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谷梁修却坐在房顶上,喝着酒,目光远远眺望。

那边,是安康侯府的方向!

顾含笑白天所说的话,一字一言,都深深的镌刻在他脑海中,不断的回放着。

“我想嫁你为妻,与你携手踏遍这天下!”

“此生此世,唯独有你就好!”

“你若应承,那么,我顾含笑从此便坐守闺中,亲手缝制嫁衣,只等你前来迎娶我过门!”

谷梁修狠狠的灌了一口酒,甚至不管酒液滴落在衣襟上,如此豪迈之举,全然不像是他谷梁修会做之事。

整整三坛子酒喝下去,谷梁修才颓然躺了下去,只手遮住双眼,不愿去看夜空中的那一轮皎洁明月。

“含笑!含笑!”你为何要给我这样一个承诺,你可知你让我陷入困境当中,无法自拔?

疼你怜你爱你,本以为不该有的情绪,此生在你身上全数品尝到了。你想要嫁我为妻,你可知我有多想娶你?从动心的那一刻起,我便如此渴望着。

倘若有一日,你能伴在我身边,从此与我携手同行,相伴一生。一生一世一双人,漫漫人生路上,我只愿与你一人携手走下去。

可是……

多年的梦想啊,已经触手可及。只要他点头,多年的部署,将会在最短的时间内飞速的动作起来。到了那个时候,朝廷动**,他有足够的把握让那个位置上坐着的人不再安稳,只能失神离开。

但是他更明白,如果这么做了,那么他跟他这辈子唯一爱着的女子之间,剩下的,恐怕只有生死相向。

她的骄傲,她的坚持,绝对不可能允许向他低头!真要论把握,他的把握定然是要比顾含笑大的多的。毕竟他筹备了将近二十年,而顾含笑不过才短短几年,她肯定……

谷梁修忽然低叹一声,嘴角微微扬起,带着几分苦涩,以及几分自豪。

他自大了!顾含笑做了什么,预备了什么,又有什么秘密,纵然是他也不敢说全然知晓。他看到的小七儿,难道就会是顾含笑仅有的力量?

他不信!

顾含笑做任何事情,纵然看似随意,可实际上,从头到尾她已经将每一步都安排妥当。纵然有意外事情发生,她同样会有对策。

小看顾含笑,极有可能一败涂地!

因为顾含笑的这一番宣言,使得谷梁修心中难以安定,一时间竟是无法下定决心。

在此后无数年间,当谷梁修将心爱之人拥进怀中之时,总是默默在庆幸。

幸亏当时他没有着急做出选择,幸亏,他慢了一步!

两人对话之后,北武国内的动**越来越大。然,各地揭露出来的所谓贪官,克扣军饷之类的事情并不算到达顶峰。当两人对话后的半个月,当魏国公魏家“因功高震主被今上忌惮而处处压制,纵有国难当头却毫无兵权不得不留守京城。魏家对此不满,愤怒之下压下军饷,且在私下说过若无魏家,断无北武”这等传言疯狂的在民间庙堂之上传扬来开的时候,纷争顿时到达了顶端!

魏国公有先皇亲口许诺,在朝堂之上可不跪。然而,听闻此事后,魏国公立刻屈膝跪下,满口喊冤。

“国公何须挂心?此事不过是市井传言,朕是相信国公的!”谷梁卓笑着安抚魏国公,只说对魏家是百分百的信任。

有皇帝的态度摆在那儿,朝堂之上几乎无人敢多说一个字!

魏国公回了府,面色已经阴沉如水。

“祖父,今上如何应答?”魏然询问道。

魏国公重哼一声,眼底泛起怒火:“黄口小儿!嘴上倒是说的好听,只说魏家劳苦功劳,他心中有数。这等市井传言,不信也罢!可倘若果真不信,又岂会见我跪下尚且不吱声,只笑着安抚?”

魏然神情有些凝重起来:“看来今上也是信了!祖父,此事乃是何人所为,不知祖父可有计较?”

魏国公迟疑了一下,浑浊却不失锐利的双目微微一闪:“恐怕,与那位爷脱不开关系。”

魏然却是觉得不然:“孙儿却是觉得,十三爷虽多半对魏家失去了信心,却不是会做这等事情之人。若是将魏家拉下水,于他并无好处。倒不如保持魏家的关系,以祖父跟十三爷的交情,对十三爷多少也是有些助力。而现在这局面不但是对魏家不利,对十三爷也毫无好处。得不偿失之举,却不是十三爷会做之事。”

他说的也是极其在理!

魏国公眸色一凝:“你是说,有人想要浑水摸鱼,趁机对我魏家出手?”

魏然轻轻点了点头。

会是谁?

魏国公在书房内来回走动数圈,快速思考着。

会是顾家?有可能!顾乘风那小子虽然看起来软和,可实际上真是那么好拿捏的?若是毫无用处,岂能成为太师?尤其是顾家那老东西还活着,难保会在背后出损招。

可是顾家本就不掌兵权,在这当口闹出这些事情来,于顾家全无好处!

东方家?东方家那小子倒是个人物,只可惜娶了秀锦公主,今上便不可能将兵权全数叫给他。更何况,那小子现在身在边关,绝无在暗中操纵的可能。

……

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魏国公脸色陡然一变。再抬头,正好看到魏然也是脸色大变。

祖孙俩对视片刻,瞬间明白对方所想的,正是自己所猜测的。

魏家心怀不轨,另投他主,此事断不可能全然瞒住。只是纵然知晓,也无人敢主动撕破脸,这只能说明魏家在军中的地位根深蒂固。

十三爷显然已经放弃魏家,若是在此时逼迫魏家,魏家只能有两个选择。

主动交出兵权以示清白!

反!

两个可能,无论魏家做哪个选择,下场都将会是极其凄惨。

交出兵权,这也就意味着,从此魏家不再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若是反,一个反贼的罪名,足以将魏家连根拔起!

现在的魏家,就如同被人放在了砧板之上。有人想要趁此机会,对魏家开刀。

有这种胆子,这种想法的人,只有一人!

那便是当今圣上!

书房中的气氛,一时间凝固。门外清风阵阵,却让人感觉到寒冷彻骨。

“然儿,你许久未去你外祖家走动,不如今日去看看?”良久之后,魏国公忽然开口。

魏然心中了然,立刻答应下来。命人略微准备之后,起身前往虎伯侯府。

与此同时,虎伯侯府之内,虎伯侯轻敲椅子扶手,目光阴沉如水:“干得好!不过风声不够大,你命人继续暗中煽动,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逼得魏家不得不做出选择!”

底下俯首而立之人立刻应声:“是!”摆手让人离去之后,虎伯侯沉默许久,才轻哼一声。“不忠之人,留着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