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未曾开口的夫人好不容易搭理,就是天上下刀子,徐珉昱都……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徐孟戈怼老父亲都不带打磕巴的,每每谈话,徐珉昱怀着愧疚都能被嫡子怼得气血翻涌。

他心想,大概是母亲一方的血脉渊源,他拿这娘俩有过办法吗?

但他也舍不得叫陶乐郡主失望,人生已过大半,他为圣上付出太多。

如今因宣国势弱,他还要与大千岁虚与委蛇,势必还得继续浪**,不能与相爱之人欢喜到一处去,却也不想让夫人更添冰霜。

谁的锅谁背,这会儿也只有圣人能帮他,殿前都指挥使大人屁颠屁颠进了宫城。

二郎徐孟韫自太学归家后,听陈姨娘强行半文雅半粗鄙地骂了正院一通,谨威候也还未曾回来。

徐孟韫比自家姨娘想的要多些,“夫人已经多年不理会父亲,怎的突然要与父亲商议事情,她有何事能与父亲商议?”

陈姨娘发泄完怒气,冷静了点,“还能有什么事儿,那老妪总不至于是起了翻云覆雨的兴致,定是为她那宿卫郎的儿子。”

如今府中成亲的只有徐孟韫,眼看着三郎徐孟韧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府中大郎徐孟戈已弱冠之年,再不说亲就很不像话了。

府里人人皆知谨威候虽与嫡子势同水火,却极为看重。

府中其他郎君都从了韦字起名,独徐孟戈以利刃为名,早在五岁时便立为世子,在外被人直接尊称小侯爷,可见人人都知徐珉昱对嫡子与旁的子嗣不同。

这也是府中姨娘和庶子们最嫉妒之处。

陈姨娘也顾不得拈酸,起身急得乱转,“这可如何是好,如今府里是诸管事掌家,我与三郎的姨娘监管,好歹咱们日子能滋润些,若府里进了世子妃,哪里还有咱们站的地儿!”

管事不是主子,收买或威逼利诱,甚至安插几个自己人,徐珉昱不管,他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真要进个掌家的主母,以后再想捞油水可就难了。

“父亲既如此看重长兄,想必也不是谁人都能嫁进侯府。”徐孟韫眼神暗了下,说话倒是不疾不徐。

“长兄的名声一直不太好,皆是对小娘子们不假辞色,说不准是有何隐疾呢。”

陈姨娘愣了下,抚掌笑了,“大善,只要没有体面女郎君愿意嫁进来,她陶乐郡主生的儿子再尊贵,不还是个笑话?哈哈哈……这事就交由你舅父去办,请几个赤脚铃医走街串巷的时候说几句深宅秘辛,我看他徐大郎怎么娶妻!”

徐孟韫笑得特别温和,“长兄向来细心,若落了痕迹,恐怕他又要找您麻烦。倒是我娘子如今身孕略有些不大稳当,舅母生了四个儿子身子也颇为健壮,不如请舅母来问问,该如何给娘子养胎?”

陈姨娘对儿媳怀着的侯府长孙本就看重,再怎么折腾也不会让人警惕。

她又是感念儿子体贴自己这个当娘的,又是骄傲自己养出个如此出息又稳妥的儿,笑不见眼,连连应下。

徐珉昱进宫一趟还正是时候,宣和帝正头疼着呢。

初夏多雨,大多都是细雨绵绵,奈何天灾不由人,河东道有地方决堤,百姓们遭了祸事,正该是朝廷开仓放粮,派人安抚的时候。

谁知河东道竟兴起了什么萨祖教,宣扬以红枣治病,聚集了一些教众在河东道各州府闹事。

“这些细作简直是胆大包天!”宣和帝气得摔了砚台,“趁着教众闹事各府衙镇压之时,竟光天化日杀了蒲州府、翼州府刺史,连河东道节度使都受了重伤,致使民不聊生!”

徐珉昱立刻严肃起来,“陛下确认此为细作所为?若如此,臣建议派遣羽林卫往河北道和河东道去,连同两道的藩兵把守虞国边境,飞虎卫该一同前往镇压闹事者,仔细搜查细作。”

河东道距京畿不足三百里地,挨着河北道和关内道。

河东道与河北道都与虞国有所接壤,而关内道则毗邻曦国。

若两国趁乱同时起兵,宣国即便能抵挡得住,也要元气大伤,甚至严重的话还可能会沦为属国。

先帝在时,只顾着风花雪月,由得宦官作乱,导致国力虚弱,宣国境内本就不安生,曦国和虞国捣乱的次数也不少,现在谁也摸不准宣国到底藏了多少细作。

宣和帝当然知道事情的紧要性,“现在当务之急是安置灾民,朕已经派了新的刺史去河东道,业已下旨给关内道派遣藩兵提防。河东道那边你亲自带队羽林卫,让谨同和晋杨领飞虎卫与你一通前去,此事要快,绝不能给两国反应过来的机会。”

两国派兵怎么也要等细作传信回去,派兵遣将也需要时日,所以只要天灾人祸抚平的速度够快,两国便不敢轻易有所行动。

徐珉昱僵了下身子,想起来自己的私事儿,“如今虽然还未曾证实大千岁跟琳琅阁暗中勾结,但他在京中,陛下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臣不能离京,不如让副指挥使带兵前往。”

副指挥使周子忠是宣和帝的人。

大千岁的母妃对外说是先帝在外碰上的孤女,但她其实是曦国的郡主,此事乃是皇家秘辛,不为外人所道,这才是承王最终无法登基的缘由。

飞虎卫能查出琳琅阁有细作的存在,若大千岁跟琳琅阁真的有瓜葛,谁也不能保证承王会不会通敌叛国。

承王手握京畿天策军的一半兵权,徐珉昱于公于私都不能离京,置宣和帝的安危于不顾。

宣和帝似笑非笑看着表妹婿,“哦?我派了人去传你和谨同进宫,人才刚走没多久你就来了,我瞧你苦着张脸,你要跟我说什么?”

徐珉昱沉默了会儿,幽幽道,“今日阿苑终于与我说话了。”

宣和帝:“……说什么了?”

徐珉昱抬头眼泪汪汪看着宣和帝,“说让我在端午宴之前,教会谨同怎么讨好小娘子,臣是进宫来请陛下做主的啊!”

宣和帝:“……”他是能逼着表妹开口,还是能逼着石头变春水?

“那就让子忠去吧,正好让他教教谨同。”

到底徐珉昱是为了大宣,为了他这个皇帝才会闹得如此家宅不宁,宣和帝也只能帮着想办法。

所以在徐孟戈来了以后,宣和帝吩咐完正事,和蔼地叮嘱了句,“谨同啊,此事一定要快,不要错过端午宴。路上你不妨多跟周副指挥使和晋杨多聊聊,别辜负了你父亲一番心意。”

周子忠最为人说道的就是红颜遍宣京,而晋杨后宅十几个美妾,处得非常和美。

徐孟戈冷静问:“学习如何平衡后宅之道的话,陛下该让父亲去学才是,谨同即便娶妻也用不上这份心意。”

宣和帝:“……”

他这个圣人都被怼得没话说,怎么办呢?他尽力了。

飞虎卫和羽林卫当夜便快马加鞭出京,一路风雨兼程往河东道去。

徐孟戈继续怼被徐珉昱拜托过的周子忠和晋杨,徐珉昱屁颠屁颠去正院里叫苦兼表功,趁机再跟夫人多说几句话。

宣京仍旧是风和日丽,丝毫不知几百里地外的天灾人祸,倒是梁庆伯府内,小娘子们的日子也颇有些水深火热。

教养嬷嬷和女先生其实春末就被请到了府上。

梁庆伯府的正院给了大房,西院是二房,东院其实是老夫人居住的地儿,算是府里最大的地方。

但老太爷故去后,老夫人只占了个笃静堂,水榭偶尔夏日进去避避暑,不怎么过去,每年都要修缮一番,今年府里又办了场丧事,还未来得及。

梁庆伯夫人孙氏素来是个细致的,也恐小娘子们早起晚归进学,倒春寒时候再得了病,万一人传人误了端午宴就不美了。

索性叫人仔细修缮东院的水榭,过了清明才让府中小娘子们开始进学。

蒋云若学东西是挺快的,但碍不住哪八雅她都说不全,更别提五德了,听都没听过。

不像蒋云晴和蒋云姣从小是请了女先生教导的,即便水平不咋地,总有那么一二精通的,好歹比蒋云若强。

学规矩的时候,蒋云若还能仗着身体利落,没得教养嬷嬷的罚,等学琴棋书画诗酒花茶的时候,她真是力不从心。

琴?她只会吹口哨,估计口琴也行,但这时候没有啊!

棋?她五子棋军棋象棋飞行棋都可,偏偏不会当下主流——围棋。

书?她只能说她还识字儿,这真特么是万幸!

画?要是会的话,她还用捂着心窝子哭唧唧掏出近百两给画师?

诗酒花茶……嗯,她挺能喝算不算?

蒋云晴姐妹其实也不甚聪明,聪明人就不会一直占不着便宜还总跟蒋云若作对了。

八雅五德俩人也就真的只有一二精通,剩下的……皮毛都算不上,甚至规矩还没蒋云若做得标准。

教养嬷嬷严厉,女先生盯得也紧,姐妹二人自觉在蒋云若面前丢了面子,总找着机会想找补找补。

第一次茶艺课上,可算是给蒋云晴找到机会了。

“也不知道二伯母到底是如何教的三妹妹你,就算是忘了前尘,规矩你能一学就会,可见你也没痴傻。”蒋云晴见蒋云若看着煮茶的工具眼神呆滞,嘲笑道。

“偏偏世家女郎都该懂的东西,你倒还不如我身边的婢子强,想来是从未学过吧?可见呀,有没有记忆,你都是个无能的……”废物。

来了,蒋云若心里念着,反派女配带着她的冷嘲热讽来了。

她默默看了眼正用茶刷转着的东西,煮开的茶叶里加了盐、葱、姜、枣、胡椒、橘皮、薄荷,整整一锅……褐绿色汤,她实在没勇气喝下去。

所以,她抬起头冲二娘子蒋云晴柔柔笑了下,笑得还颇为鼓励,来得好!

作者有话说:

嘤嘤嘤,求评论~给枸杞个随机掉落红包包的机会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