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嵇盛拉不动戚无深的肩膀,所以换了个方向,走到他面前。

可少年却执拗地将身体转了一个方向,不看嵇盛。

“嗯?你怎么哭了?”到底还是嵇盛眼尖,看见好友的眼眶都是红的。

“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啊?”嵇盛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特别严肃。

滴答、滴答。

缓了数息,少年才缓缓开口。

“哪儿能啊,小鸡。”再回头时,他脸上便扬起阳光般的笑意。

只是那笑意却没为触及眼底,分明隐藏着一丝阴翳。

“那你怎么哭了?”嵇盛问道。

“嗨,没有的事儿。”戚无深一甩手道,“你刚才不是问我怎么能碰到那小鬼的吗?”

他在眼角一碾,指尖被晶莹泪珠浸湿,他将手指伸到嵇盛面前。

“喏,这就,就靠这个。”

嵇盛露出一个狐疑的眼神:“嗯?你是犀牛吗?”

戚无深:“……”

嵇盛只听过犀牛泪可以使鬼怪显出原形,从来不知道人的眼泪也有这种功效。

戚无深跟他浅浅一解释,无非是什么几人都已飞升,虽然没有牒文玉笏傍身,不能使用仙力,却还是有仙骨傍身,并非常人。

嵇盛听他讲得头头是道,疑心渐渐消弭,却忽而想起来什么。

他总觉得刚才戚无深是故意将他的注意力,从画轴拉回到小偷身上。

嵇盛举着方才在小偷身上翻出的画像,对着戚无深反反复复比了几个来回,怀疑又回到心头。

“真的没瞒我?”

他怎么看都觉得好友跟这画像上的人有那么几分相似,但是仔细对比,却又觉得陌生。

——怎么说呢?

画像上的人,虽然有几分仙气,但五官长相却更偏英武,有武将风范,能想想他平时的表情也应是不苟言笑,就算是笑也应该是格外收敛的。

但是戚无深不同。

戚无深的笑意很明媚,甚至有时颇为外放,那种笑意放在有的人眼里,会觉得格外灼人,像是正午的骄阳一般。不仅如此,戚无深的眉眼间带着几分柔和,是介于少年和成人间的感觉,而这画像上的人虽然也不老,却是实打实的成人模样。

想到这里,嵇盛略微释然,表情却还是很纠结。

“不对不对,我绝对是见过这个人,眼熟、就是眼熟。”嵇盛的手指压在眉心上,表情格外困惑,那架势分明是,不想明白绝不放手。

戚无深:“……”

他本不想搭茬,但是他现在好像不得不说话了。

“给你个提醒。”少年道。

嵇盛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你说你说,我就知道你肯定知道什么。”

戚无深:“……”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决定一样才开口。

“村里的宗祠。”五个字轻飘飘地落下。

“哦——”嵇盛恍然大悟。

“我想起来了,那个佛龛里面的神像,骑在上的那个将军!”

戚无深点点头,微微松了一口气。

“我说你也别八卦了,说不定那是什么本地的信仰呢,别管了,又不重要,先把那个小偷的事儿解决了。”

嵇盛却明显没停。

“诶,我记得之前在征鼓城中,那个算命先生讲了那位义将军的故事,那位义将军也崇拜道教。现在这位。”他拍了拍画像继续道,“这位看起来也是个将军,你说……他们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戚无深眉心突突了两下,正琢磨怎么把这个事情水过去,就在这时,不远处,脚踩树叶的声音伴随着银铃声响起。

二人一齐看向来人。

“师尊。”

“尊君。”

齐齐作揖。

“这时怎么回事?”宗悟玉指轻抬,指向倒在地上那人。

那小偷早就因为疼痛昏厥过去,戚无深俯身探了探他的鼻息,确认人还活着,三言两语把事情解释清楚,正欲再说,视线余光忽而瞥见不远处的一颗参天古木。

翠绿繁阴之间,某处枝桠无风而动,仔细看去,隐隐看见连天翠色中,一抹朱色若隐若现。

——是红鹤跟来了。

自从他们几人下凡,那红鹤便行踪诡秘,时隐时现。

戚无深曾经几次在宅子周围闲逛时,看见那红鹤的踪影,不难猜到「白白」其实从未走远,一直在宅子附近静静守候,默默保护几人。

——而能令它显出行踪的情况,无一不例外地,都是有关键情况发生。

戚无深想了想,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

——上次这傻鸟故意浸在河里,搞得师尊浑身湿透绝对不算。

他如此想到,便朝宗悟问去:“师尊,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发现?”

他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师尊此时能使用仙力,意味着他能感受到更多的信号,诸如:鬼气、妖气之类。

宗悟未语,双手交叠,不动声色地转了几圈手腕上的阴阳镯。

又等了片刻才道:“没事,不过是听见些动静罢了。”

——师尊在撒谎。

只有一刻,戚无深便洞察到了这事,但他也不会去问。

只是道:“外面风大,那师尊,我们先回去吧。”

“好。”宗悟点点头。

戚无深和嵇盛一左一右将那被鬼魂啃食的小偷搬进宅子里。

刚走进去几步,戚无深便撒开了手。

嵇盛一下子就急了:“喂喂喂,兄弟,你干嘛啊,偷懒可不是这么偷的,我一个人可搬不回去啊!”

“不是。”戚无深摆摆手道,“你现在这儿等我,我有东西忘带了。”

他根本没忘带东西,只是方才宗悟的反应太过奇怪,戚无深想起罗盘中那小鬼,莫名放心不下,才想去看看师尊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

“喂喂喂、你这谎话也太假了吧?”

嵇盛在后面瞎嚎,然而少年已然走远。

——

宅外,红鹤跃枝而飞,稳稳落于宗悟头上的树枝。

“有线索吗?”宗悟问。

“没有,我刚才站得高,周围几里范围尽收眼底,并没有看见人影,更别说,你口中的诡异踪迹了。”

宗悟眉心轻拢,长久未语。

红鹤跃下枝头,晃着修长的脖颈站在宗悟面前。

“所以,你刚才是察觉到什么了?鬼气的话,应该就……”

“不是。”宗悟摇摇头,“是妖气。”

他顿了顿又补充:“而且是,孔雀妖的骚味。”

闻言,红鹤的绿豆眼闪出一点精光,仿佛是察觉危险的警惕。

“你说的孔雀妖不会是……你下界的时候,遇见的那一只吧?”

“是、但又不——”宗悟说了一半,堪堪止住。

正在这时,他指尖闪起金光。

「砰」的一声直击中树后的某处。

「当」的一声,一个嘴角裂着夸张笑意的替身娃娃掉落,沾了朱砂的黄符随着替身娃娃,轻飘飘地滑下。

“傀儡术?刚才有人在树上?”红鹤一蹬脚,朝上急飞。

它在树间一顿翻找,却并未找到任何可疑之物。

“是什么人,走得这么神不知鬼不觉?”

宗悟目光沉沉,依旧未语。

与此同时,院内。

嵇盛正在纠结,一个人如何将那昏睡的小偷拖进去。他一面想去叫小竹帮忙,一面又担心,自己去了之后,如果这小偷忽然醒了并且趁机逃脱怎么办?

两相纠结之下,他正准备撕开衣服,捻成布条当绳子把小偷绑住,正在这时,戚无深走过来了。

“你可终于回来了,我刚才差点就要撕衣服裸、奔了。”嵇盛道。

戚无深:“……”

他有的时候真搞不懂,嵇家都是嵇远那种老古董,好友这个过于活泼奔放的性子到底是随谁?

嵇盛又道:“说吧,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戚无深把刚才观察到的事情朝好友一说,隐去了关于「孔雀妖」,「下界」的部分,又道:“我本来主要是担心是不是你哥来了,师尊察觉到,不告诉我们,然后一个人顶着。”

戚无深的担心并不假,一个人抗下所有,这确实是宗悟干的出来的事情。

只不过,除了这层,他还有更深的担心并未出口。

正在此时,原本躺在地下睡得沉沉的小偷,忽然开始动了。

他的手脚摆成直角,一上一下,整个动作格外不协调,如同被什么人操纵着的提线木偶一般。

“靠,什么情况?”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嵇盛俯下身去查看。

正在这时——

「砰」的一声从虚空中炸裂,那小偷的手脚齐唰唰地耷拉下来,木偶的提线炸裂,散出无形的冲击波,猛得击向两人。

“小心。”

说时急那时快,小偷眉心间忽然散出一段泛着恶臭气息的黑雾,直冲嵇盛心口扎去。若不是戚无深手快,将人拉远,那烟雾定然已经深入心间了。

“这是什么?”嵇盛心有余悸地扶着胸口,中途他整个人还魔障似地伸手去抓那黑雾,所幸被戚无深用扇柄打掉。

二人并肩而站,一直目睹着那团黑气在空中缓缓散去,戚无深才松了一口气。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戚无深顿了顿继续补充:“但是我猜那是一团妖气,而且是孔雀妖。”

作者有话说:

专栏新开预收:沙雕攻,想离婚【主受】;

这是一个沙雕攻相亲时,被诓骗跟豪门大佬结婚,却发现对方可以一打五,遂想离婚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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