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皇上已非当初的皇上,我也非当初的我——尾声

子金的意思孟太妃清楚,瞬间无语。

潮水般喊杀声漫天漫地扑将过来,皇宫已破,最后兰猗的兵马将承天宫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殿内突然安静下来,这是个太过敏感的时刻,所有大臣都在心里权衡着,就在长久窒息般的安静中突然有人爆出一句:“还不往大理寺请皇上回宫!”

说这话的是曾大酉,兰猗没想到,谁都没想到,竟然是他,只有他心里明白,当年是宇文家的皇帝棒打鸳鸯将他和沈墨心一对有情人分离,他虽然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宰,可是心里是恨着宇文家人的。

他喊过之后,沈蓬庵带头响应,接着是审时度势之后的朱渊渔,随后群臣发现宇文家大势已去,便明哲保身的异口同声道:“请皇上回宫!”

他们口中的皇上,已然是公输拓。

孟太妃还想开口,宇文偲偷着拉了下母亲,他是早料到会有今天的,宇文家以谎言以暴政霸占了百年江山,该还回去了,他重重一叹,颇有些无奈道:“请皇上回宫!”

他是宇文家目前最有力量的一个,他如此说,别人更无异议。

于是以太宰曾大酉为首,群臣浩浩****的来到大理寺,张纯年早做了安排,大理寺正门大开,监牢亦是把门敞开着,群臣到了之后,人太多,就由张纯年、曾大酉、沈蓬庵和部院之人进去,其他的都留在门口守候。

走过长长的黑黢黢的走廊,来到公输拓的那间牢房前,见他正坐在稻草上,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候什么。

身为狱卒的楚临风将牢门打开,张纯年率先而入,朝公输拓缓缓跪了下来,道:“臣等恭迎皇上回宫。”

公输拓微微一笑。

随之是曾大酉和其他臣子:“臣等恭迎圣驾回宫!”

公输拓抬抬手:“各位爱卿平身。”

他语气淡淡,丝毫不见大仇得报大业得成之后的兴奋,仿佛这一切他已经历经了许久似的淡然。

楚临风过去把他搀了起来,而同来的沈蓬庵手里捧着的是兰猗亲手缝制的龙袍,一干臣子动手给他穿戴齐整,然后簇拥着他走出监牢,一步步走向大牢门口的时候,公输拓面色平静,内心却是翻江倒海般,漫长的十多年他付出了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今都过去了,但他不会忘记那十多年的心酸,为的是以后时刻提醒自己,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做一个好皇帝,才能做一个长久的皇帝,他暗暗发誓从此后公输家的江山便是万民的江山,他是天下苍生的皇帝也是天下苍生的奴仆,他要让公输家的江山千秋万代。

出了监牢,外面的群臣早已跪伏满地,山呼万岁,响彻云霄!

他昂然而立,俯视群臣,突然发现不见兰猗的身影,想着兰猗大概在宫里等着他呢,亦或是兰猗在宫里善后呢,他就挥手让群臣起来,然后乘着龙辇回了皇宫。

皇宫是他经常来的地方,并不陌生,可是这样子再来,却是感慨万千,而他回宫的第一件事就是问:“皇后呢?”

所有人都知道皇后即是兰猗,可是找遍了皇宫没找到兰猗,又找去公输世家,仍旧不见兰猗,这个时候公输拓感觉不妙,派人翻遍整个京城就差掘地三尺,兰猗,消失无踪。

坐在御座上的公输拓不觉长叹:“兰猗,你为何也要功成身退呢?”

在寻找了一年之久后,公输拓终于听说有人发现了兰猗的踪迹,他便御驾亲往,骑了半天的马,到达那里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皇上,就是那里。”御林军指挥史楚临风指着那夕阳下的一座坟道。

“这不是宇文佑的坟!”兵部尚书白马西风愕然。

“楚大人,你的人没看走眼吧?”太宰沈蓬庵手搭凉棚看着。

“是了,皇后失踪那么久却在这里出现,实在是匪夷所思。”翰林院院正顾纬天道。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夕阳下,土坟后,突然走出一个人,是个女人,她手中拿着扫把,开始沿着土坟的周围清扫,扫了一会子,她又将一碗饭一双筷子放在坟头,然后自己也端了一碗饭开始吃,一边吃一边遥望苍茫暮色,西风烈,吹起她的乱发,即使是乱发遮面,公输拓依然看出,她,正是自己苦苦寻找的兰猗。

公输拓交代一句:“朕一个人过去。”

拔腿往土坟那里走,九龙袍擦着荒草窸窸窣窣,他的心随着那夕阳的落尽而越来越沉,兰猗不肯与他同享荣华却跑来这里陪伴宇文佑,这让他很是不高兴。

走的近了,兰猗也发现了他,捧着饭碗的手抖了下,然后低头继续往嘴里扒拉饭,他到了面前依然视而不见。

“跟朕回宫。”公输拓尽量把声音放轻放柔和。

“不。”兰猗只简单一个字回答他。

“为何?为了这个死人?”公输拓皱眉道,满心的不悦。

“为了还债。”兰猗吃完最后一口饭,转身往旁边的一个茅草屋走。

“你欠谁的债?朕拥有天下,朕来替你还。”公输拓紧随其后,彼此到了茅屋前,听兰猗吆喝着那些鸡鸭鹅狗,再看兰猗身上的穿戴,俨然就是个乡野村妇。

兰猗将手中的碗放在廊下一张小糙木桌上,然后走至一水缸旁,取下旁边树杈上挂着的一个葫芦瓢,往水缸里舀了些水咕嘟嘟喝下,接着用衣袖抹了抹嘴道:“若我欠的是情债呢?”

公输拓一愣,所有的谜团在此时瞬间解开,虽然不高兴,也还是尽量平静道:“朕知道宇文佑喜欢你,天下喜欢你狐兰猗的男人多着,你这辈子只恐偿还不清,是不是打算用下辈子来偿还呢。”

兰猗看着他,淡淡一笑:“天下喜欢我狐兰猗的男人多着,可是又有谁明知道我一直处心积虑的杀他,他却在临死之时仍旧担心着我的安危?”

问罢,自己作答:“唯独他一个。”

公输拓不知该说什么了,沉吟番,才问:“你陪了他一年,已经偿还了所欠他的,随朕回宫,朕需要你,皇儿需要你,咱们当初说好的,等朕成就大业,就重新娶你,给你一个圆满的婚礼。”

兰猗摇了摇头:“皇上已不是当初的皇上,我也不是当初的我。”

公输拓茫然:“朕如何不是当初的朕呢?”

兰猗看向远方,那里是宇文佑的坟墓,道:“当初皇上是仁爱天下的。”

公输拓拍着胸脯道:“朕现在仍旧是仁爱天下。”

兰猗冷笑着:“皇上仁爱天下,独独不容他,人死为大,皇上竟然不准他的家人把他葬在京郊,以至于他的枯骨不得不匆匆掩埋在此,皇上这是仁爱天下么?”

公输拓凝住。

兰猗却反身走回屋里,随手将房门关上,门里是她,门外是公输拓,门里的她等着公输拓的回复,门外的公输拓沉默良久,终于缓缓抬起手,当当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