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清冷的弦月高悬在黑幕中。

清雅苑里,白染坐在梳妆台前,支着下巴欣赏着镜中的美人。

美人冰肌玉骨,仙姿佚貌,眉眼间有种疏离与缥缈感,好看得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仙子,连头发丝都带着缕缕仙气。

“啧。”白染发出第十二声感慨。

原身长得可真美,与这府里的其他人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所以说,唐广那小子为什么要喊她妹妹,难道她看上去就那么好骗吗?这里面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但目前最重要的事,是搞清楚她为什么会来这里。当时她在逛超市,生命没有任何威胁,而原身身上也没有任何伤口与不适。

白染大胆猜测——她不会是和原身互换身体了吧?

嗯,可能性很大。

她缓缓点头,镜中的美人也随之颔首,画面美得令人沉醉。

白染双手托腮,继续沉浸式欣赏,然后第十三次发出了感叹:“真美……”

“吱呀——”

丫鬟冬儿推门走进房间,见白染还坐在梳妆台前,她埋下脑袋,不敢直视白染那张极美极仙的面容,小心翼翼地出声劝道:“小姐,时辰不早了,冬儿服侍你歇息吧。您已经在这坐了大半下午了,要不冬儿给您捶捶背揉揉肩?”

“啊?不用,我背不酸。”白染表示拒绝,“你先下去吧,过会儿我就睡觉。”

这话已经听了不下三次,冬儿无奈道:“那小姐早些歇息。”

她没走出几步,忽然被白染叫住。

“等等,老爷……呃父亲的身体还好吧?大夫怎么说?没有什么问题吧?”

白染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当白天她在唐广的介绍下喊出那声‘父亲’之后,唐老爷一副白日撞鬼的惊恐表情,虽然他回了‘女儿’两字,但说完便晕倒了。

看样子多半是被吓晕的,白染不确定这里面有没有她的原因。

如果真与她有关系,可她现在的模样与鬼也沾不上边呀。

“这……”冬儿迟疑地说道,“听主苑的小厮说,老爷申时醒过一次,不过很快又晕了,到现在都还没有醒来,冬儿也不清楚具体的状况。”

白染:“嗯,我没其他事了,你先下去吧。”

冬儿向白染行了一礼,离开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白染才来了睡意。

她以手掩口,打了一个十分淑女范的哈欠,从木凳上起身,走到窗边将雕花的窗户闭上,顺便来到门口,落下了门栓。

确定从外面推不开门后,她才缓缓走向木床歇息。

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白染迷迷糊糊地醒来了,她半眯着双眼起身穿衣,却不想四处摸索了一圈并没有找到衣服。

白染的手停顿了片刻,此时思绪也缓缓回笼。

她想起来了,她逛超市穿越了。

等候在门外的丫鬟听见屋子里传来的动静,轻轻敲了敲门。

“小姐,您醒来了吗?奴婢们能进来吗?”

这话提醒了白染,她穿上绣花鞋,将门后的门栓取下。

四位丫鬟端着洗漱用具陆续走进屋子。

走在前方的一位丫鬟端着一盆清水,她抬头便正正对上了白染,尽管心中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惊艳得恍惚了片刻,手中的铜盆差点打倒在地。

白染挑挑眉,对自己散发的魅力又多了层新的认识,她径直走到里屋,给几人留下了缓冲与回神的时间和空间。

没一会儿功夫,丫鬟们恢复了常态,服侍白染换了粉白渐变的刺绣花缎广袖,和绣着蝶栖花丛的长裙。待洗漱完后,又为白染梳了飞仙髻。

随后,丫鬟冬儿将白染带出了门,说是要去用饭的正厅。

一路上冬儿除了解答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其余时间都保持了缄默。

白染见还是问不出什么,便转而欣赏步步都是景色的唐府。

偶尔也会遇上迎面走来的丫鬟和小厮,每当这时,白染便报以微笑,成功收到惊艳与震撼的痴痴目光后,她便满意地转头继续欣赏景色。

正值春天,微风和煦,阳光明媚,院子里的花朵开得正盛,苗圃与观赏盆栽也发了嫩芽,一片新绿,生机盎然。

一行人走到半路,还路过了一片占地极广的池塘,里面喂养了很多锦鲤,每条都吃得膘肥体壮,滚瓜溜圆,一看就知道这唐府里的伙食非常不错。

在池中心的位置,修建了两层高的阁楼,缥缈的轻纱挂在阁楼上,随风拂动。这应该是个夏季纳凉赏景的好地方。

除此之外,唐府里其他的建筑也处处体现着精致与讲究。

一路看过许多地方,白染得出结论:唐府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

大约一刻钟左右,正厅终于到了。

白染迈进正厅,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多都是昨日见过的,只是除了一位端坐在主位、满脸沟壑、满头银丝的老太太,这位应该是唐府地位最高的老夫人。

众人察觉到有人进来,都将视线挪向门口。

春日的暖阳明媚而又灿烂,浅金色光芒披在少女身上,为她镀了圣洁的光辉,缥缈似仙的气质中多了一分威严。

少女的面容昳丽出尘,她背着光缓缓走来,像是走下凡间的神女。她身后的一切景色都模糊成了背景板,此刻人们眼中只能容下她的身影。

有人不自觉地停住了呼吸,感到自惭形秽。

正厅里一瞬间安静下来,空气中多了几分肃穆。

这阵势,像是要大堂会审。

白染觉得场面还挺有意思的,忽而一笑,似是没有注意到众人失礼的目光,语气中带有歉意:“抱歉,看来是我来迟了。”

众人乍然回神,屋外传来小鸟活泼的啾啾声,凝滞的气氛一扫而空,仿佛又回到了方才的和谐气氛。

唐老夫人坐在主位,向白染招手,脸上带着和蔼笑意,温柔地说道:“孩子快过来让我瞧瞧,这么多年流落在外也是苦了你了,今后你便安心在唐府住下,若是有谁欺负你,你就来告诉祖母,祖母替你教训他。”

有了唐老夫人的开头,唐老爷也笑着附和道:“母亲说得在理,四儿这么多年流落在外,如今好不容易回府,今后可要好好补偿。”

“对了,听你母亲说你失忆了,这也是好事,过去那些不好的记忆忘了便忘了吧,不必去纠结了。往后你便安心在唐府住下,受了什么委屈也可以来告诉为父,为父替你出气。”

没错,这便是唐老爷与夫人熬夜商量出来的结果,顺势认下白染当做自己流落在外的女儿。

只是……纵然有仙尊的吩咐在前,唐老爷说出这些话时,心中也有许些胆战心惊。

仙尊是谁?那可是如今修仙界修为最高的人,至今未结道侣,怎么会和一位毫无修为的姑娘扯上关系?但是这位姑娘身上出尘的气质与仙尊有几分相符。

他知道自己万万不能往这方面想,可万一呢,万一这姑娘就是仙尊的……后代。

那他认下这位姑娘,岂不是和仙尊抢爹当?!

这番猜想简直是要人老命。

唐老爷借着袖摆遮掩,不动声色地擦擦手心出的冷汗。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与仙尊有血缘关系的后代如今就只存下他这一支,唐府向来低调行事,仙尊不会如此绝情地给他们挖坑的。

唐老爷目光飘忽,思绪已经飘到了天际。

正厅中,白染被唐老爷这番话差点逗笑了,她抿了抿上翘的嘴角,微微低下了头,像是在黯然神伤,实则是在努力憋笑。

乖乖,这群人怎么比她还自信,好好看看她这张脸行吗?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呢?基因再怎么突变也不可能生下原身这幅模样的美人来吧?

况且——

白漫借机看向自己的双手,十指纤细,肤如凝脂,红润细嫩,没有任何的伤痕与老茧,看得出原身之前的生活大概也是养尊处优的。

与唐家所说的受苦完全不符。

他们又在说假话。

白染肯定地想,只是她目前没有搞清楚事情的真相,最好不要和他们撕破脸。

“女儿知晓了,多谢祖母和父亲。”

反正唐家也是锦衣玉食的大户人家,她住下,完全不亏。

唐老爷大喜,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正厅中的唐府其他人也附和说着好话,一时间气氛和谐欢快极了,仿佛真的是在为迎接失散归来的家人而高兴。

这一件事过去,重要的问题又来了。

在白染与唐府的其他人共同用完丰盛的早饭后,唐老爷提出了新的问题。

“四儿,你如今归家,总要用回原来的名字,我曾与你母亲商议过,为你取名唐意,你看如何?”

白染当然没有意见,反正在她看来,这个唐府她待不了多久:“都听父亲的。”

其他人用完早膳相继离开了。

白染告别长辈,也回到了清雅苑。外面春光正盛,时间尚早,于是白染欣然决定去唐府外走走。

丫鬟冬儿为白染取来一顶帷帽。

出门时,管家特意还安排了几位随行的小厮,他本想再安排一辆马车,但是被白染婉言拒绝了。

不得不提一句,虽然唐府对白染说谎,但是府上对她的态度也的确挑不出毛病。不过这也让白染更加好奇原身的身世,以及原身怎么来到的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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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人络绎不绝的东街上,白染悠闲地走走看看,对陌生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丫鬟冬儿走在她旁边,时不时为她解答困惑,以及取下荷包买东西。

大包小包的东西经由商贩打包,最终来到了几位小厮手上。

日头渐盛,白染也逛够了,于是领着丫鬟和小厮往回走。

她们一行人正巧路过路口,忽然从旁边巷口蹿出一群人。

跑在人群前方的是位身形纤细高挑的少女,她身着一袭红衣,单从狼狈瘦弱的背影看,就不由让人感到心软与怜惜。

“站住!”

“拦住他!”

“大伙快来抓狐狸精!”

跟在少女身后的一群人手中拿着木棍和扫帚,声音粗犷地大喊着,神情中没有一丝怜惜,反而是深恶痛绝。

白染后退半步,为这些人让开了路。

不过……狐狸精?她要不要上去看看,万一其中有误会呢?

作者有话说:

狐狸精,字面意思上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