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补而合之

门外的那小贼手指被门夹住,疼得差点叫出声来,屋里的慕容晓烟被他逗得差地笑出声来,她着实是弄不懂了,这人都笨的要死,还非得来当賊,她现在很想去把门打开问问这人究竟是怎么想的,看看这人脑子是不是秀逗了。

没等她多想,就听见门口一声“咔嚓”,门闩还真是被他用手指头给撬开了,只是这么大的声响,别说是慕容晓烟这个常年练武的人了,就是一头睡死的猪恐怕都能被吵醒。

她感觉到外面那人一阵慌乱,手忙脚乱地扶住门,不让它再发出任何声响,显然他也没想到会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慕容在黑暗中眯起双眼,仔细看着门口的动静,她知道这小贼接下来就会进屋子行窃了,于是她也不再像刚才那般轻松,目光带着一丝凝重,浑身紧绷,随时可以跳起给来人两刀的模样。

正这时,门被轻轻的推开了,先是探进来了一个脑袋,慕容一看之下,眼神微微一顿,虽然这人脸上蒙着面,但脑袋上那绑着的布条足以告诉她这人便是之前还在**躺着的楚浩歌。

“楚浩歌?”慕容心中嘀咕着:“这家伙怎么下地了,头上的伤还没好吧。”她很想起来一把抓住楚浩歌,问问他不在屋里好好趴着,来她房间干什么。

但转念一想,她又想看看楚浩歌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她和楚浩歌认识也有许久了,从没发现他还有这毛病,而且看刚才他那撬门的方法,明显是第一次偷入人房间。

于是慕容便决定继续装睡,想看看这家伙究竟要耍什么花样,她就眯起双眼,呼吸尽量保持均匀。

门外的楚浩歌伸进来一个脑袋看了看四周,一直看到**“熟睡”的慕容,嘴里嘀咕着:“慕容这家伙还老说自己警觉高什么的,睡的这么死,这么大动静都没吵醒她……”

他嘀咕的声音并不大,但这安静的夜里慕容听的是清清楚楚,心说:“你这家伙是有病么?就是个死猪都能被你吵醒了好吧……”她心中大骂,但表面上还是装着熟睡的模样。

楚浩歌走进来,脚步尽量放的很轻,一边走还一边吹着他刚才被门夹住的手指头,样子十分搞笑,满面委屈就好像被爸妈打了的小孩子似的。

“噗”慕容被他这滑稽的样子逗的笑出声来,不过她又想起来这会儿是在装睡,连忙又憋了回去,“呼呼”的强换成两声呼吸。

“!”此时正是半夜深更,屋中是十分静的,简直是针落可闻,更何况是这一声突如其来的笑声?楚浩歌被她这一声吓得浑身汗毛倒立,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过那样会发出更大的声音,他轻退了两三步,站稳身形,面露惊异的看向慕容的方向。

见慕容还是熟睡着,面露安详的模样,他这才“呼”的出了口气,小心翼翼的走到慕容的身边,用一只手在慕容的面前晃了晃,见慕容没有动静,他这才用手拍了拍胸口,嘀咕着:“还睡着呢……”

他说着,也不在做停留,转身便冲着桌子的方向走了过去,边走还边自语道:“慕容这家伙还真是做梦都能笑醒,没准儿这会儿正在梦里吃好吃的呢。”

“……”慕容被他这般行为弄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心说:“哪有你这样的贼啊?来了不赶紧拿点东西跑,哪里来的那么多话呢?”

楚浩歌走去了桌子旁边,一只脚不小心踢到一旁的桌腿上,发出了一声响,这回慕容可没法装下去了,除非躺在这的是个死人,否者肯定是要被惊醒的。

这一下也吓得楚浩歌一身冷汗,手忙脚乱间连忙钻进了桌子底下,只是他的一些衣服还露在外面。

“谁?”慕容佯装被惊醒的样子,起身四处张望,装成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嘀咕着说:“什么声音呢?难道是我听错了?”她的眼神扫过桌子下的时候,看见那露出来一些的衣服,捂嘴偷笑,就装着又睡下的样子。

“……”过了好半天,楚浩歌才敢从桌子里出来,之后慕容又听见了他松了口气,她大概不知道,楚浩歌这会儿还庆幸他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这么都没被发现。

慕容还是那一脸安详的模样,眯着眼睛盯着他,这时候他扶住了桌子,竟是抓起了她脱在一旁凳子上的外衣。

她见此不觉有些奇怪了,这楚浩歌究竟是搞什么鬼,偷什么的她都见过,哪见过撬门压锁废了半天劲潜入人家屋子,就拿一件外衣?

“咦”她心中有些奇怪,心说:“楚浩歌他不会是个变态吧,喜欢偷女子的衣服?”想着,又觉得也不对,她听过有些变态贼人有着怪癖,偷女子的贴身衣物,但却没听说过这偷人外衣的,还有就是她与楚浩歌认识这么久了,他也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啊,即便他真是个变态,那他也没理由来偷自己的,大可以去偷九黎芊芋。

若是九黎芊芋知道她这么想,定然是要给她个白眼的,莫名其妙的又把她扯上了。

还没等她多想,楚浩歌就已经拿着她的衣服走了出去,她有心想要叫住楚浩歌问个究竟,但又怕尴尬,这般犹豫之间楚浩歌已经从外面把门关上了。

她起身看向自己放衣服的凳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她现在有些郁闷了,这该死的楚浩歌把她衣服拿走了,那明天她要穿什么呢?她想起来还有九黎芊芋,九黎芊芋的行李里大概有几件衣服,到时候她就借来一件穿,反正她也知道衣服是被楚浩歌拿走的,倒时候便当面讨要过来,若是他装傻,她就把这件事儿说破,看他怎么办。

想到这,她心中也舒畅了许多,大概是又见到楚浩歌使她去了之前的沉闷罢。

慕容躺下便睡了去,说起来她还是心大,东西都被人拿去了,还睡得这么香,没一会儿就能听见她“呼呼”均匀的呼吸声音了。

半个时辰后……

“吱呀……”一声轻微的声响再次传来,慕容被这声音惊醒,她第一反应就是用手去抓枕头底下的柳叶刀,眼神微眯,盯着门口处,做好应对的准备。

她这般看去,竟发现来人依然是蒙着面脑袋上缠着绷带的楚浩歌,她心中不由得腹诽:“你带个面罩还真是多余,脑袋上绑着这么醒目的纱布,我会不知道是你?”心中感叹着楚浩歌这多此一举,又有些奇怪,他又来要干什么?衣服不都拿走了么?

她眯眼看着那在门口蹑手蹑脚的楚浩歌,心中有些气愤,心说:“你这家伙一会一趟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拿什么东西不能一次拿完么?”想着,又不禁想问楚浩歌今天究竟是犯了什么病,难不成是那下给砸傻了吧。

想着,她浑身一个寒颤,心说要真是那样可就惨了,自己也不能任由他到处乱跑,即便不照顾他多久也是要把他送回皇宫的,交给他那唯一的亲人皇叔父的了。

“……”她又想起当时在江陵城外她还拿人家的皇叔父说事儿了,心说怪不得当时楚浩歌会生气,若是有人说她师傅如何如何,她也定然不愿意的,想到此,她心中万分懊悔。

正当她胡思乱想着,就看见楚浩歌手里正捧着刚才从她屋里拿走的衣服,正是她的那件外衣。

“咦?”慕容不由得有些奇怪了,怎么又给还回来了?他不是已经拿走了么?

楚浩歌已经把衣服放在凳子上,衣服叠得整齐,放在凳子上就好像豆腐块儿似的。

他把衣服放下,就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之后又是“吱呀”的一声,门被再度关上了。

“?”慕容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楚浩歌就已经再次消失不见了,她看见门外的人影走向了隔壁,大概是回自己的房间了。

慕容十分好奇,她坐起身来,随手拿起一盏油灯,燧石点起火,让它照亮整个屋子,之后她走下地,把油灯放在了窗台上,使得这油灯的光亮能够照亮整个屋子。

她走向凳子旁,一把抓起叠得整齐的衣服,她想看看楚浩歌究竟是在搞什么明堂,一会儿把衣服拿走一会儿又送过来的。

小心翼翼的把衣服打开,她以为里面会包着什么东西,是楚浩歌要给她什么,却又不好亲自给她,就偷偷藏在衣服里。

只是她显然是想多了,楚浩歌根本没往里面放东西,她这小心翼翼的样子明显是多余的,她有些失望的“哼”了一声,把整个衣服都打开,她想看看这衣服与之前究竟有什么变化。

“什么也没有啊……”她嘀咕着,她根本没发现有任何的变化,颜色还是那般样子,大小也没变,还是那般完整,完整……

她突然间好似抓住了什么,眼神猛地一亮,对,完整,这唯一的变化就是太完整了,她还记得当时她在江陵城外一气之下割袍断义的场景,在她记忆中仿若昨日一般,她也曾为她的举动后悔万分,而这时的她凝目看去,被她割掉的那块袍角竟然又出现在那里了,她的这衣服再次变得完整了。

她看着那断口处,已经被针线缝上了,虽然缝的十分密集,但排线确是歪歪扭扭,看样子绝不是出自学过女红的人之手。

她终于知道楚浩歌究竟是为什么要来拿走她的衣服了,这般回想起他刚才那笨拙的样子,还真是有着几分可爱,想着想着,她鼻子酸了,有两滴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其中一滴流入了她的嘴角,她感觉自己的这滴泪水不是苦涩,不是咸的,而是甜的,好似掺了蜜糖一般。

她的手轻轻抚摸着那歪歪扭扭而又密集的缝衣线,那不规律的纹理就好像一个按摩石一般,轻轻的按摩着她的心,嘴上不自觉的扯出了微笑,她嘴里嘀咕着:“缝的真难看。”说着,又好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用力的把它抱在自己的怀中,显出了她从未有过的柔软。

片刻后,她把衣服从她怀中拿出,再次打量起缝的难看的那块布,看见这袍布上竟然有两滴几乎看不清的血渍。

她看着这两滴不起眼的血渍,心中如同被针扎了一下似得,她仿佛看见了楚浩歌在灯下认真的缝衣服,但笨手笨脚的他对于女红是没干过的,就这样,被缝衣针扎了好几下,他在灯下,不管被扎到的手指流出了几滴鲜血,依旧认真的缝着。

心中莫名的感动使她又心情变得十分好,对比起她脸上的泪痕显得十分诡异,她笑着,却流着眼泪,就与她心中犹如针扎的痛觉却让她着迷一般。

她捧着衣服,走到窗边,轻轻吹熄了在窗台的油灯,又走到了床边,竟是抱着衣服躺在**,心中确是怎样都难以平静。

她闭上眼睛就能看见楚浩歌那张平时觉得十分讨厌,这会儿却觉得无比可爱的脸,那些楚浩歌挡在她身前的画面也接连的出现在她的眼前,她不由得嘴里嘟囔了句:“傻样吧……”就甜甜睡去了,嘴上挂着的微笑,可以证明她这会儿大抵是做着美梦的。

这次再没人打扰了,她便这般睡了去,梦中的她想着快些到明天,当面见见这个傻呼呼的笨贼,见见这缝衣服缝的难看的“裁缝”,但同时又怕见到楚浩歌,她不知道见到他该说什么,她怕尴尬,更怕自己会当着他的面露出柔弱的一面。

微风吹刮着,带起袍子那缝合后的衣角,随着那清风的袭来,摆动的幅度也大了许多,它轻抚着她的脸颊,它轻抚着她的心灵,许是她自己都不知道那既酸涩又甘甜,还带着几分疼痛与期许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割袍断义,补而合之。

{岂曰无衣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岂曰无衣六兮?不如子之衣,安且燠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