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哀家实实的不信,那可是皇帝你的骨肉。

左不左右不右,一座山上两头牛。

右边牛儿正吃草,左边牛儿抄了后。

右边牛儿倒在地,左边牛儿断其头。

这几句话没几天工夫变成了童谣,街头巷尾传唱,最后传入宫中,某个行将就木的老言官把这首童谣照本宣科的唱给宇文佑时,宇文佑正于暖阁的美人榻上小憩,他微闭双目认真的听完,然后突地睁开眼睛随之一跃而起,使了个连环脚,啪啪啪几下,就见那可怜的老言官给他踢飞撞在墙壁上又弹了回来,重重的落在他面前的金砖地上,噗!一口血喷出。

宇文佑如一只大鹏翩然而落在美人榻上继续闭目养神。

老言官颤巍巍的伸出手朝向他,断断续续道:“皇、皇上,小心啊!”

宇文佑看也不看,吩咐吓得脸色青灰的魏五:“传朕口谕,此后无论宫中还是民间,谁再敢唱曲子,格杀勿论。”

那老言官的手慢慢的垂了下来,随后啪嗒落在地上,人也未知死活。

宇文佑听见声响,睁开眼睛看了下,淡淡道:“抬下去。”

过来几个太监将老言官抬出暖阁,又有几个宫女打了清水来擦洗地上的血迹,没拾掇干净呢,外头进来了执事太监,向宇文佑禀报:“老佛爷说要皇上过去一趟。”

宇文佑正于混沌中,似睡非睡似梦非梦,这个暖阁是他给苏银狐建的,十冬腊月,他便和苏银狐在此缠绵,四周是开不败的花,各种花香混杂在一起也不敌苏银狐身上的香味更让他痴迷,此时他又恍惚回到了几年前,苏银狐伏在他臂弯里,你侬我侬之际,苏银狐突然说:“皇上能否做个圣主明君呢。”

当时他只道是美人心血**的一句话,也几没在意,哄着苏银狐:“为了你,朕做什么都愿意。”

后来,苏银狐失踪了,他也变得越来越残暴。

手抚身下的美人榻,依稀还是苏银狐的体温,懒懒的欠起身子,由内侍宫女们搀扶着下了美人榻,又在暖阁外上了轿子,神思恍惚的就来到了寿康宫。

往常的寿康宫在这个时辰是非常热闹的,用过早膳,各宫的嫔妃循例都要来给太后请安,今个寿康宫出奇的安静,宇文佑绕过一道道帘幕往里面走时,还猜度这是为了什么,待进到里面,就见太后和高阳长公主面对面头抵头的说着什么,听见脚步声,太后忙推开高阳长公主对宇文佑道:“皇帝到底是练家子,走路这样轻。”

宇文佑听不出太后是责怪还是顺嘴这么一说,抱歉道:“儿子常来常往您这里,所以没让人通禀,怎么,吓到您了。”

太后摆摆手:“那倒没有,哀家只是觉着皇帝的功夫见长。”

高阳长公主嘻嘻笑着过来宇文佑身边:“皇帝哥哥。”

宇文佑就轻抚她的面颊道:“快成亲了,还这么顽皮。”

说完来到太后对面的炕上坐下,接过福如海递过来的茶道:“儿子的功夫都荒废了,哪里还能见长。”

太后向高阳长公主挥挥手:“拉着你陪我说话,闷坏了,快去顽吧。”

高阳长公主得了赦似的腾腾跑了。

宇文佑看着她的背影哈哈一笑:“还像个小孩子呢。”

太后假意嗔道:“还不是你这个皇帝哥哥给惯坏了,皇上不管,底下的人更怕她,她就越发不像样了。”

宇文佑宽厚一笑:“嫁了人做了女主子可就没这么轻松了,管着一个家呢,就让她现在多顽些吧。”

太后颇显无奈状:“皇帝金口玉言,你宠溺她哀家也不好多管,行了咱们娘俩说点正事。”

话到此给福如海递个眼色,福如海就挥动拂尘屏退那些宫女,连芳蔼和他最后也退了出去,只余太后和宇文佑母子,太后神色沉重道:“哀家听说宫外正流传着一首童谣,什么左不左右不右的,下面的几句哀家没记住,总之像是有谁故意挑拨离间。”

宇文佑何尝不知,他名为佑,齐王宇文佐名为佐,这首童谣影射的不就是他们兄弟么,暗指宇文佐居心叵测想谋反,虽然知道是有人刻意为之,宇文佑还是放在了心坎上,毕竟他了解宇文佐,包括宇文偲宇文俭宇文保等等兄弟,哪个心里平衡呢,都觉着同是先帝的儿子,他可以君临天下,为何别的皇子不能呢。

太后面前,宇文佑还是极力掩饰自己的多疑的,无所谓的一笑:“不曾想都传到老佛爷这了,儿子不会在意的。”

太后如释重负的样子:“你不在意哀家就放心了,民间百姓都知道家和万事兴,咱们更不能闹内讧,别给那些恶人坐收渔利。”

宇文佑嗯了声。

太后续道:“齐王成日的只知道吃喝玩乐,有皇帝这么个兄长撑腰,他好日子过着,才不会想入非非。”

宇文佑心存腹诽,嘴上却顺着太后道:“儿子晓得。”

一个不经意的侧目,突然发现太后身下的坐褥边缘露出一截书页,不知道是什么书,他只是奇怪一向敬重孔孟的太后为何会把书藏在坐褥底下,他就起身走到太后身侧,拿起旁边的一条毯子往太后背面的迎枕处掖了掖,随口问:“素日里这个时辰她们都该来给您请安了,这个都跑哪里去了?”

太后明白他指的是那些嫔妃,笑了笑:“是我不让她们来的,年轻人起不了早,用过膳还想同相好的姊妹说说闲话呢。”

宇文佑哦了声,续道:“春捂秋冻,这可是养生之道。”

说着顺带扫了眼那书页,入眼的是这一句:善攻者,敌不知所守。善守者,敌不知所攻……

宇文佑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太白阴经》上的句子,他读过遂知道,不懂的是深居后宫的太后读兵书作何。

突然间,宇文佑有种置身垓下的感觉,四面楚歌。

不露声色的回到太后对面重新落座,慢慢吃着茶听太后道:“传到哀家耳中的还不止这首童谣,还有,哀家听说宜妃腹中的孩儿落了胎多少与皇帝有些干系,说是皇帝让人在宜妃的饭食中下了毒,哀家实实的不信,那可是皇帝你的骨肉。”

话音刚落,宇文佑放下茶杯定定神道:“是,是儿子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