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台风季放假耽搁了好几日,鹭屿中学高二年级的期末考试推迟到了七月上旬。

高二(1)班课间跑厕所的人都少了许多,大部分学生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埋头复习,希望能考个满意的成绩。

“蓬山此去无多路,下一句什么来着……”方砚唯趴在课桌上,写一张新鲜出炉的盲盒试卷,“哦,青鸟……”

一个纸团从后方砸到了他眼前。

何岁岁:我靠,好气,我刚看学校论坛,他们说你这个月都没打人,kpi不够了,要推选新的校霸。

方砚唯:“?”

这冤种玩意,谁爱当谁当去,幼稚死了。

坐他左边这位才是真大佬。

真正的大佬还在认真学习呢。

而且,在鹭屿中学没有人会欺负他,他不必随时都摆出一副凶狠的模样,让旁人害怕远离。

“青鸟殷勤为探看。”路执见他半天没动静,出声提醒,“写上。”

阳光下慵懒的小红狐狸,半闭着眼睛,似乎正自在地晾着尾巴,感受着无人打扰的安宁。

路执的目光偏了下,看见了桌上展开的小纸条。

“何岁岁,站到后门边去。”路执说,“打扰别人学习。”

何岁岁呜呼一声,提著书去罚站了。

方砚唯提着笔,等了好几秒,也没听见路执让他站出去。

以前不都是罚他的吗?

现在这么好?

大冰雕,原来会偏心的啊?

那是要是跟他谈恋爱的话,好像也是不错的。

他有点不明所以的洋洋自得。

不对,这不应该,他是直男,他不喜欢男的。

“执哥。”他放下笔,把自己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去,“暑假有什么安排吗?”

玩儿伞吗?伞太好玩了。

“暑假学校要补课。”路执淡然道。

哦,对。

快升高三了,各个学校都在往死里卷,鹭屿中学作为市重点高中,假期补课是逃不掉的。

他又趴了回去,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侧着脸看路执。

路执正专注地在写一张数学试卷,左手手指下压着一把三角尺,目光收敛和认真,和那天一身黑色作训服的路执,全然不同。

不过都挺好看的。

嗯……仅限于学渣肤浅的欣赏。

跟别的没关系。

方砚唯把头又给转了回去。

放在校服口袋里的手机微振动了两声,他瞄了下——

[爸]:我跟你阿姨,还有你哥,来鹭屿旅游。

那关我什么事?

[方块A]:那是你的家事,不用跟我汇报。

[爸]:我们给你带了点菌子。

菌子?

菌子是无辜的。

[方块A]:那给我送校门口保安室吧。

下午放学,一辆出租车在鹭屿中学校门口停下,程骋面色阴冷,从车上走下来。

“给方砚唯。”他把一袋蘑菇扔在保安室门前。

“拿走拿走。”保安大叔一脸不高兴,“门卫这儿不放外卖。”

“我他妈不是送外卖的。”程骋脸色愈发地差。

因为上次他在巷子里堵方砚唯,莫名被告到学校,他被记了大过,身上还背着处分,亲妈和后爸对他都没好脸色。

他还被支使来给仇人送东西。

“喂。”他随手拦了个个子不高的女生,半是威胁地说,“过来,帮我给人送个东西。”

女生眨了眨杏眼,抿了下嘴巴,四下看了看,确认可视范围内没有老师后——

抬手一个耳光招呼了上去。

程骋被打傻了。

“你哪个班的,敢支使我?”程静萱抬脚,对着人裆部就是一脚,“知道我是谁吗?”

程骋疼得跪倒在地。

程静萱反手又是一巴掌:“给谁送?”

一起打了吧。

“高二……方……方砚唯。”程骋快吓哭了。

九班小太妹:“……额。”

“你叫什么?”程静萱擦了擦汗。

“程、程骋。”

“太好了,你姓程,我也姓程。”九班小太妹把人扶起来,用湿纸巾胡乱擦了擦程骋的脸,“都是一家人,家人不记仇,我们泯恩仇了。”

程骋顶着两个巴掌印,抹着眼泪走了。

放学后没多久,方砚唯就被隔壁班老师抓了壮丁,给黑板报写字。

他拿到菌子的同时,接到了他爸的电话。

“被人打了?两个大巴掌印?”他一点点转过头,看旁边的路执。

方砚唯捂住话筒:“你干的?”

路执摇头,拨了拨左手上的细木佛珠。

“鹭中是市重点,我这儿没人会打他。”方砚唯说,“别赖我,你不如问问他自己招惹了谁。”

他挂了电话。

程骋这个体质不行,招校霸。

“我说不是,你就相信?”路执问。

“对啊。”方砚唯说,“你揍人不是那个风格。”

“已经这么了解我了?”坐在椅子上的路执一字一句没什么感情地说,“我好高兴。”

方砚唯:“……”我他妈。

我就随口一说,你高兴个屁。

方砚唯:“我不……”

“辛苦两位同学了。”隔壁班老师拿了两瓶饮料过来,“请你们喝。”

“谢谢老师。”路执礼貌地点点头。

方砚唯看了看路执手里的两瓶饮料,一瓶橙汁,一瓶可乐,他把橙汁拿走了。

老师拿了手机,对着黑板报咔咔一顿拍:“方砚唯,你这字是真太漂亮了。”

每次考试,那语文试卷都是漂亮废物。

“是的,他的字很好看。”路执也说。

夸我了?

这种一本正经的夸人,还挺让人心情愉悦的。

方砚唯侧过头,弯了弯嘴角。

路执坐在他背后的不远处,刚好看见白皙耳尖上那点逐渐晕开的红。

“这天气太热了。”方砚唯自言自语,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尖。

红晕未消,还沾了点粉笔灰。

几秒种后。

“别盯着我!”方砚唯回头。

路执坐在桌边,埋头翻一本书,闻言无辜抬头,腕上佛珠泠泠作响,清冷孤高。

没盯着啊。

我是不是太矫情了?

方砚唯转过头去,忽略了路执眼睛里压着的笑意。

-

几天后,鹭屿中学高二年级的期末考试总算是结束了。

何岁岁冲进教室,看见自己前排两人的所作所为,大惊失色:“太变态了吧,光天化日,你俩竟然在教室里做这种事情。”

方砚唯正被路执押在座位上对答案估分。

“这一题,你选的什么?”路执指尖点了点试卷。

“好像……是c吧。”方砚唯回忆。

“很对。”路执在草稿纸上记了个加分。

他话很少,说话的声音冷淡而好听。

方砚唯难得地希望自己能多对几题。

他们学渣心态都好,不怕考后对答案。

“苗疆人,出去玩吗?趁着成绩没出,学校也还没开始补课。”何岁岁问,“海滨浴场,我们去游泳。”

“好啊。”

方砚唯确定自己没开口,这句“好啊”是路执说的。

“你想去?”他问。

路执:“嗯。”

“那我也去。”方砚唯说。

路执最近都没说要追他,他还是很乐意跟路执一起出去玩的。

出发当天,他跟路执刚下楼,就看见了黄毛和顾甜。

方砚唯:“……”

[方块A]:那什么,我要带两个朋友。

[岁岁平安]:懂,我就知道方哥要带道上的朋友。

方砚唯:“……”你懂个屁。

“你为什么不自己说?”他问路执。

“手机切号,很麻烦。”路执淡淡地说。

方砚唯出现在海滨浴场上时,身后跟着黄毛、顾甜,还有路执。

何岁岁看向他,那原本就崇敬的目光一键升级成了肃然起敬。

“这我方哥,我是他前任同桌。”何岁岁跟同行的几个外班同学说,“你们看他带的人,那黄毛,那腱子肉,一看就是道上混过的。”

方砚唯:“……”

“执哥。”何岁岁抱过来一只白天鹅游泳圈,“你提前让我买的。”

方砚唯乐了。

“你不会游泳?”他问。

路执扫了他一眼:“嗯。”

“我们先去换衣服。”他习惯性地抓住路执的手腕,又像是烫到了一般松开了。

给忘了。

这不是书呆子,是大哥,不能随便牵的。

都怪路执,大部分时候表现出来的样子都很无害。

几次过后,他就放下戒备了。

“你的粉色头发真好看。”九班小太妹程静萱看着顾甜羡慕地说。

“妹妹,你也可以染。”顾甜笑了笑。

“不行的。”程静萱遗憾地说,“路执会把我的分扣光,让我检讨示众。”

方砚唯:“……”

黄毛抱了只冲浪板,直接跳了海。

这会儿,去更衣室的,只有方砚唯和路执。

“你……转过去。”方砚唯说,“我要换衣服。”

路执:“?”

“我还是直男。”他斟酌着开口,“你好像不是。”

路执点点头,校服端正,坐在黑色的长椅上,双手捂住了眼睛。

这么配合?

是不是我太过分了?

方砚唯有一点愧疚。

他火速换好了泳衣:“我好了。”

“嗯。”路执脱了夏季校服。

他的肌肉线条紧实,人鱼线一路往下延伸,腰腹力量感十足。

不愧是小学一年级就开始打人的。

这身材也太好了。

“准你看我,不准我看你。”已经换好衣服的路执,提着白天鹅泳圈,背靠着衣柜看向他,语气似是探寻似是责怪,“你们直男都这样?”

“我没看你!”方砚唯说。

“方少奶奶?”何岁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跟你老公干什么呢?搞快点。”

方砚唯崩溃:“别他妈乱喊!”

一帮高中生站在沙滩上,海浪没过脚踝,几个人一边喊着一边往海里冲。

何岁岁:“哈哈哈哈呀呼!”

方砚唯:“哈哈哈哈……咕嘟咕嘟。”

路执掐着他的腰把他捞起来,用白天鹅游泳圈套住了他。

方砚唯感觉自己的脸已经丢完了。

“不会游,为什么硬上?”路执问。

“昨晚怒看一晚上游泳课视频。”方砚唯说,“我以为我会了。”

看样子,只有脑子会了。

“你会吗?”方砚唯问。

路执明显是会的。

路执没答话,看向远处的冲浪区,黄毛正浪得飞起。

“你别走。”方砚唯一把抓住路执的手腕,“路神,你教教我。”

“可是,我想去冲浪。”路执看向远处。

是吗?

那他只能一个人在这儿骑鹅旅行了。

路执一点都不理人的时候,好不习惯。

不是说追他吗?

就这么追?还冲浪?

“那你去。”方砚唯趴在游泳圈上,往岸边划。

路执伸手勾住游泳圈,连人一起拖了回来。

“你不走了?”方砚唯抬起头,笑了笑。

还是路执在的时候比较有意思。

他的皮肤白皙,在海水中一浸,更是带了层稀薄的水色,路执按着他的腰,让他趴在游泳圈上,调了下他游的姿势。

他乱踢的脚,从路执的腿间擦过,被路执一把扣住,稍稍用力,往海水里压了一下。

他怔了怔,被握着压进海面下的脚踝凭空起了点燥意。

“啊……”他轻轻地叫了声。

这海水,好烫啊。

水流温软带着热感,拍打着他全身,让他平白起了点倦懒的意思。

路执松开手,他扑腾了两圈,摘了那个耻辱游泳圈。

但他对水到底有些畏惧,只敢在浅水与深水之交,抱着路执的肩膀游。

他的指尖无意中从路执颈后的点状伤疤上一一压了过去。

路执眯了下眼睛。

“干什么呢你俩。”何岁岁游了一圈回来,见两人还在原地,“方哥,你教执哥游泳啊?”

方砚唯浅棕色的头发半湿:“我……”

路执:“对,方哥很会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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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哥:抱着我不敢松手的老婆可爱死了

(很会教,也很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