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已逝,生者却仍是要往前走。纵然是皇帝驾崩,哀伤尚未过去,世人却又沉浸在新皇即将登基的喜悦和期盼中。

世人皆知,先皇对太子极为喜爱,全心培养太子。再者,先皇也留下遗诏,将皇位传给太子。太子继位,也就成了理所当然之事。至于先皇驾崩那一日在皇宫中发生的闹剧,知晓内幕之人无人提及。至于亲眼目睹之人,却是不敢多说。毕竟,对外宣称先皇是忧国忧民,劳心劳力,这才病重驾崩。能去参加宴会的,又有几个是傻的?当日发生的事情,全都死死的压在心底,出了宫,无人敢提一句。

至于当日之京军异动,也只说是先皇病重,以防万一,这才出动了京军。其他的,谁也没说,纵然是心中有猜测,可也没人敢说出口。

太子顺利登基,暗地里,三皇子谷梁珏和五皇子谷梁晧被软禁在府中。至于该如何处理,却是要等太子登基之后再寻个借口。

太子登基前一日,顾含笑悄然入了宫。再次踏进御书房,心中的感受却是截然不同。

御书房中,除了太子谷梁卓之外,还有谷梁修和宁踏歌。

四人面对面而坐,相看无言。

这几天的混乱就像是一场让人意识混淆的梦境一般,闭眼再睁眼,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这种改变不光是从身份上,更多的却是心境上的改变。

明明眼前的都是熟悉的脸庞,可是,再仔细看的时候,总觉得有那么点陌生,还有那么点让自己捉摸不透。

半晌之后,谷梁卓这才先开口,道:“明日……”刚说了两个字,却发现自己有点说不下去了。

明儿他便要登基称帝,从今之后,他们之间还能再像以前那般,闲时能一起下棋,一起喝茶,一起闲聊吗?

在场的谁心里都清楚,身份的改变,也注定了他们之间关系也要随之改变。

过去的,始终都过去了。即将到来的,只是将来。

“三殿下那边,殿下打算如何处理?”良久,顾含笑还是开口问道。

谷梁卓眸色沉了沉,可是这本就是他召人进宫的缘由之一,却是躲不得:“你们有什么想法?”

宁踏歌沉默了一下,慢慢的说道:“此事,旁人说什么都做不得准的。到底要如何做,却是要看殿下的心思。”

谷梁卓没回答,只是垂下眸子,遮起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心思。

他的心思吗?

“自小我就明白,我的兄弟们不会喜欢我!”沉默许久,谷梁卓忽然开口,缓缓说道,“我是太子,是未来要接过父皇皇位的那个人。而我的兄弟们,他们想要那个位子却得不到。求之不得,对随手可得的人,自然是抱着嫉妒和怨恨的。打小,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其他兄弟谈笑,我却永远都融入不了。”虽然逐渐长大,他也明白,这些兄弟不过是当着他的面故意亲近,为的就是排挤他,膈应他罢了。可是,在他年幼之时,那种痛苦也让他刻骨铭心。

谷梁卓蓦然抬起眸子,直直的看着谷梁修,神情逐渐坚定起来:“从小会护着我的,只有大哥!等我明白事儿了,我就告诉过自己,这辈子,我只要一个大哥就足够了!这些年,不管是遇上什么事情,但凡我回头,总能看到大哥就站在身边支持着我。”

“我的兄弟,只有大哥!”

“我跟他们虽然流着一半相同的血,可是,他们从来不曾当我是兄弟,我自然也不能当他们是兄弟!不是兄弟,我又何必去宽恕他们?”

宁踏歌蓦然激动了起来:“殿下的意思是?”

谷梁卓坚定的目光在三人脸上一一滑过,最后才斩钉截铁的说道:“哪怕是为了北武江山的稳固,我断然也不能将我们之间的那些事情无视之。不过,他们也没有做出太过伤天害理之事,我也不能杀了他们。封他们一个闲王,将他们外放吧!没有宣召,永世不得入京!”

这已经是谷梁卓目前能够做出的最为果决的手段了!他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也做不到在对方没有犯下罪过之前,就先绝了后患。将人外放,已经是他能够做到的极限。

虽然早已在预料之中,可是顾含笑终归是有些失望的。

自然,失望之余,她对此也没有任何意见。太子终究是要靠着他自己成长起来的,该说的该做的,她都已经尽力了。往后的路该如何走,太子心中该有数。

更重要的是,她不再是前世那个为绝后患,会抱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无情无心的人。说到底,这不过是一场争夺战,胜者王,败者寇。可皇帝到底没舍得让自己在闭眼之前看到自己的儿子兵刃相见。他用自己的命,来逼着太子更加成熟一些,多一些身为储君该有的坚决。他成功了,他也当真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死在自己眼前。

三皇子谷梁珏和五皇子谷梁晧虽然有心争夺皇位,可是逼宫这戏码,本就是先皇自己预备好的,到最后他自己先退了一步,这逼宫的戏码做起来也就虚假了几分。

既然没有逼宫,那两位皇子也就没做太过火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谷梁卓自然也是狠不下心来,真将他们直接给找个重病的结果或是软禁一辈子,或是直接灭了口。

外放,是最合适的手段。

“太子决定就好!”谷梁修淡淡的说道。

宁踏歌的想法跟太子相似,杀不得,可也不能放在跟前碍了眼。反正北武贫瘠的地方多了去了,直接把人扔到那些地方去,任由他们过自己的小日子。

随后,几人又说起宫中的那几位的去留问题。

“馨妃和玉妃,就让她们跟着谷梁晧和谷梁珏一同离去吧。”谷梁卓皱眉想了想。

顾含笑却是微微摇头:“暂且将她们留在京城更好。”把一家子都给送走了,谷梁珏和谷梁晧也就没了忌讳。虽说那两位贵妃留在京中在关键时刻也不一定能起到牵制两人的用处,可是,好歹在明面上是有用处的。

谷梁卓闻言深深的看了顾含笑一眼,默许了她的建议。又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话,气氛也就僵硬了下来。“大哥,踏歌,我想单独跟含笑说几句话!”谷梁卓忽然开口说道,目光直直的落在顾含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