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溪如的往事◎

剑冢之所以名为剑冢,便是云天剑宗自开宗以来,所有修士的剑都出自于此,最终在修者陨落后,他们的本命剑也会长眠于此,等待下一位有缘人。

黢黑的洞口大剌剌地张开着,虽然看不见半分光线,但是却并不会让人感到害怕。

毕竟剑修大多都是心性坚韧之人,德行修为俱佳。毕竟若是道心不稳固,在艰难的剑修一路上也走不远。轻则折损修为重选道法,重则根骨俱毁,再无踏入仙门的可能。

剑冢的存在,可以说是云天剑宗的修士们历练的第一道劫。

云天剑宗的修士,虽然有药修、符修各色道法,但是没有哪个修士会没有自己的本命剑。

剑存于无形,若对自己选择的道坚守,剑也会化为最趁手的武器。

这历练绝非易事,没有人知道云天剑宗的剑冢里到底有多少剑。

光是齐璨翻看的原身记忆里,就知晓里面有会分化幻境惑人心神的灵剑,嗜血狂暴的剑,应有尽有,都会在独属于剑的这方小天地里肆无忌惮地历练弟子。

更何况里面不少剑弑杀过各种妖兽魔修,其中的煞气、血气和罡风就够这些还没筑基的小弟子们喝一壶了。

但各峰长老都不会在这要紧关头离开剑冢半步,因为这些剑虽然宝贝,但到底是剑,缺了人心情感,怕在历练时失了分寸,若是死伤了弟子才是真的得不偿失了。

因此剑冢相对着的霖越峰之上,就是各峰长老坐看剑冢历练的地方,防止自家弟子在那险境中失了性命,每个进坟冢的弟子都会佩戴上云天剑宗的小木剑,遇到生命危险时会第一时间把弟子弹送出剑冢。

相应的,这名弟子也就没了选择本命剑的机会,但对于不是以彻头彻尾的剑法为道的修士而言,其实影响也不大。

但经常会出现一些剑锋的弟子不肯出秘境,以执念打动命剑的。

毕竟剑修的大道,都是在浴血厮杀中寻得的。

正坐在长老主位之上的齐璨抽出了自己的斩雷剑,它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故乡的存在,有些躁动起来了。

一团纯澈的雷灵力就像棉花糖一样徜徉在齐璨手心,她眼角眉梢都未曾波动半分,默默地和斩雷剑交流着。

“饿了?”

流畅的剑身嗡嗡嗡地振动了两下,算是在回应她。

“那就安静些,仔细瞧瞧你家哪把剑会瞧上我徒弟。”

斩雷剑吞下那含着金灵根气息的雷灵力后,安静下来了。

齐璨仔细地擦拭着剑身。

这是原身最宝贝的本命剑,可以说是剑冢里的小霸王了,当初原身一踏入剑冢,这家伙就跟个牛皮糖一样黏在了她身上,但原主那冷傲孤高的性子偏偏就不喜欢这种倒贴的家伙,半分正眼都没给它。

每当原主想要瞧瞧其他的剑时,这家伙就把那些小可怜剑赶到了角落里。

本来还有一本上古碎金剑瞧上了原主的另一条天品金灵根,刚飞进她手心里,就被斩雷剑一扫拍飞在了岩壁上,直接被埋了个干净。

垂首的齐璨不着痕迹的笑了笑,这剑确实好玩的很。

上头的何若川掌门师兄看她这瞅着自己剑,才有的笑意,那是寒毛都竖起来了。

这看道侣一样辗转悱恻的目光,也就小师妹能用这种目光看自己的剑了。

那厢剑冢里,有着勾玉外挂的赵星辞在这小天地里,走的是顺风顺水,虽然不时有些剑感受到他天资悟性的出众,拼了命地想要飞进他手里,但都被齐璨给他的烧火棍拍飞了,他直接按照赵老头的叮嘱一股脑地往最深处冲。

师尊本一人苦修,却时刻挂念着他们徒弟两人,若是他能取得这剑冢之中最深的剑,想必能让她感到欣慰。

而柳溪如,却在一踏入秘境,就坠入了幻境之中。

齐璨指尖轻点,打开了水影镜,里面赫然是困守在原地的柳溪如。

虽然剑冢里有禁制,不允许外界修士窥探。

但作为化神期大能,还是云天剑宗传承亲弟子的齐璨,看个剑冢外围两层情况还是轻轻松松的。

剑冢就像云天剑宗的三重剑法境界一样,也分为三层。

柳溪如内心的最深处,藏着一份秘密。

当年母亲诞下的孩子,其实有两个,是一对龙凤胎,她是有一个哥哥的。

可是不知为何,或许是哥哥在母亲体内时便先天不足,抢灵气养分时总是抢不过她,诞生后身体孱弱,甚至哭都久久哭不出来,脸色灰白,和身强体壮的她形成鲜明对比。

家族请来问天宗的盘查端倪,最后发现竟然一开始在母体孱弱的应该是她。

哥哥前世应当是功德深厚,先天元气极其出众。同为胎儿的哥哥无意识地护住了她,可她却像一株菟丝花一样,贪婪地汲取了哥哥的先天元气。

最后甚至......夺取了哥哥的灵根。

彼时柳家盛极一时,是赫赫有名传承深远的修仙世家大族,本家的父亲本应有一位天品灵根的继承者,也就是她的哥哥——柳清原。

但柳清原一出生便只能呆在木椅之上,靠仆人抬着才能勉强在院内活动,从未见过外人。

父亲没了杰出的长子,柳家的分支都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夺取家主之位了。

柳氏宗族本家的重担,落在了她身上,父亲为了敦促她修炼,甚至时常鞭打她。

柳溪如在五岁时,知晓了所有的真相。

她哭着跑进了长兄的房内,趴伏在他的膝盖上,抽噎哭得好不可怜,诉说着自己的歉意,对兄长的愧疚。

而同样只有五岁的柳清原,经常被分家弟子欺侮嘲笑的他,却含笑地捧起自家小妹的脸,已然有了君子之范“这些,就当是兄长赠予小妹的出生之礼,可好?”

那天之后,柳溪如在苦修中,即使被父亲引下天雷淬体时,感到浑身的骨头都碎了一般,仍旧未曾落下半滴泪。

她本以为自己会活成柳族本家,最稳固的靠山,然后将本应属于兄长的一切,还给受尽委屈羞侮的兄长。

可是在六岁时,兄长失踪了。

本家在一个分支的掩护下,被魔修潜袭了。

这些魔修受那个分支所托,要带走柳家天资最为出众、无疑会成为一代修士佼佼者的自己。

爹爹和娘亲苦守宗族山门,等待云天剑宗的支援,却没想到后山用来极危之时逃命的阵法被自己族人透露给了魔族。

这群魔进来了。

一直以来不善于行的兄长却服下了一颗折损元寿的丹药,撑着病体穿上了自己的衣裳,拿起了自己从未触碰过的剑。

流着泪摇头的她,扯住了兄长的袖子,哭到说不出话。

而柳清原,却笑得依旧如沐春风,把自己最疼爱的小妹藏进了暗室里,甚至温声哄着她“小妹不哭,哥哥等会就回来,小妹千万记得藏好了。”

他只留了一个瘦小得就像柳叶一样的背影给她。

兄长的血穿过暗室的缝隙落在她眉间,温热得一如兄长的掌心。

滚烫的泪无声地划过眼眶,落进了口中,苦涩的很。

这些魔修连尸体都没有留给柳家,把兄长的尸体带走了。

就在她险些要被负责扫尾的魔修发现时,匆匆出关前来支援的玉尘剑尊,一柄可毁天灭地的带着雷光的剑洞穿了那些魔修,连灰烬都不曾留下。

模糊的视野里,是剑尊那瘦削的玄衣身影。

痛失爱子的娘亲心魔缠身,而父亲却掩去所有沉痛,只是更加尽心尽力地把所有修仙资源都堆到了自己身上。

而此刻,剑幻化的秘境,便是她内心最深的痛苦——那样温柔对待所有不公,所有残忍的兄长柳清原。

眼前的兄长,和她一样长到了八岁,俨然有了未来俊俏郎君的模样,玉面如画。

“哥哥......”柳溪如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上不来了,心脏一抽一抽地疼痛着,蔓延开来。眼眶中盈满了泪水,颤抖着一双小手向前伸去,似乎是想要碰碰兄长的脸。

柳清原的眼眸里浮现出几丝痛楚,陡然软下身体跪在了地上,身体里不断涌现出鲜血来“小妹,好痛.....好痛啊!”

生怕碰疼了兄长的柳溪如就像触了电一样,连忙收回手来,哪里还有平日里张扬骄傲的世家之女的模样,茫然无措又害怕的很。

被泪水洗得干净透彻的一双眼,惊慌不安。

倒在地上的柳清原抽搐着,却伸出来一只手抓住了柳溪如的脚腕“小妹,救救......”

明明知晓这是幻境的柳溪如,眼眸微微闭上,泪淌了下来,悲鸣一声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兄长,用冰凉的小手试图擦干净他脸上的血迹,眼中满是绝望地呢喃着“兄长,兄长......”

即使这是假的又何妨,又有何妨啊!

至少这幻境还愿意让她看一眼长大了的兄长。

剑冢外的齐璨观望着水影镜,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身为化神修士,其实已然能窥探几分心魔,而齐璨更是能清晰看到萦绕在柳溪如眉间的黑气。

分明是有了入魔之兆。

属于柳溪如的剧情,忽而以文字的形式展现在齐璨眼前。

“赵星辞夺得命剑从剑冢出来后,听闻旁的峰有一个八岁的女孩,出生修仙世家大族,却小小年纪竟然在剑冢中入了魔,被那些正气罡风的剑当场斩杀,甚至没给外界长老反应挽留性命的机会。”

这俩徒弟,真是没一个让她省心的!

水影镜迅速收了起来,齐璨猛地一下站起身,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抽身出去的样子就想要去杀人一样。

作者有话说:

浅浅虐一下(狗头保命