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同是先皇的儿子,也该轮到你了。

上午的阳光最烈,偏这几天又少雨,孟太妃为了不失礼仪,即使热得难熬也还是穿了一层又一层,此时鼻尖冒汗,抬手用绢丝帕子擦了下,看着兰宜将毒药放在炕桌上,她问:“这是什么?”

兰宜用手轻轻拍着那药包,淡淡一句:“九王知道。”

孟太妃冰雪聪明,既然是儿子同皇贵妃的秘密,定与皇上有关,她也不多问,也怕隔墙有耳,于是将那药包收入柜子里,继续坐下同兰宜闲话,兰宜比她瘦弱,却也热得不停用帕子扇风,好奇的问:“太妃这里为何不用冰呢?”

孟太妃再擦了下汗:“内务府来送过,我退回去了,皇贵妃又不是不知道,那冰来的稀罕,每年动用数千人,先是在十冬腊月在雪山上取冰,说是旁处的不干净,雪山距离京城千里迢迢,将冰凿下又是车又是船的运到京城,耗费太多的钱财,在京城的冰窖存放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此劳师动众弄来的必然珍贵,我哪里舍得用呢,好歹我老了,喜静不喜动,耐热些,留给你们年轻人用,少一个人用,就少一笔开销,虽然算不得大数目,咱们虽是天家,与百姓过日子没多大区别,都是节俭的好,如今匪患猖獗,朝廷四处用兵,养兵则需要钱财,国库空虚,皇上为此夜不能寐,我是长辈,也不能为他分担多少,这样做,算是一点点心意吧。”

兰宜搞不清她这话到底是真假,也只能顺着道:“可着后宫,那些个女人成日的算计来算计去,没一个让人省心的,若人人都如太妃这样的心思,一家子的劲都往一处使,家和万事兴,皇上省了多少心思,而今皇后病着,是臣妾暂摄六宫之事,说到底是臣妾没把她们**好。”

她这自谦之词,孟太妃可是明白她就是假惺惺,也还是违心的夸赞道:“皇后贤良,皇贵妃能干,这才是皇上之福,家大业大,总有几个不省事的,皇贵妃也不必过于自责。”

兰宜心里冷笑,若皇上真的惜福,真的能善待自己,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样的境地,可是皇上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当初的宠爱都是假象,是为了从自己这里方便得到狐兰猗罢了,在冷宫的时候,听那前去执刑的内侍说,宇文佑下令,她若不肯服毒,就给她灌下去,宇文佑是铁了心要杀她的,兰宜清楚,这种事以后还会发生,为求自保,先下手为强,此时她还担心那缓发毒药会不会太迟缓了,别是没等毒死宇文佑,倒给宇文佑发现端倪而反过来杀了她。

孟太妃见她心不在焉的,又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了些闲话,兰宜也就告辞。

待她离开,孟太妃就打发人去了宗人府,告诉宇文偲,她心口有些闷,要儿子下了值过去陪陪她。

母亲甚少主动要自己陪她,更无让人找到宗人府的前例,宇文偲晓得是重要的事,将宗人府的琐事交代下面几个宗正,他就赶去了孟太妃那里。

一路走的急,汗水淋漓的,孟太妃吩咐宫女打了盆水来给儿子洗脸,又用从深井里汲出的水湃了瓜果。

宇文偲无心吃瓜果,先装模作样的问候母亲一番。

孟太妃也装模作样的捧心凝眉做病痛状。

宫女内侍退至月洞门外候命,房内之余母子两个,孟太妃就从柜子里翻出那包毒药交给宇文偲,告诉他这是嘉宜皇贵妃送给他的物事。

宇文偲用手捏了捏里面的药沫子,然后慢慢打开,心突突狂跳,弑君,非同小可。

孟太妃看着那药沫子,并无丝毫的惊慌,只严肃问:“你知道怎样做吗?”

宇文偲还没有想好,把药包裹好迅速揣入怀里,然后道:“请母亲示下。”

孟太妃对此事深思熟虑过,道:“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

她虽然猜到是毒药,但必须先确定下来。

宇文偲有些紧张,声音更是极低:“缓发毒药。”

孟太妃哦了声,略微沉吟,交代他:“记住,一次不能太多,要少到即使是太医都无法察觉。”

宇文偲突然有点着急:“那得等到何时?”

人之常情,越是接近巅峰,越是急不可耐。

面对儿子的态度,孟太妃不悦道:“坊间百姓都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身为亲王,身为宇文家的子孙,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这药用下去,顶多一年半载,哪怕花上十年工夫,你才多大,有大把的好日子等着你呢,要学会忍耐和承受,就像娘,在重阳离宫忍耐和承受了多少春秋,而今还不是回来了。”

宇文偲汗颜,垂首:“母亲教诲的极是,儿子知道了。”

孟太妃有点不放心:“你这个心性其实不适合做这种事,我怕你到时会慌乱,可这种事又不能假手于旁边人,你要记住,这事做好了,那个皇位就是你的,做不好,你就或许会掉脑袋,所以你该知道怎么做才合适。”

宇文偲怎能不知这其中的严重性,虽然心里仍旧是七上八下,忽而又噗通噗通的,没等下手呢,先怕得不成,因为他要对付的人是个极其狡诈,又极其残忍的人,他怕也在所难免,但事已至此,他不做也说不定哪天给砍了脑袋,于是他努力镇定道:“儿子知道,儿子会细细揣摩的。”

孟太妃叹口气:“手足相残,我亦不想看到的,是他不仁在前,先皇明明立了你为太子,可他偏偏弄了份假的传位诏书蒙骗世人,他也享受了许多年的登极之乐,同是先皇的儿子,也该轮到你了。”

宇文偲至今不明白的是,母亲口口声声说皇兄的那份传位诏书是假的,当时可是有那么的臣子在,大家都看不出来吗?还是大家看出来了而忌惮宇文佑的**威?可是当时的宇文佑还没成气候,朝中大臣皆拥护宇文佑登上帝位,这事他一直觉着蹊跷,一旦那传位诏书是真,自己更加大逆不道,亦或许母亲的这份册立太子的诏书根本不管用,他心里忐忑,却又是骑虎难下,于是拜别了母亲,回去筹谋时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