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设备进村
秦岚端着杯子靠着林学涛坐了下来，把一条好看的天蓝色长裙子的下摆优雅地搂起，一只手托着，以免落到地面上弄脏，现在，她开始对这个自己唯一的同事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心。
“喂，林老师，这么说起来，上次你半夜三更跑回来，也是为这事儿张罗去了喽？”
秦岚侧着脸问他，眼神里满是一种误解得到解决的欣慰感。
林学涛无心听她唠叨。倒是一旁强子见到秦岚就笑眯眯的。
“秦老师，你是不知道，涛子决心大着哩！在这事儿上，我们三个是自己人，所以今天才能跑了几里地把家当都带出来开会呢！”
不料秦岚一听，表情忽然变得有些严肃，又有些惊疑起来：“你们三个自己人？这事儿我也知道啊，我就在隔壁，你们怎么也不叫上我？是不是觉得我不算你们朋友？拿我当外人了吧？”
“噢不不不！秦老师，我……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刘强嘴笨，赶忙辩解。
“怎么？觉得我秦岚根本帮不上忙？没有用处？”
“当然不是那个……”
强子一句没说完，林学涛有些不耐烦地听秦岚在旁边说风凉话，打断了话头，扭头望了她一眼，说：“她会肯帮忙？我还以为她只会监视我挑水和给学生上课呢！”
一句话让秦岚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脆声说：“林学涛，你可别小看我！说，我能做什么？”
“还能有什么，一个字：钱。”
“多少？”
秦岚几乎是想也没想开口就问。
林学涛的话头戛然而止。仿佛一个急刹车。
屋内沉默一片。
“咦！是呀，秦老师家是城里的呢！那可比咱乡下有钱多了……”
强子忽然茅塞顿开似地说道。
林学涛瞟了一眼妮子，又瞟了一眼秦岚，这会儿秦岚的大眼睛正端详着自己，在等待着自己的回答，看样子完全不像一时口快说出。
“八千……”
林学涛低下头，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见。
“八千是吧？行，我借你。”
林学涛、强子、妮子三人同时抬起头来，面面相觑，三双眼睛里都在同时发出一句惊叹：刚才没有听错吧？
“秦老师……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强子嘴快，最先开口。
“你们看我像乱说大话的人吗？”
秦岚轻描淡写地说着，一边拿眼睛朝林学涛脸上瞟，搜索着对方对她感恩戴德的表情。
“秦老师，八千块，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这么大的事，你能作主吗？家里会同意？”
林学涛将信将疑地问道。
“这你就别管了！总之，我写封信回家就行了，半个月之后，你就等着我去县里邮局拿汇款好了！”
秦岚胸有成竹地脆声说道。
林学涛终于相信了眼睛的事实，心头压着的一块巨大的石头瞬间烟消云散，一股狂喜的冲动令他几乎跳了起来。
“秦老师！真是太谢谢你了！真的！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
林学涛激动得从地上爬了起来，控制不住地朝秦岚扑过去，紧紧地握住她双手摇起来，却忘了秦岚手里还拿着杯子，随着一声尖叫，一大杯水溅到了秦岚身上，胸口立即就湿了一大片。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秦老师！妮子……快拿毛巾来！”
“哎！”
三人立即七手八脚，在屋里乱作一团。
半个月后的一天中午，在办公室休息时，秦岚果然就把一个鼓鼓的牛皮纸袋递到了林学涛面前，解开纸袋，林学涛看到了一沓沓连做梦也不敢想的大钞票。
“八千，你数数。”
秦岚指指信封。
“不用！不用数了！秦老师你交给我的，一定没错哩！”
林学涛兴奋得再也坐不住了。夹起牛皮纸袋，就往办公室外面冲。
“哎，你去哪儿？”秦岚拦住了他。
“去城里买机器啊！”
“你想钱想疯啦？课都还没上完呢！怎么，难道又想把挑子撂给我一个人？”秦岚白了林学涛一眼，喝斥道。
“噢……对对对！你瞧我，一兴奋起来就什么都忘记了！秦老师，对不起啊！”
林学涛一拍脑门，惭愧地说。
秦岚看出他的激动之情，重新坐回椅子上，柔声道：“林老师，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呢，事情要一步步做，急不来的。先把你的本职工作做好了再说好吗？哎，如果你因为办工厂的事耽误了讲学任务，这些钱，我可要收回的哟！”
“呃……好！我一定照办！秦老师，你现在就是我的财神爷，大救星，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这段日子，我保证努力完成好教学任务，决不缺一堂课。还有，等我赚了钱，一定把咱辛庄小学好好扩建扩建，再多请几个老师来，好好给你分担分担工作！”
林学涛不知说什么好，就把胸拍得咚咚响，信誓旦旦地表忠心，又激动地憧憬着，惹得秦岚对他那幅天真的模样一阵白眼。
连续一周，林学涛白天努力教课，中午午休的时间，又拿出秦岚借他的那本书仔细地啃起来，眼看着目标就要实现了，他想尽最大可能的把技术掌握熟练。
他走遍了村里，终于在一户富裕点的人家借来了一辆破戴重单车。一到下午放学，就满村子的收罗山货，虽然单车驮不了多少，但好在轻便快捷。经过了上次县城的一晚上，他心里暗暗琢磨着，晚上夜市人多，销路肯定特好。便萌生了赶城里的晚市的想法。
虽然启动的资金现在已经到手，但他盘算了一下，真要开工起来，钱肯定是只少不多的，来回的路上得花钱，还有很多不可预计的困难。现在，多赚一分钱，便是多一分的成本，也就多一分的把握，自己的罐头厂能够顺利运作就更多了一份保障。
卖完货，他再踩几十里地的单车回来，到小学校时，基本都晚上凌晨了。尽管小心了再小心，林学涛总免不了弄出些微的声响，这个时候，秦岚房间里的灯总会亮起来，也不知是她睡得浅，还是有意无意地注意着他的举动。
林学涛对于每次吵醒秦岚心里很是愧疚，不过，时间一长了，他也知道秦岚并没有放在心里。这一天半夜，林学涛拖着疲惫之极的身子迈进你房门时，秦岚的灯已经亮着了。
走进厨房，这才发现已经有一锅热水烧好了，正等着他。
舀好一桶水，林学涛提着来到屋后台阶上。正准备洗澡，秦岚却出现在了门口。
林学涛嘴里连声向她道谢，秦岚看着一身灰头土脸的他，心中不禁生起一丝同情的目光，好奇地开口问：“干嘛这么拼命？这一周来，你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不够。”
林学涛听到这话，放下手里的水桶。长长地叹了口气，仰起头望着满天繁星的夏夜，在那里，有着更为高远，更为广阔的世界。
“我不想一辈子窝在这小山沟里……”
听到这句话，秦岚脸上闪现出一丝惊讶的神色，似乎，林学涛的直截与坦白，令她有些意想不到。
“秦老师，你知道吗？整个辛庄，连去过省城的人都三分之一不到哩！我是村里走出去的最早的知识分子，虽然我回到了这里教书，可我不甘心一辈子做个山沟里没见过世面的小农民……就像我爹一样。”
说到最后这句，林学涛的声音低了下去，一种沉重的东西仿佛瞬间压上了心头。
秦岚听了，默默地低下了头。两人沉默着，四周只有黑夜里乡间的蛙声躁动地鸣唱着。偶尔有一丝凉爽的晚风吹过，把老旧的木门摇得轻轻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