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稚喝不得酒,这小灵芝平日素来滴酒不沾,自那夜喝了一点喜酒回来,就在洞府呼呼大睡几日,偶然醒些神了,也只会抱紧萧猊的胳膊哼哼唧唧的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就罢,手脚没停过地要往萧猊身上缠,一会儿说热,一会儿喊饿,萧猊不抱他就嘀咕个没完没了。

恰逢萧猊禅心飘雪的毒伤复发,不得不如这小药人的愿,环臂抱抱他,神色淡然,偏偏哄拍灵稚的力度轻柔得很,如此割裂的“伺候”,叫随身保护的黑衣暗卫背过身。

黑衣暗卫何时见过太师这般对待一个人,若非天生面瘫,实在有点绷不住脸上表情。

整整四日,灵稚醉酒后的那股劲才彻底消散。

彼时他睡眼朦胧的揉眼,一咕噜从石床爬起。

他身上衣袍整整齐齐地系着,连袜子都安分地裹在脚踝,足心乃至脚趾头都暖融融的。

灵稚何时穿过袜子,年年月月一双草鞋,冬日冷了就躲在洞府睡觉,开春暖和才外出觅食吃草叶子。

他新奇地摸着裹在双足上的袜子,制工素简,丝帛比衣袍还要贴身柔软。

这是萧君迁给他穿的袜子么?

灵稚穿好鞋,沿洞口往外寻,在山后水源的地方忽然停了下来。

那只黄色斑纹的巨虎此刻盘卧在水边,另一头是素衣乌发俊美高洁的男人。

一人一虎似在无形较量,灵稚一来,那双深邃如潭的眼眸顿时柔和几分,巨虎仰头大啸,萧猊熟视无睹般地朝灵稚走近。

晨曦给万物镀上一层金边,唯独男人面色苍白如雪。

灵稚眸色忧心,扶上男人的胳膊,并不强健的肩膀搭在对方臂膀下让萧猊撑着。

“君迁,你又不舒服了吗?”

灵稚艰难撑起男人,扭头朝黄色斑纹的巨虎商量道:“大老虎,君迁是……是我很重要的人,你不要咬他好不好?”

巨虎不耐地嗷叫,尾巴甩在石板发出震响。

灵稚顾不得探究老虎为何烦躁,忙扶起男人回洞。

萧猊躺在床榻间,伸手拉了一下灵稚的手腕。

灵稚顺萧猊的力道坐好,思绪犹呆。

“君迁……”

少年面色呆滞,语气不加掩饰的难过告诉萧猊他已经想哭了。

萧猊指腹贴在灵稚干涩的眼角,柔声道:“灵稚为何不愿救我。”

灵稚呆了。

萧猊温柔的笑容中牵出一抹自嘲:“你平日里给我的药与我昏迷那几日所喂的药不同,”他哑声,“对不对。”

灵稚支支吾吾的,束得整齐的头发耷拉温顺地落在肩后,却一字不发。

他想救君迁呀,可是太疼了,灵稚也很懦弱的,怕疼。

灵稚不敢告诉男人这事,萧猊神色微动,握住少年泛白的细指:“是我不好,你别放心上。”

灵稚猛地抬眸,触到萧猊眼中的沉静的柔和,唇动了动,嗫嚅着:“我、我怕疼……”

小药人声音太小,萧猊没有听清。

他问:“什么?”

灵稚摇头,什么都没说。

灵稚喂男人服下药汤,心神不宁的,总往床榻那处看,生怕昏睡的人有个意外。

他焉头焉脑的小声叹气,背起药篓子下山,找白胡子老大夫。

灵稚把自己辛苦攒的钱全部掏出来,鼓囊囊的一袋,求老大夫找一找能卖赤灵子的药铺,多远他都愿意去买。

近日几个村子都不安宁,官兵不时找来,要找那位身中剧毒的男子。

老大夫自然知晓此事,他拉灵稚进屋,吩咐蓝文宣把门关好,严肃道:“娃娃,你老实交代,非要买赤灵子做什么?赤灵子是百毒之引,若不是中了奇毒的人,根本用不上这稀有昂贵的赤灵子。”

“且这赤灵子并不能解任何奇毒,比如世间仅此一味的禅心飘雪,此毒无药石可医。要买赤灵子,没有雄厚的身家背景,你去求人家也有路无门。”

灵稚目光闪过一丝慌乱,抿唇不语。

老大夫叹息:“我老头儿一辈子没看走过眼,知道你是个好娃娃,所以不为难你。可你买药这事儿,万万不能再让任何人知晓,否则引来杀身之祸就不好了,明白吗?”

灵稚悄悄抬眸,很轻地点了点头。

老大夫道:“罢了,回去吧。”

蓝文宣候在门外,瞧见灵稚出来,立刻迎上前。

“没事吧,你的脸色不太好。”

灵稚垂头丧气的,没有买到赤灵子,萧君迁就会一直生病。

他对蓝文宣勉强露出笑意,蓝文宣道:“若不舒服,先休息吧。”

蓝文宣带灵稚到后院的一处凉亭,泡了甜茶,还有一叠凉凉的蒸米糕。

斯文的青年含笑道:“尝尝。”

灵稚拿起蒸米糕咬了一口。

蓝文宣道:“那夜醉酒身子可还好?你怎么一声招呼不打就离开了,我担心你出事,想上雾清山找你看看,但山上雾瘴太浓,我……”

灵稚吃下半块蒸米糕,蓝衣青年的话他听了一半一半没听。

“我想回去就走了……”

少年声音乖巧,听起来没什么力气。蓝文宣哪里还舍得质问他。

“你多吃点,别饿着。”

灵稚吃完一块蒸米糕,接过蓝衣青年递来的帕子擦手,想起身离开,

蓝文宣道:“灵稚,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我看你似乎独自住在山上,雾清山来往艰难,身边没个人照应总是不方便,不如你搬到村里来,有事情找我……们也快得多。”

步行到雾清山的山脚,灵稚才抬头。

对上蓝文宣来不及收回的视线,他轻声道:“谢谢你蓝文宣。”

“你快回去吧,我自己上山就好。”

灵稚想了想,忽然叫住对方。

“蓝文宣,你下次可不可以带我去城里的衣铺,我想买很好看的衣裳。”

蓝文宣欣然允诺,灵稚露齿一笑。

鸟桀声从雾清山的东一头**道西一头,石洞内,萧猊面色低沉,指尖抚在两鬓,思绪破天荒的游离。

黑衣暗卫悄然进洞,将灵稚下山后所见的人以及全部动向细节一五一十详细汇报。

黑衣暗卫道:“太师,属下有一事不明。”

萧猊垂眸。

黑卫暗卫继续说道:“他既有解药,为何还要去求老大夫买赤灵子?”

萧猊唇角微弯,没有半点笑意。

黑衣暗卫低头:“穆江军不日就到,山下那群人要不要……”

萧猊在正上添下一笔。

黑衣暗卫领了萧猊的意思,没有打草惊蛇。

暗卫此次来,带了不少解药。但皇宫内珍稀的丹药,太师服用后效用甚微,更因服了药丹反噬。

当下能治愈太师的人,竟只有那名毫无威胁的少年。

萧猊道:“你下去吧。”

黑衣暗卫离开,不久之后洞外响起轻巧地脚步声。

“君迁,我回来了。”

灵稚忐忑走到男人身旁,观对方面色虽白,唇却不似昏迷时泛青,不由松了口气。

他小声道:“我会救你的。”

萧猊牵他的手:“坐。”

灵稚坐好,眸光呆呆。

“你不怪我么?”

萧猊似笑非笑的:“怪你什么,回来就好,我还担心你抛下我这个病人一去不返。”

灵稚急忙解释:“我不会抛下你不顾的。”

萧猊温声道:“有些倦了。”

两人靠得近,灵稚低头,盯着自己被萧君迁握住的手腕。

“那、那我陪你睡会儿?等你睡了我再给你煎药。”

灵稚除下鞋,朝裹在足上的袜子傻傻一笑。

“君迁,我的袜子是你替我穿的么,你从哪儿弄来的袜子呀,我从来没有穿过。”

萧猊的确疲倦,灵稚絮叨不断地声音让他微感头疼,想了想,就道:“用原来那身坏了的衣裳简单做的。”

灵稚躺在萧猊胳膊旁:“好厉害,我不会做袜子。”

他瞧男人面容倦累,乖乖闭了嘴巴。

灵稚合眼,半晌,悄悄去揭盖在萧君迁身上的被褥。

他见两人的袜子相似,笑出两条眼缝,小心翼翼地把腿贴了过去,盖好被褥安心地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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