥只能退而求其次。

话音刚落,他的手指连弹几下,随着金色的指风弹出,又是几堆碎肉四处翻飞。

只要在他的领域之内,任何一个小动作都逃不出他的感知,这几个护卫居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玩小动作,实在是不知死活。

他同样也感觉到更多不知死活的人正往这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