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过后,皇帝宣了太子和顾乘风等一干人等去了御书房。

刚进御书房,皇帝黑着脸将一摞折子直接扔到了太子跟前:“看看你干的好事!”

谷梁卓心头微惊,面上倒也声色不显,弯腰随手捡起一个折子翻看起来。

这折子是地方上的知府经过重重审核给送上来的,弹劾吉康知县刘存厚贪赃枉法,克扣朝廷拨下的用于修筑渠道的巨额银两。虽说没有直接说明这一大笔银两的去处,可是很隐晦的点了点,说是全都献了出去。至于这献上的对象,不消说,就是当初对刘存厚有所谓的知遇之恩之人。

谷梁卓又翻看了其他基本折子,大多也都是弹劾某些地方官,甚至是京城之中某些大臣。倒也没有位高权重者,可是细细观察,太子也明白,这些人多为忠心朝廷的大臣。这些人还有一个特点,对朝廷忠心耿耿,更是支持正统。换句话说,这些人都是,或者是将会站在他这一脉的大臣。

“父皇,儿臣以为这些不过是有人在暗中操纵而已,不可信!”谷梁卓起身,朗声说道。

谷梁修接过的是弹劾刘存厚的折子,扫了一眼,眸色微沉。

“不可信?无风不起浪,若是没点动静,谁又敢往上递折子?”皇帝轻哼一声,脸色并不算好。

谷梁卓不肯动摇:“父皇,这些折子上说话无一不是似是而非。这些大臣连话都不敢说的太过明白,无非是捕风捉影罢了。真要调查,反倒是会让大臣们寒了心。”

皇帝冷笑一声:“捕风捉影?太子一句捕风捉影,就可将诸位大臣的弹劾搁置一旁不成?”

“儿臣不敢!”谷梁卓低头,眼底浮起惊疑之色。

作为太子,平日里皇帝对他宠爱不说,更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落他的脸。可是今日瞧皇帝的样子,分明是刻意为之。

“不敢?朕看你的胆子倒是大的很,还说什么不敢?”皇帝冷哼一声,脸上的怒色丝毫不加掩饰。

谷梁修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沉声道:“父皇,儿臣也以为这些折子说话不尽不实。递上这些折子的大臣们说话通篇都是含含糊糊,似是而非。儿臣也以为,这些传言不可信!”

皇帝冷眼看着谷梁修:“哦?那你倒是跟朕说一说,有哪处是不可信的?”

谷梁修神色不动,沉声说道:“儿臣与吉康知县刘存厚有过数面之缘,此人对朝廷忠心耿耿。虽然是读书人出身,却一心想要治水成功。他所图的并非利禄,更非名声。他所有的,不过是一颗为民之心。这等心怀百姓之人,又如何会贪墨银两?再者,刘存厚本是读书人,以他的才华,殿试之中纵然不能成为新科状元,儿臣相信也会是前三甲。如此,他贪墨银两送往京城又是为何?这说不通!”

谷梁修难得说一长通话,顾乘风也说道:“陛下,微臣也曾听家中小女说起过这刘存厚。听说是个忠诚没心眼子的,微臣也以为,这当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啪!

皇帝砸了手中的茶盏,厉目一扫,冷笑数声:“朕说上一句,现在你们都能说上十句八句了?倒是好本事,朕不过是让你们看看这折子,你们倒是一人一番话,这是想要联手来压朕不成?”

“儿臣不敢!”

“微臣不敢!”

谷梁修,谷梁卓和顾乘风皆是心头微惊,连忙低头认错。

也得了宣召站在一旁的三皇子谷梁珏和五皇子谷梁晧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那一丝喜色。

皇帝心中的怒气显然还未能消散,见三人认错,却不肯就此作罢:“知错?你们何错之有?刚才你们不都说了,全都是这折子的错误,这些都只是诬告而已。现在认错,这是后悔刚才的言论了?”

“父皇!”谷梁卓抬头,有些疑惑的看着皇帝。

他心里有些发沉!昨天见父皇的时候,他还是好生生的,对自己也是和颜悦色。为何今日跟昨日有了这么大的区别?一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啪!

皇帝又砸了第二个茶盏:“看朕做什么?难道朕说错了?你可是太子,居然也敢只凭自己的想象做事!你认为这是诬告,所以就可置之不理?太子啊太子,你可真让朕失望。倘若你的想法如此狭隘,朕还如何能将江山交付到你手中?”

谷梁卓的手蓦然握紧成拳头,僵硬着身体地低下头:“儿臣,知错!”

他虽然不明白父皇这到底是怎么了,可这并不妨碍他看出父皇对他的失望和刻意刁难。

脑海中倏然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父皇觉得他不适合当太子,想要废除他么?

这个念头不过是一闪而逝,可是太子的心却是一沉。

他对皇位自然也是有渴望的,只是相对来说不那么的强烈而已。但是,自小到大他就明白,他将会是九五之尊,那张位子就是他的。现在决定那个位子归属的那一位,却好像打算换一个人去坐那位子。这种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拿走的感觉,让谷梁卓心中陡然也闪过一丝不满。

他才是太子,不是吗?

“行了,朕懒得看你这种软绵绵的性子!出去,立刻给朕滚出去!”皇帝丝毫不遮掩眼底的那一抹厌烦,直接指着大门,让太子滚出去。

谷梁卓的身体蓦然变得僵硬无比,却也只能逼着自己告退:“是!儿臣告退!”

等出了御书房,谷梁修等人却是在没被允许或是赶离之前,不能跟着退出御书房。

生平第一次被父皇当众责骂,直接赶出御书房,这种滋味让谷梁卓有些失神。在院门外站了许久,最后一转身,直接前往皇后住处。

谷梁卓被赶出去之后,谷梁修和顾乘风心中也是微微一沉。对视一眼,两人有心追出去,可在皇帝动怒之时,也不敢擅自开口。

不过,皇帝今日的怒气显然很是旺盛。两人丝毫不怀疑,接下去就该轮到他们了。

果然,太子刚被赶离,皇帝的怒气就发泄在他们身上:“太子被责骂,你们觉得很开心?”锐利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刻意在谷梁晧和谷梁珏身上停留了片刻。

谷梁珏和谷梁晧皆是心头一凛,连忙说道:“儿臣不敢!”

皇帝轻哼一声,显然也没打算现在跟他们计较,只是盯着谷梁修,冷声说道:“你身为老大,本该一碗水端平。可你自小凡事都护着太子,眼中也唯独只有太子。虽然你也可算是皇后放在身边养大的,可你罔顾其他兄弟也是事实。如此这般,你让朕如何敢放心让你护着你的兄弟姐妹们?”

谷梁修垂眸:“儿臣知错!”

“知错知错,你倒是跟朕说说你到底错在何处?”皇帝冷哼一声。

谷梁修微微垂下的狭长黑眸之中蓦然掠过一抹寒意,面上仍是神态不显,闷声相对。

皇帝见他这副冷漠的样子,心中更是不喜:“朕在跟你说话,你倒是好大的胆子,连如何回话也都忘记了?”

“儿臣不敢!”谷梁修丝毫不动怒,沉声回道。

“你也给朕滚!”皇帝眸色一沉,直接将跟前的一摞折子全都砸了过去。

谷梁修连躲都没躲,挺直着脊背站在那儿,任由那些折子扑头盖脸的朝他砸了过去。

其中有一本折子的角直接划破了他的额头,一缕鲜血顿时滑落。

“父皇请息怒!”谷梁修仿若未觉,语调也没有丝毫变化。

“滚!”皇帝眸子一凝,再次让他滚出去!

谷梁修也不废话,旋身告退:“儿臣告退!”

“你也滚!”皇帝冷眸看了顾乘风一眼,直接把他也给赶了出去。

“微臣告退,请陛下切莫动怒,保重龙体!”顾乘风也不敢停留,立刻告退。

等两人都离开之后,御书房中只留下皇帝和三皇子谷梁珏和五皇子谷梁珏。

“父皇请勿动怒!大皇兄和太子殿下只是不想让父皇太过操心,还请父皇不要再责怪大皇兄和太子。”谷梁晧朗声说道。

谷梁珏眸子倏然一眯,所幸他本就是低着头,这才无人看清他眼底的恼怒之色。

这个五皇弟,果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难道他看不出今儿父皇就是特意找他们几个的晦气么?他刚才说的话,乍一听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细细品味,却不难品出他就是趁机在说大皇子和太子别有想法。在这当口说这些话,岂不是就是给父皇找好了借口,好责骂他们一通?

果然,皇帝一听,顿时冷睨着他们,目光冰冷刺骨:“以老五的说法,老大和太子是别有深意,满腹心机了?”

谷梁晧心头一跳:“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只是想说……”在皇帝的冷眸之下,没说完的话,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皇帝冷笑一声,丝毫不留情面的骂道:“你们以为朕不知道?在朕跟前挑拨离间,也好让朕就此对太子抱着忌惮之心。这么一来,这太子之位说不定就能落在你们身上了。你们,可是这么想的?”

“儿臣不敢!”谷梁珏和谷梁晧顿时都是冷汗涔涔,完全想不透今日皇帝为何会如此犀利?甚至于,他都已经将所有的虚伪表面都撕开了,让人不得不慎重对待。

啪!

皇帝手边最后一个茶盏也碎了,直接骂道:“都给朕滚出去!没一个省心的,朕一看到你们心里就烦的很!全都滚!”谷梁珏和谷梁晧有些狼狈的告退,出了御书房,两人也是面面相觑。父皇,这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